這是他早年送我的一麵旗。


    據說隻要把令旗插在地上,想著瞎子爺爺的模樣,再念他教我的口訣,就能借他的法安龍和驅龍。


    就在剛才,我明顯感覺大地生出異動,周圍磁場發生改變,直接影響到了天上地下。


    按理說,我祭奠了五方龍神,又跟姚春麗打過招唿,不應該出現這種幺蛾子。


    我也不知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但瞎子爺爺說過,地脈的異動,多半是跟龍神有關。


    此刻我也是沒招了,腦子裏亂成漿糊,隻能先借瞎子爺爺的法來鎮壓。


    我這人有個習慣,喜歡把重要的東西都帶在身邊。


    瞎子爺爺的令旗我收藏許久,跟我那堆符咒放在一起,很容易就能被找到。


    拿到令旗的瞬間,我來不及多想,一把將旗子立在了邊上的綠化帶裏,腦中浮現出瞎子爺爺慈祥的臉龐,憑著記憶念出了安龍口訣。


    在道教,安龍奠土有專門的科儀,要念好多東西,瞎子爺爺教給我的,隻有很簡短的一段,相當於他自己的獨門。


    “太極分高厚,輕清上屬天,人能修正道,身乃作真仙……”這法咒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估摸著也有好幾百字。


    念到後麵,就是請五方龍公龍母,恭請地脈龍神前來。


    我一遍背誦,一遍默想著瞎子爺爺的像,念到西方金德白帝龍公龍母時,我握旗的手指突然陣陣發麻,好像有一股很強勁的脈動在震著指尖。


    我激動萬分,這是龍神在迴應,它們真的被請來了!


    我興奮地繼續念著咒,當念完恭請地脈龍神,我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個很雄偉的龍頭,真的跟畫上的龍一模一樣。


    莊嚴肅穆,目怒圓睜,頭頂鹿角,頜下含珠,周身隱隱散發著耀眼的金光。


    我不知這是哪路龍神,隻知道真龍降臨,嚇得雙手發顫,差點把旗給丟了。


    隨即,我快速穩定心神,這才低聲念道:“弟子有請龍神護法,安龍鎮守……”


    說完這話,我的手漸漸的就不麻了,方才生出的異象,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連夜貓子都閉上了嘴。


    我屏氣凝神,感受著這兒地磁場趨於平靜,對著曹大勇就是一聲吼:“開挖!”


    曹大勇被我的氣勢給震懾住,忙不迭地掄起撬棍,打開了姚春麗的墓穴。


    水泥板下,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小坑,裏麵擺著姚春麗的骨灰盒。


    我好奇地伸頭看了一眼,頓時就皺起眉頭。


    她的骨灰盒,被人蓋了一塊黃符,上麵還一字排開,插了三根釘子!


    這是一種很歹毒的法術,等同於把人的靈魂禁錮在符下,又用釘子鎮壓,讓人永不超生。


    仔細觀察,這釘子還被人動了手腳,連接了地脈龍。


    若不是借了瞎子爺爺的法,我根本動不了這個墓。


    此時此刻,我終於明白,為什麽吳映雪要勸阻我,叫我別多管閑事。


    能做出這番陣仗的,不是普通人家,更不可能是普通的法師!


    可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人家墓穴已經打開,我要是認慫,別說曹大勇不放過我,我自己都過不去這一關。


    我幾乎沒有猶豫,伸手就拔掉了一顆釘子!


    這釘子埋得很深,貫穿了整個骨灰盒,直接插入水泥地底下。


    我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勁,才勉強把釘子給拔出來。


    “我來吧!”曹大勇躋身至我麵前,悶悶地低著頭,單手就拔掉了剩下兩顆釘子,力氣之大就像在抽仇人的脊椎骨。


    拔完釘子,他還想伸手去扯那符咒,被我給攔下了。


    “你別碰。”我往那黃符上撒了一把米。


    原本鮮亮如新的符咒,眨眼間就氧化發黑,變成了一堆廢紙。


    直到這時,我才暗自鬆了一口氣,低聲喚著江瀾月:“鬼仙在上,如今術法已破,勞請您幫姚春麗處理一下,讓她有口能言,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江瀾月沒有開口,但我知道,他肯定會處理的。


    忙完這一切,我的腿都蹲麻了,正打算起身,剛才那隻金光閃閃的龍,再次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與方才不同,大金龍的麵色和煦了許多,看我的目光帶著些許感激。


    一個很渾厚的男人嗓音,在我耳邊響起。


    “吾乃雲城地脈龍神,被奸人所害,承蒙姑娘相救,它日必有重謝!”


    說完,地脈龍神對天長嘯,一飛衝天。


    我呆滯地站在原地,這是……地脈龍神顯靈了?!


    我不敢確定,但剛才那一幕真的太真實了,讓我無法忽視。


    我正想得出神,一道霹靂驟然閃現,照亮了整片墳山。


    原本清朗的夜空,忽然烏雲密布,伴隨著沉悶的雷響,下了好大一場雨……


    我淋著豆大的雨,陪曹大勇在墳前坐了許久。


    自打拔出釘子,他就沒有說出一句話,整個人失魂落魄,呆呆地替骨灰盒遮風擋雨。


    許久,他紅著眼睛,臉上也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聲音沙啞地對我說:“溫心妹子,你能讓我見見她嗎?”


    我歎了一口氣。


    想要見她其實不難,可以開陰陽眼,可以帶他走陰。


    可是……姚春麗這副模樣,未必想要見他。


    更何況,以他這個牛脾氣,見姚春麗那麽慘,指不定會做出什麽傻事。


    我沒有迴答他,隻是勸他放下:“曹大哥,人鬼殊途,你們緣分已盡,還是算了吧!”


    “算了?”曹大勇雙拳緊握,手指骨節因為太過用力而哢哢作響:“小姚死得那麽慘,殺害她的兇手還逍遙法外,還……還對她的屍體和骨灰盒動手腳,我怎麽能算了?”


    他一聲聲地質問,讓我啞口無言。


    是啊……瞎子爺爺也曾勸我放下,不要去為阿婆報仇,可我又怎能放下呢?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又怎麽去強求別人?


    這場雨來得快也去得快,洗去了世界的塵埃,卻衝不掉我們心中的恨意。


    我告訴曹大勇,讓他別擔心,姚春麗的魂魄已經自由了,我的鬼仙會帶她去地府報道,跟閻王鳴冤,領取討報令。


    等令旗到手,就算對方請來大羅神仙,也無法插手,就等著姚春麗親手報仇吧!


    聞言,曹大勇的神色緩和許多,暴怒的眼底逐漸被悲傷所溢滿。


    “都怪我沒用,要是我有權有勢,早點把她娶進門,她就不會被人欺負了。”


    我忍不住拍拍他的肩頭:“過去的事就別想了,各人有各人的命,一切都是命運使然。”


    曹大勇抬起頭,一雙紅眼直勾勾地瞪著我:“溫心,你們修行人,都是這麽冷血嗎?”


    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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