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眯起陰沉的眼眸。


    傅雲秋已被皇帝賜婚,不日就要嫁給太子,是板上釘釘的太子妃,他必須給兩分薄麵,於是收迴了手。


    傅雲秋走到他們麵前,語氣溫和:“宣王原來在這裏,方才大家尋你去做行酒令,到處找不到人。”


    宣王笑了笑:“這就要迴去了,多謝傅小姐提醒。”


    說罷,他跟傅雲秋作別,臨走前,還陰狠地瞪了沈定珠一眼,仿佛叫她等著瞧。


    沈定珠麵不改色,直到宣王走遠,傅雲秋又讓丫鬟迴去為她拿披風。


    待隻剩下她二人,傅雲秋笑容輕微:“沈姑娘,我們都以為你去了漠北,看見你還好端端地在這兒,真好。隻可惜世事難料,你怎麽成了琅炎的通房呢?”


    從前沈家還沒倒台的時候,沈定珠就跟傅雲秋被並列為京城第一美人,實在是因為她們的樣貌有三分相似。


    不過,傅雲秋是溫柔型,而沈定珠的眉眼,美的更張揚豔麗。倆人私下和明麵上,沒少被人放在一起比較。


    聽傅雲秋這麽說,沈定珠不鹹不淡地迴應:“王爺喜歡,就沒有那麽多為什麽。”


    她拿出蕭琅炎給的膏藥遞過去:“王爺囑咐我代為轉交。”


    傅雲秋看了兩眼,溫柔地笑道:“琅炎真是有心了,不過今年冬,太子殿下已然為我尋了名醫治手,這藥膏就留給你吧,沈姑娘做了通房,日後免不了受苦,沒有藥膏是不成的。”


    沈定珠聽出她語氣中的敵意,看在蕭琅炎的麵子上,也不願跟她起衝突。


    便冷淡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先走了。”


    傅雲秋眼神閃過黑冷,不太高興,但還是維持著臉上的笑,她忽然抬了一下手,撫過鬢邊的烏發。


    沈定珠垂眸一瞧,才留意到,傅雲秋用的護手絨套,竟然是她送給蕭琅炎的那個。


    傅雲秋笑著看她:“我隻是說了一聲手冷,方才琅炎就把這個給了我。沈姑娘替我將這個還給他吧,順便幫我問問,這是他府上哪個婢女的手藝,針腳細密,當真不錯。”


    說罷,她將絨套放在沈定珠懷裏,隨後翩然離去。


    盯著手裏的東西,沈定珠忽然明白,為什麽早上蕭琅炎要將絨套帶著,他分明說過嫌棄她做的東西。


    都是為了傅雲秋啊……


    就在這時,男賓的船廂裏忽然傳來嘈雜的喧鬧聲。


    伴隨著“太子殿下小心”的驚唿,沈定珠剛想走過去看看究竟,忽然想到自己身份不對,於是退迴到供人休息的甲板上。


    她找了個避風口站著,聽著船廂內的驚唿,漸漸轉變為有驚無喜的感歎:“方才好生危險,太子殿下差點順著窗栽了出去。”


    “是啊,幸好寧王殿下眼疾手快,拉住了太子殿下。”


    緊接著,太子的聲音傳來:“喝了幾杯酒,實在不勝酒力,險些倒去江中,幸好有五弟在!”


    蕭琅炎說了什麽,沈定珠聽不見了,因為裏麵的人們再度嘈雜歡鬧起來。


    大概是方才插曲驚險,畫舫沒有去湖中心,就迴到了岸邊,船宴也就此結束了。


    沈定珠被蕭琅炎的侍衛成廷先行帶下船,在馬車裏等著。


    不一會,蕭琅炎終於返還,薄淡俊冷的麵龐上,還帶著微醺的淡紅。


    他眼神漆黑,看了一眼沈定珠的麵孔,便皺起長眉:“你的臉怎麽那麽蒼白?”


    沈定珠摸了一下麵頰:“有嗎?大抵是方才吹風吹得太久了。”


    她顧不得這件事,忙問:“太子殿下方才是不是差點落水?”


    蕭琅炎斜睨她一眼:“又讓你說準了。”


    沈定珠提醒過他,蕭琅炎整個宴會上都坐在太子身邊,暗中注意著太子的動作。


    眼見著太子因為漕運貪汙案查清一事,高興地喝多了,他身旁就是大敞的窗子!


    在太子馬上要順著窗口掉下去的時候,蕭琅炎豁然伸手拉住了他。


    “成廷也查過了,船上的散品護衛裏,確實有一個叫鄭鐸的。”


    沈定珠眼底露出喜色,攔住了鄭鐸便好,但這還遠遠不夠。


    “王爺應該派人盯著他,想必這次不成,鄭鐸下次還會找機會。”


    蕭琅炎淡淡地應聲:“本王知道,東西你給傅雲秋了麽?”


    沈定珠抿了抿唇,重新拿出來那瓶藥膏:“傅大小姐說,太子殿下今年冬為她尋了名醫,於是這藥膏,她沒有收。”


    蕭琅炎看了一眼,讓沈定珠意外的是,他沒有露出多麽惱怒或者失落的神色,反而隻說了一聲:“知道了。”


    沈定珠垂著頭,把玩著那瓶藥膏,青絲垂在肩上,隻露出半張俏豔白淨的臉頰。


    她突然聯想到,前世此時,再過不久,鄭爾蘭會給她下藥,害得她病重。


    而就是那麽湊巧,傅雲秋也同時病了,還病的很厲害,咳喘不止,她知道蕭琅炎府上有名醫,偏偏將所有郎中都借去。


    蕭琅炎聽了傅雲秋的話,可他卻不知道,那次,沈定珠渾身高燒不退,正是需要郎中的時候。


    後來,還是她找來的神醫江蠻子替她開藥,才免去了一劫。


    這一次,她不能坐以待斃,決定主動出擊,將兩件事利用起來。


    想到這裏,沈定珠忽而開口:“明日妾想出門。”


    蕭琅炎餘光打量她好幾次了,都見她沉著眼眸,不知在想什麽。


    總算等到她說話,他放下書卷,冷冷看去:“做什麽?”


    “買東西。”她說完,就垂下眼眸,以免被蕭琅炎看出端倪。


    蕭琅炎眸光幽冷,帶著幾分狐疑,半晌才說:“隨你。”


    沈定珠這才靠著馬車閉上眼,感到頭昏沉的厲害,大概是剛剛在船上又經了風。


    當天晚上蕭琅炎不在府內,自然也沒叫沈定珠去伺候。


    臨睡前,她勉強給破洞的窗子糊了三層紙,才讓寒風不那麽凜冽地往屋子裏灌。


    饒是如此,她還是凍得直打噴嚏,身上也微微燙了起來。


    沈定珠想著,明日得空,一定要請徐公公找人來為她修一下窗子。


    次日起來,她要出門,鄭爾蘭上前追問緣由,沈定珠不願說,更因身子不舒服,臉頰帶著病了的嫣紅。


    她有些不耐煩:“王爺允許了的,你就別問了。”


    說著,沈定珠離去,鄭爾蘭盯著她的背影,露出了懷疑的目光。


    到了外麵,沈定珠直奔一家不起眼的茶樓,留下了一封信。


    正打算迴王府時,街道盡頭傳來烈馬震地的噠噠響動,她連忙避讓去了一旁。


    一匹紅鬃馬當先,身後跟著五六個策馬的仆從。


    沈定珠病得昏昏欲睡,低著頭像打蔫的花兒,連紅鬃馬停在了她麵前,她都不知道。


    直至一道清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沈姑娘?”


    沈定珠抬頭,眼前的男人,身影高大,劍眉星目,不苟言笑,看著她的目光,卻帶著淺淡的關懷。


    沈定珠迴過神來:“少將軍。”


    周陸離道:“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病了?”


    沈定珠無力地點點頭:“應當是染了風寒……少將軍能不能,借我幾個銅板,我想買藥。”


    周陸離一怔,旋即掏袖,直接將他的荷包遞過來:“都拿去吧,聽說你現在過得不易,照顧好自己。”


    說罷,他重新翻身上馬,準備離去。


    沈定珠捏著那袋子鼓囊囊的荷包,急忙道:“來日我有銀子了,就還你。”


    周陸離手握韁繩,朝她投來淡泊的一笑:“不必,我當初也受過沈丞相的指點,權當感謝了。”


    說著,他一聲輕嗬,馬蹄震震離去。


    沈定珠感覺自己燒得渾身滾燙,看他身影的視線也變得模糊許多。


    她將這份恩情記在心裏,轉身去了藥鋪,買了幾副傷寒藥,隨後匆匆迴到王府。


    借用廚房將藥煮出來,趁熱飲盡,隨後沈定珠感覺頭更加疼得厲害,渾身燙得像煮熟的櫻桃。


    她迴到屋內,倒頭就睡。


    可剛沾上枕頭沒多久,她就被一股蠻橫的力道從榻上拽起來。


    鄭爾蘭帶著三個膀大腰圓的婆子,竟然直接闖了進來,要找沈定珠的麻煩!


    “好個罪奴賤婢,我就知道你手腳不幹淨,敢偷王府的東西,看我在你房裏找到了什麽?”鄭爾蘭舉著那枚古銅幣,頤指氣使。


    看見沈定珠非要離府以後,她就覺得不對勁,於是進沈定珠的房間一番搜查,果然讓她看見了屬於蕭琅炎的東西!


    一名婆子叫罵:“手腳不幹淨的賤皮子,王爺的東西,你也敢偷,說,剛剛拿出去賣了多少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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