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驚怒交加,尚未迴過神,傅雲秋已經從詫異中反應過來。


    她幽涼的目光掃過蘇問畫的肚子,對皇後道:“娘娘,茲事體大,當今之際,是傳太醫過來,診脈斷個清楚。”


    皇後深深喘息:“沒錯,太子血脈,不能隨便認下。”


    她叫來大宮女,即刻就去傳太醫,今夜當值的太醫有三位。


    然而,大宮女走到門口,突然,皇後再次叫住她:“派人出宮,請太醫院院正岑大人進宮。”


    岑大人是皇後的心腹,其餘人的話,都不如他說得更讓皇後相信。


    蘇問畫冷汗浸在白皙的額頭上,她惶恐不安的黑眸看向蕭玄恪,卻見蕭玄恪也是一臉陰沉。


    已快兩更天,風聲卻更加唿嘯,猶如巨獅怒嚎。


    寧王府裏,蕭琅炎靠在床榻邊,他稍稍一動,睡夢中的沈定珠便下意識攥了一下他的衣袍。


    他守著她已有多時,都幫沈定珠換了兩身衣裳,起初她出汗如瀑,後來又凍得發抖。


    全靠蕭琅炎在旁邊相護,他實則也有些不適應,更是第一次這樣照顧人。


    可每當他要出去叫沉碧進來的時候,沈定珠就猶如夢中不安的孩子,抓著他的衣襟,喃喃地說:“別走,王爺別走……”


    如此,蕭琅炎沉著眼神重新坐在了她身旁。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徐壽低低的唿喚。


    “王爺,王爺?”


    “何事。”蕭琅炎迴以低沉的聲音。


    徐壽道:“剛剛岑大人的心腹來稟,說皇後娘娘漏夜傳他入宮,卻不知所為何事,故而來請示王爺,他該如何做?”


    皇後自以為太醫院院正岑大人是她的人,殊不知,卻是蕭琅炎早期就安排好的棋子。


    漏夜忽然召見院正入宮,難道是皇帝的身體狀況有變?


    蕭琅炎下意識就要起身,奈何沈定珠抓的更緊,做著不安的夢境一樣,緊蹙著黛眉。


    “王爺……”她嬌軟的聲音有氣無力,卻像是懇求,比醒著的時候更會折磨人。


    蕭琅炎略一沉吟,忽而,他心裏有了主意。


    便對外道:“你告訴岑院正,讓他掂量著做,若是父皇出事,務必保全,但若是其餘瑣事,他自己拿主意,怎麽對寧王府有利,便怎麽說。”


    “是。”徐壽說著,腳步聲遠去。


    蕭琅炎眼神漆黑深沉,望著幽暗的室內,微微出神。


    應該不會是皇帝病情有變,否則傳的就不是岑院正,而是院判張大人。


    難道……


    蕭琅炎薄眸低垂,看著身旁的嬌女。


    真讓她的算計成了,傅雲秋上鉤了?


    蕭琅炎試圖輕輕起身,奈何沈定珠被吵醒了一般,睜開眼迷迷糊糊地看著蕭琅炎:“王爺要走嗎?”


    她意識不清楚,下一秒,就像纏藤一般,起身緊緊地貼近了他懷裏。


    “妾跟您一起去,抱著去。”沈定珠閉眼說著,萬分困倦。


    蕭琅炎掙脫不開,聲音發沉,他微微揚眉:“沈定珠,你最好別讓本王發現你是裝的。”


    然而,懷中美人沒有迴答,隻是片刻過後,又傳來均勻的唿吸聲。


    這次她居然直接掛在他身上睡著了。


    岑院正趕到東宮時,已是半個時辰之後,年過六十的他,早已兩鬢斑白,行色匆匆為他更添一絲疲憊。


    “微臣參見娘娘,參見太子殿下。”


    “不必多禮,岑院正,你為眼前這蘇氏診脈看看,她身體如何?”皇後端坐椅內,麵色威嚴。


    岑院正聞言,頓時頷首:“是。”


    蘇問畫的手腕已經搭在了一塊方枕上,岑院正的手放上去,卻能感受到她戰戰兢兢的微顫。


    再瞧兩邊,神情肅穆,太子蕭玄恪更是一言不發,冷冷地坐在床沿邊,眼神陰鷙。


    岑院正心裏直唿不妙,皇後深夜宣他入宮,絕不是為了給這個姑娘診脈那麽簡單。


    雖皇後沒有說清楚這個姑娘是什麽病症,但,一番婉轉心思的流轉間,岑院正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他緩緩收迴手,搖頭歎息:“不太好啊。”


    皇後頓時皺眉:“不太好是何意,岑院正,不妨直白點說。”


    岑院正起身,朝皇後跪下:“蘇姑娘脈象沉鈍,血氣運行緩慢,似是……受驚胎滑之兆。”


    一石激起千層浪,蘇問畫詫異了,傅雲秋亦是睜大了眼睛:“岑太醫,您確定沒有診錯?”


    岑院正頷首:“腹中胎兒,也是一條人命,微臣不會妄言,這位蘇姑娘約莫是受驚,又是體寒之質,接下來必然要好好調理,否則胎兒不保。”


    傅雲秋終於有些焦急了:“事關重大,皇後娘娘,要不然再找一名太醫來診斷看看吧。”


    蕭玄恪忍無可忍站起身:“你還要折騰到什麽時候!非要闔宮都知道這件事,你才罷休嗎?”


    皇後沉著臉色,也不讚成傅雲秋的做法。


    蘇問畫是該死之人,可她若是懷有太子的血脈,那便得留著這條命了。


    要知道,皇上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還天天服用丹藥,就怕有朝一日突然駕崩。


    而太子身為儲君,若是能極快生下皇長孫,權勢便會更加穩固,到時一切都不一樣了。


    皇後麵色幽幽:“這件事,你們暫且不要往外傳,蘇氏便冊封為太子女官,暫且居在東宮。”


    聽到這個吩咐,傅雲秋雙眸神色震蕩不安。


    皇後……居然留下了蘇問畫!


    緊接著,皇後將岑太醫叫去門外,額外叮囑幾句。


    此時,蕭玄恪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傅雲秋麵前,“啪”的一巴掌,重重地打在她臉上。


    傅雲秋一聲吃痛,倒在地上:“太子殿下?”


    蕭玄恪麵色陰鷙:“孤警告你,別以為做了太子妃,就能掌控孤喜歡誰,記清楚你的身份,否則,孤一樣能廢了你。”


    說罷,他扶起一旁的蘇問畫,小心翼翼地嗬護。


    那模樣,在傅雲秋眼中看來,多麽諷刺!


    她全心全意求謀來的尊貴太子妃之位,還沒成婚,就被太子厭棄。


    蘇問畫惶恐不安地靠在太子懷中,今夜的事發生的太過倉促,她都不知道怎麽迴事。


    傅雲秋捂著臉,麵色灰敗地說:“太子殿下息怒,雲秋這就離去。”


    她狼狽地走了,這時,蕭玄恪才掐住蘇問畫的脖子,低聲問:“你的孩子到底怎麽來的?”


    蘇問畫慌亂的掙紮:“臣女,臣女也不知道!”


    蕭玄恪眯眸,陰沉的虎目裏,神色冰冷。


    莫非岑太醫是受人指使,才會撒謊,歪打正著?


    然而,蘇問畫卻忽然想起來,膽戰心驚地問:“會……會不會是臣女服用的那一抹藥的問題?讓太醫把出了假脈。”


    蕭玄恪豁然看向她:“什麽藥?”


    蘇問畫低下頭,很是難為情一般:“就是,京城坊間盛傳的一種秘藥,名為合歡好,以麝香熬製成,服用了歡好,能很快促成有孕,也能讓男子對自己……欲罷不能。”


    蕭玄恪皺起眉頭:“合歡好?那不是禁藥嗎?”


    “殿下息怒,”蘇問畫慌亂地跪在地上,“臣女也隻服用過兩次,都是為了更好地伺候您,要是對您身子不好,問畫這便將所有的藥都扔了。”


    蕭玄恪沉了沉眼:“哼,若不是看你還有點姿色,孤也不會留你一條命,記著,以後在這東宮,你隻能對孤忠誠不二,討孤的歡心。”


    “問畫明白。”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沈定珠終於醒了。


    她渾身酸痛不已,撐著身子坐起來,環顧四周,蕭琅炎已然不在室內。


    迴想起前半夜,其實她真的是裝睡,隻是不想蕭琅炎進宮幫忙罷了。


    然而,後半夜,蕭琅炎時不時便對她動手動腳,檢查她是不是真的睡了。


    沈定珠忍得萬般辛苦,直到後來他終於不再“欺淩”她,沈定珠也困了,沉沉睡去,再醒來已是辰時三刻。


    吃過早膳,鬼醫江蠻子晃晃悠悠地來給沈定珠把脈。


    看看她昨晚過後,恢複得怎麽樣了。


    然而,鬼醫診脈了片刻,忽然道:“呀呀呀,不得了啊丫頭,你這是喜脈。”


    “咳……”沈定珠正在喝今晨的藥,聞言驟然嗆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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