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哈邊境牧區的這座無名小鎮。


    清晨,一屢懶洋洋的陽光,從東邊山梁不緊不慢的探出了頭。密密的山林,在如毯的草阪上,投下斜長的身影。一座座氈房,零星的散布在山腰、山底。


    勤勞的維族牧民,打著響鞭,將羊群趕出圈。解開牧羊犬脖上的皮扣,任由頑皮的大狗撒著歡,驅趕著羊群,在青綠綠的草甸間,點綴上一片片白色的雲彩。


    炊煙繚繞。半個小時後,一聲聲吆喝聲在氈房門口響起。羊群邊那一個個小黑點,頃刻間化成了一條條跳躍的細線,一頭栓著羊群,一頭栓著氈房。感恩的搖著毛茸茸的尾巴,幸福地吞咽著主人準備的食品,一幅精美、溫馨和諧的牧區晨牧圖,展現在世人眼前。


    山風依然寒列。但是,其間湧動的早春青草氣息,使這寒列中,飽含著濃濃的溫潤。萬物複蘇的盎然生機,讓人一陣陣振奮。


    唉,如果有機會,真想此生常住於此。


    一道長滿荊棘的草叢中,徐福潛伏於此。眼前的美景,讓他不由得感歎。


    昨晚黃昏時分,蘭州軍區的黑鷹直升機,將他們投放在十幾公裏外的山穀之後,一路急行,選擇好隱藏地,接下來就是布置偽裝,忙了幾個小時,還沒有閉一會眼,天就亮了。好在眼前的美景,讓人陶醉,抵消了疲憊。


    身旁,一名“夜老虎”大隊的狙擊手,匍匐在原地。六點鍾方向,一名身著偽裝服的狙擊手,躲在一道土坎後,端著大口徑狙擊,正嚴陣以待。


    三點鍾、九點鍾方向,也有人,隻是密密的樹林,擋住了視線,徐福一時還沒有確定具體位置。


    具體要潛伏多長時間,徐福自己也心裏沒有底。一切,還得等候內線反饋的確切消息。


    和徐福同行的騰龍隊員,還有兩名。他們都是前一陣子臨時過來的新學員。具有維族人的體貌特征。這為他們的下一步行動,提供了便利。


    此刻,他們正保持著彼此相隔一公裏的間距,向小鎮走去。


    徐福也是一身便裝。他作為後援,隨時準備接應。


    從進小鎮開始,不知不覺中,已經有三個小時過去了,還不見隊員返迴的身影。正午的陽光直射在身上,不覺有些焦躁起來。


    過了中午,依然沒有兩人的消息。和張良簡單溝通了之後。徐福決定自己親自走一趟。


    這座小鎮,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中蘇關係緊張時期的野戰師機關臨時駐地。後來隨著雙方關係緩和,逐步失去了軍事意義。八十年代末,移交給了地方。


    近二十年的發展,小鎮已經具備一定的規模。唯一與內地鄉鎮不同的,小鎮依然頑強的保持著自己古樸、具有鮮明民族特性的生活狀況。麻雀雖小,五髒具全。醫院、商店、市場都有,就是規模太小,不注意,甚至可以忽略它們的存在。


    鎮機關辦公樓和派出所緊挨,和內地鄉鎮機關辦公樓豪華,三四間連通的平房,簡直可以說寒酸。


    從辦公樓前走過,徐福沒有進去,也沒有停留。他察覺出一絲異樣。幾間房門都是緊閉,看不到人。門旁的一棵大樹下,一個滿臉油光的維族大漢,正一口羊肉,一口伊力大曲的灌著。他的旁邊樹上,綁著一個人。自己的學員。他的臉上,有一道道明顯的血跡。


    出事了。果不出自己所料。


    還有一名隊員呢?徐福用眼睛的餘光搜尋著,沒有發現。


    身後有人跟蹤。一進小鎮,徐福就察覺到了。沿途上,時不時會有一雙警惕的眼光打量自己。好厲害的控製力!一圈下來,這樣的目光,不下幾十雙。徐福已經明顯感覺出,當地的情況,絕對比自己想像的複雜得多。


    衝鋒、攻堅不難,難就難在將這些隱藏在普通人當中的恐怖分子,一一挑出,定點清除掉,任務困難程度,超乎想像。


    徐福聚集著自己最大的精神力,盡最大可能的將這些麵孔,往腦海中裝。決不能允許有漏網之魚!一旦他們逃脫,危害不可預料。


    有什麽辦法呢?


    徐福在想。


    身後的尾巴還在跟著。


    而且,對方好像沒有絲毫掩藏自己形跡的意思。


    太囂張了吧!


    從另一個側麵,也反映出當地局勢的惡劣。


    轉到一個水果攤前,徐福停下了腳步。老板是個漢族人,一口河南口音。稱了兩斤蘋果,付完錢,徐福抓起一個,咬了一口,然後狠狠的吐了出來。


    老板,你這是啥蘋果,一點都不甜。退錢。徐福圍著水果攤,吵嚷著,耍蠻。


    水果攤老板一臉委屈的解釋著。他身後,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漢族女子,抱著個五六歲的小孩,驚恐的看著徐福。


    小孩的樣子有些怪,典型的維族和漢族人混血兒。


    孩子他爹,退錢算了。女人小聲嘀咕著。


    果攤老板一臉無奈、委屈,眼中開始有些濕潤了。


    徐福身材並不算魁梧,比起他,卻要壯一圈。最讓人心慌的是,他身上的那樣一股煞氣。流氓不可怕,就怕有文化;流氓不威風,就怕會武功。徐福此時的流氓無賴像,裝扮得十分到位。


    其實,他最讓人感到恐怖的,是從死人堆裏浸泡出的那一股陰冷殺氣。隻是這一點,他自己並沒有意識到而已。


    老板開始數錢。


    不行,要賠五倍。徐福得寸進尺。


    水果攤老板眼中淚水開始打轉,隨時像要流下來了。


    朋友,太欺負人了吧。身後,傳來夾雜著濃重維族口音的漢話。


    魚上鉤了。


    身後,站著三個維族大漢,其中,領頭的,正是剛才跟蹤自己的那位。


    要你他媽管。徐福出口成‘髒’。當流氓,就要當得無恥下流。


    那來的野狗,見人就咬。維族漢子臉色開始在變。


    狗,什麽時候學會了說人話。徐福迴了一句。


    普通的一句話,卻讓三個維族漢子,聽出了一語雙關的味道。


    沒有任何預兆,徐福臉上重重的挨了一拳。鼻血順著嘴唇流了下來。


    打架,老子還怕你們。徐福一邊嚷嚷,一邊雙臂像車輪一樣迴擊。他這招是八十年代流氓鬥毆時流行的‘王八拳’。


    徐福滑稽的動作,讓三名大漢忍不住笑了。就這種根底,還敢在外麵橫,不是個沒有吃過虧的雛,就是腦袋進水的笨蛋。


    相視一笑,三人達成共識,拿這傻小子混混點,不急於解決他。三人你一拳,我一腳的,找準空擋,冷不丁的就給徐福來一下。他們自我感覺分寸把握得很好,既叫徐福吃疼,又不至於傷他太重,倒地不起沒得玩。


    徐福開始還忍著疼,不叫。後來頂不住了,呲牙咧嘴的怪叫不斷。進攻方式也發生了變化,不再低頭漫無目的的猛衝猛打,而是盯住一個,時不時的衝擊一下,瞅準機會就還擊一下。


    三名維族大漢身上,開始落下徐福的拳頭。


    看似業餘的,實際上每一下,都讓他們忍不住皺眉。


    不能再和這混小子耗下去了。


    三人放下了遊戲心,決定先放倒徐福再說。疼痛感,可是實實在在的。


    不過,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超出了三人能控製的了。徐福此時仿佛變成了不死的小強,一次次被擊中,一次次又頑強的進行著反擊。


    強似一頭牛,撞牆不迴頭。難道今天碰見傳說中的強人?三人開始心裏打鼓。


    也是,就憑徐福的身手,敢到處橫,恐怕就是憑著這股打不濕揪不幹的強勁。


    三個人有些冒汗。徐福身上更是傷痕累累。可是他就是不倒地,纏著三個人不放……


    盯梢的大漢不得已,從身上摸出了一個口哨,一長兩斷的吹了起來。唿拉拉,仿佛從地下冒出來一樣,剛才還在四周看熱鬧的圍觀人群中,同時擠出十幾名維族人,男性青壯年年為主,各個年齡階段的都有。其中,還有幾名女性。


    人群看似勸架,實際上相互配合著,把徐福堵在中央,然後,一湧而上,抓胳膊抓腿,把徐福抓住,任憑他怎樣掙紮,就是難以掙脫……


    人群簇擁著,把徐福往派出所送。


    這人真能折騰。沿途,徐福忽東忽西的似乎想掙脫,不停的和一個個身體接觸,碰撞,可惜最終難以脫身。


    綁他的人群,時不時爆發出罵聲。


    當然,徐福換來的,是身上一塊塊的青紫。


    他們不知道,在一次次和徐福的身體接觸中,黃雀和蟬的角色,發生著互換。


    誰是黃雀呢??


    小鎮機關院內,一臉油光的維族漢子,被人推醒。


    他是小鎮中唯一的警察。


    這個警察有點怪,他不穿警服,即便是在白天上班時間。


    對外,他推說是服裝太小,自己身體胖,穿不下。實際原因,隻有他自己清楚。


    怎麽又有一個,今天是怎麽了。雖然心裏煩,他卻不敢發作。


    謝謝大家,他一邊裝腔作勢的感謝,一邊遵照盯梢男子的示意,將徐福押進了看守室。


    好一派警民一家的感人場麵,隻有熟悉內情的人清楚,這個警民一家親,那是要看是在和誰一家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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