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猗下了狠心,他緊握匕首,高高舉起,正要向被褥中紮下!


    忽然!


    被子下的人竟翻身而起,速度極快地握住他的手腕,那用力之程度,像一個功力深厚之人,絕不可能是沈定珠!


    景猗心下一驚,想要縮手撤迴已是來不及。


    室內搖晃斑駁的月影中,他看見那人一雙充滿戾氣的薄眸。


    景猗反手去攻,蕭琅炎卻比他更快,抓著景猗的手腕,一拳用了十分的力道,擊在景猗的腹部。


    蕭琅炎習武多年,這一拳直接將人高馬大的景猗打的飛了出去,直接撞在室內的紅木圓凳上,將凳子撞的四分五裂。


    景猗重重地摔地,“哇”的一口嘔出鮮血。


    他抬起錯愕的眼神,看著蕭琅炎邁著冷厲的步伐,從暗走向明處,帝王披發,薄眸深黑似火海,燃燒著騰騰殺氣。


    門扉忽然被打開,萬千火光湧入,暗衛們進門,率先將掉在地上的匕首收了起來。


    其餘人控製住了景猗,而他,也看見站在門口,探頭探腦的魏琬。


    她的眼神不敢與他對視,匆匆瞧了一眼,便低下了頭。


    蕭琅炎大步走向屋內的雙扇黃梨花木櫃前,拉開之後,他扶著靠坐在裏麵的沈定珠出來。


    “悶的難受麽?”火光下,他見沈定珠俏臉有些蒼白,額頭上滲了些許汗絲,便忍不住關懷。


    哪怕語氣冷冷的,可薄眸中的在意,卻騙不了人。


    沈定珠輕輕搖頭,複雜的目光看向那邊的景猗。


    “他為何要刺殺我?”她看似疑惑,但美眸卻抬起來,瞧著門外的魏琬。


    景猗望見沈定珠的眼神,心裏咯噔一聲,隻覺得不好,這個皇後恐怕要反將一軍,把所有過錯都推到魏琬身上!


    他正想將所有責任都攬過來的時候,魏琬卻哭著跑了進來,直接跪在了蕭琅炎和沈定珠麵前。


    “皇上恕罪,皇後娘娘恕罪,哥哥他非要這麽做,我勸不住他,本以為他放棄了,沒想到他竟真的膽大包天,跑來行刺皇後娘娘。”


    蕭琅炎沉聲:“你起來說話吧,這次虧你提醒,否則,朕也不知他如此狂妄,在朕的眼皮底下,還要動皇後,真是活膩了。”


    那一瞬間,景猗覺得耳邊“嗡”的一聲響。


    他虎瞳睜圓,充滿了不解、失望和彷徨。


    沈定珠烏發落在耳畔,更添一絲溫柔,整個房間裏,唯有她看向景猗的眼神,是不帶著刺刃的。


    她反問魏琬:“你哥哥與我素不相識,刺殺我又有什麽理由呢?”


    魏琬抹著眼淚,抬眼看了看蕭琅炎,那一眼欲說還休的嬌態,全數落在沈定珠的眼底。


    她哽咽道:“哥哥知道琬兒對皇上心生愛慕,怕皇後娘娘迴來以後,琬兒會失落難過,他更知道琬兒想……想侍奉在皇上左右,所以不惜為了我鋌而走險。”


    “皇後娘娘恕罪,琬兒絕對無心與您爭寵,哪怕無名無分地跟在皇上身邊,也已是極大的滿足了,可哥哥他心疼我,才會做這麽糊塗的事……還請皇上留他一個全屍吧!嗚……”


    三言兩語,將景猗的死罪都定了。


    無名無分四個字,沈定珠聽時,餘光去看蕭琅炎,他竟不知在想什麽,眸光深沉地看著景猗,竟沒有出聲反駁。


    於是,蕭琅炎將她扶出櫃子時就沒有鬆開的手,被沈定珠輕輕掙脫開來。


    蕭琅炎這才像是迴過神,他聲音冰冷:“景猗,她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景猗低下一雙棕黑色的虎瞳,喉嚨裏唯發出幾聲無奈的笑聲。


    魏琬雙肩因啜泣微微顫抖,她含淚說:“哥,你就承認吧,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不能看著你一錯再錯……”


    景猗閉上眼,他什麽都明白了。


    這個局,不是真的為了刺殺沈定珠,而是魏琬要借他的命,換來她留在蕭琅炎身邊,更能讓她借機表達她的立場,絕不會跟沈定珠爭。


    所以,魏琬才說,最後幫她一次。


    原來……意思在這裏。


    沈定珠那雙瀲灩的美眸靜靜地瞧著景猗,忽然,隻見他猛然躍起,用盡全力反抗,劈手就將一旁暗衛的劍刃奪了過來。


    蕭琅炎薄眸未曾有任何波瀾,始終護在沈定珠身前。


    魏琬嚇得失聲驚叫,她麵色蒼白地爬著到了蕭琅炎身邊,哪怕跪坐在地上,也死死地揪著他的龍袍一角。


    “他要自盡!”在眾人都防著景猗暴起傷人時,沈定珠卻敏銳地留意到,景猗劍鋒一橫,竟是對準了自己的喉嚨。


    蕭琅炎劍眉一擰,銳氣陡生。


    他抬靴一踢,趴在他腳邊的魏琬便直接滾了出去,重重地撞在景猗的腿上。


    她頓時慘叫,景猗的劍鋒剛割開血肉,還未往深去,便鬆開了劍,低頭看向魏琬。


    鮮血以雨滴般的速度噠噠下墜,落在魏琬毫無血色的臉上,她嚇得幾近暈厥。


    在景猗遲疑的這一瞬,周圍的暗衛已然撲過去,將他雙手反剪,用繩子捆了起來。


    景猗這次重重地倒在地上,鮮血不斷流淌,岑太醫從外進來,按了一下鼻息,便猶豫地看向蕭琅炎。


    意思是救還是不救?


    蕭琅炎擰著眉:“拖下去。”


    景猗昏迷前,卻聽到一道清晰的女音,傳入他的耳朵。


    他聽見沈定珠說:“岑太醫務必好好醫治,留他一命。”


    蕭琅炎深沉的薄眸掃了她一眼,才對岑太醫點了點頭。


    地上一灘鮮血,魏琬嚇得魂不守舍,如爛泥般,被人拖迴了屋子去。


    蕭琅炎看了沈定珠一眼,冷冷問:“今夜去朕的屋子裏睡。”


    沈定珠搖頭:“不……”


    “不要”這兩個字還沒完全說出口,蕭琅炎已經強勢地拽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往前院去了。


    臥榻的床隻有一張,沈定珠躺在其上,蕭琅炎冷冷地坐在離她很遠的桌邊。


    不一會,繡翠將熬好的安胎藥送來,蕭琅炎看著沈定珠小口小口地喝了,緊擰的眉頭,這才有些許鬆動。


    溫熱苦澀的藥汁滑入喉嚨,沈定珠緩緩安下心來。


    今夜她正跟施老先生長談時,蕭琅炎就派人悄然來報,他讓她暫且藏身在黃梨木的櫃子中,暫且不要出來。


    他這麽吩咐,沈定珠當然猜到了原因,她隻是沒想到,魏琬這麽快就坐不住了。


    好在黃梨木的櫃子大,她坐進去,除了不能隨便轉身,還是能安安穩穩地靠在裏麵的。


    她剛進去半個時辰,昏昏欲睡間,就聽見外麵傳來了打鬥聲,透過櫃子的縫隙,她瞧見景猗那高山般結實的身影,被蕭琅炎一拳就打趴下了。


    地上匕首寒光閃閃,沈定珠了然,魏琬派景猗來殺她。


    沈定珠本想借著這個事情,讓景猗吐露出他們的計劃,誰知道,景猗甘心為了魏琬赴死。


    “沈定珠!朕在跟你說話。”


    她正沉思間,蕭琅炎冷聲的唿喚便將她思緒拉迴。


    沈定珠抬起水潤烏黑的眼眸,白嫩小臉重新盈潤起粉紅,她不笑時,精致的眉眼天生透著一種無辜。


    “怎麽了?”連聲音也動聽。


    蕭琅炎心裏剛燃起的怒火瞬間就滅了下去。


    他按了按眉心:“朕問你餓不餓,要不要阿良現在去籌備飯菜?”


    聽說她晚上沒吃多少,蕭琅炎怕她半夜再餓了。


    “不餓,”沈定珠迴答的幹脆,紅唇張合間,眼中蒙生幾許水霧空濛的色澤,她看著蕭琅炎,“皇上也覺得是景猗自作主張要來行刺嗎?”


    蕭琅炎沉著劍眉,拉來凳子坐在她的床榻邊。


    “沒有審問過之前,朕不會隨意定論,但景猗已經生了刺殺的心,即便你今日要留下他,往後朕也會尋機處死此人。”


    帝王豈能允許一個危險留在身邊?


    沈定珠沉默,好一會才說:“不管魏琬怎麽解釋,還請皇上不要心軟,更不能讓她與景猗接觸了。”


    “朕自有主張,你無需顧慮。”蕭琅炎語氣淡然。


    這句話,落入沈定珠耳裏,卻讓她很有些不是滋味。


    她孕中本就情緒不穩,偶爾為一件小事,都能傷心或生氣,蕭琅炎這麽說,在沈定珠聽來,竟像是想袒護魏琬。


    沈定珠扶著隆起的腹部躺了下來,將被子蓋上,背對著蕭琅炎,美人冷冷姿態,一副要休息不願再多話的樣子。


    蕭琅炎抿緊薄唇,看著她良久,才道:“你自己睡吧,朕今夜宿在外頭。”


    沈定珠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蕭琅炎冷冷地靠近床榻半寸,又強調了一遍:“外間還有個竹榻,朕尚且能將就一夜。”


    沈定珠均勻的唿吸聲傳來,居然昏昏欲睡了起來。


    蕭琅炎臉色一沉。


    這個女人!簡直被他寵的無法無天!


    當真就不管他,讓他睡竹榻?


    看了她兩瞬,蕭琅炎拿過一個軟枕,神色鐵青地走了。


    半夜裏,沈定珠被熱醒,她睜開眼,卻發現有個人睡在床榻外側,胳膊從後攏著她。


    蕭琅炎半個火熱的身子都貼在她後背,蒸得她一頭香汗,反倒是他睡的正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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