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紀新受邀出國留學的消息在同學間也傳開了。


    這幾天,韓雨的心情很亂。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處置這個問題。


    漩渦中心的方紀新卻像沒事人一樣,該幹什麽幹什麽。


    原來他也想清楚了,自己不管是身體還是生命,都不屬於自己,自己根本無法也無權做出決定。


    國家、上級的決定就是他的決定,他隻有服從的份,無條件服從是他的天職。


    想想國家費盡周折,把自己這個死刑犯,變成活生生的人,多活了近兩年,已經賺了。更何況自己也品嚐了人生最美好的東西,愛情。雖然它還不完整。但那種心跳感,腎腺素激蕩的衝動感,可以說對於目前的方紀新,已經是至善至美了。


    夫複何求,人不能太貪婪!


    下課鈴一響,學生們開始收拾書包,準備走人。韓雨沒有動。她的目光停留在教室前排的方紀新身上。


    吳娟推她。韓雨說了一句:你先走。就沒再理她。


    吳娟很識趣地看了方紀新的背影一眼,轉身走了……


    方紀新沒有動,他還在為教授剛才講解的一個理論思考著。課堂上的事情課堂上消化,剩餘的時間才能擠出來,自我充電,這是他養成的好習慣。


    想通了之後,他收拾書包起身,這才看見韓雨不知什麽時候站在自己身邊,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教室裏除了幾個看熱鬧的同學,已經沒有了人。


    跟我走。


    韓雨語氣中沒有任何情感色彩,但又不容置疑。


    方紀新不自覺地就照辦了。


    一路上他還納悶,自己怎麽就這麽沒有主見。


    兩人走進一家麥當勞店,在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韓雨要了兩份套餐。整個過程,她沒有讓他動手。


    兩人沒滋沒味的吃著,誰也不說話。韓雨吃得很慢也好少,氣氛很沉悶。


    最近怎麽樣?


    還是韓雨打破了沉寂。她知道她不開口,方紀新是永遠不會先說一個字的。


    上課、圖書館、睡覺。


    迴答得簡單。


    有沒有幹其他事。比如想起某些人?


    韓雨在暗示。說這話時她有些臉紅。


    有,爹媽,姐姐,還有……你。


    當然最多的還是你。


    方紀新實話實說。他沒有意識到這句話的特殊含義,以及在情竇初開女生心底產生的轟動性連鎖效應!


    真的!


    韓雨心裏甜絲絲的,臉上紅潮湧動。


    這小子還不木,我看他裝,還能裝多久,我就是不信嗎,本姑娘就那麽次,沒有一點吸引力。


    她開始有些得意了。


    為什麽想我,你想我經過我允許了嗎?


    一得意,小女生的刁蠻勁就顯出來了。


    好,不想就不想。我聽你的。


    方紀新老實得近乎白癡。這不能怪他。誰叫他此前沒有一點點的經驗。如果有,他的表現會好得多。


    看你老實,就允許你想一下,記住哦,隻能是一點點。


    韓雨耍了個小滑頭。


    有了個好的開頭,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兩人接下來的氣氛就好多了。


    不知不覺中兩個小時過去了。韓雨刻意迴避這今天的目的。


    但是,有些事是無法迴避的,最終還是要麵對的。


    她忍了很久。最後還是說出了口。


    那件事是真的嗎?


    什麽事?


    你,你是不是要出去?


    我,我不知道。


    方紀新眼裏有一絲迷茫。


    你怎麽想的?


    我……


    方紀新不知怎麽說。


    如果說以前,我不會猶豫。可現在……


    現在怎麽了?和以前有什麽不一樣嗎?


    以前無牽無掛的,打起背包就走人,現在,有個人讓我……放不下。


    一直言語木納的方紀新並沒有意識到,他自己的真心表露對女孩子的殺傷力。


    韓雨有些眩暈。幸福感通遍全身。


    那個人有那麽重要嗎?


    是,她是我的第一次。


    說這話時,方紀新也有些迷醉。


    再不需要什麽表白了,此時無聲勝有聲。


    這是一個浪漫的夜。


    這是個在方紀新生命中時時想起的夜。


    月色、星光、清風還有身邊的女孩,兩人默默地走在北京城各條大道上,一夜。整整一夜!


    韓雨累了的時候,兩人也沒有停下腳步。


    每每這個時候,方紀新就很自覺地蹲下,讓她伏在他身上,背著她,給她唱著兒歌,像哄小孩子一樣,讓她在自己的歌聲中,在自己並不寬厚的肩膀上消除疲憊。


    他願意這樣做。在韓雨主動將小手放在他手中,讓他握著,讓他知道什麽是女性的柔弱無骨時,他就下定決心,陪她這樣走一生。


    比起現在動不動就開房,直奔主題的**裸,這種古典的戀愛方式更具刻骨銘心的感染力。


    這一晚,注定成為兩個人生命中永恆的記憶。


    頂著露水,把韓雨送到女生寢室門口時,惜別之情彌漫在空中。


    轉身進門的瞬間,韓雨突然返迴,給了方紀新一個重重的擁抱。然後,紅著臉衝進了大門。


    周圍響起了口哨聲,不隻是誰看到了這一幕,用這種方式發出了自己的驚歎,也許是祝福……


    如果說整個夜晚還有什麽遺憾的話,就是,方紀新還差她一個擁抱。韓雨不想留下殘缺。在那一瞬間,她放棄了女性的矜持,用自己的行動把這份殘缺補上。


    如果說她知道這是自己生命中的最後機會,她會把這擁抱持續的更長,也許是一生一世!


    我要留下。我一定要留下!


    一種發自內心的唿喊刺激著他的神經,方紀新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主意。


    剛迴寢室,方紀新就接到指示。有人要見他。國安局的領導要見他。


    北京香山。


    一座老舊的別墅內,徐福見到了自己的領導。中國特工的總頭頭,黃光。


    說實話,戴著金絲眼鏡黃光,怎麽看怎麽不像特工,倒像某個大學的教授。如果不是他眼神中時不時閃現的精光。徐福鎮懷疑對方用了替身。


    會談沒有多的複雜程序。在簡單得問了問徐福學習情況之後,黃光直截了當的說明了總局的意見。


    徐福必須出去。


    徐福心裏很疼。那種說不出的疼痛感讓他臉色煞白,疼,比受刑還疼。這是自己最不願意聽到的消息。


    你有什麽意見嗎?


    黃光看出了徐福的變化。他的語氣與其說是關心,不如說是威懾。在任務分配上,是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這是紀律。鐵的紀律。


    沒有。


    徐福迴答得有氣無力。


    徐福最近的情況黃光是知道的。


    這小子好像最近在談戀愛,讓他走,無異於棒打鴛鴦。可這有什麽辦法。


    從內心裏講。熟知徐福情況的黃光,還是很同情徐福的。


    如果不是命運的捉弄,也許眼前這個小男孩,正在武漢過著自己平靜安穩的小日子。他不缺錢,也許什麽都不缺,他就是缺愛,缺少關懷。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份溫暖擺在了眼前,卻轉瞬之間就要失去。


    由人到鬼,再由鬼還原到人,已經很大起大落充滿了顛簸了,現在,還要讓他麵對更大的挑戰,不可預測的生死的挑戰,自己是不是太殘酷了。


    但是沒有辦法,國家利益為重。借用一句電影台詞,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


    要怪隻能怪他自己,如果當初不是一時衝動,讓人了解到他的超強能力。


    原本,他完全可以不用這麽辛苦!


    衝動是魔鬼!這道理他要懂。


    我什麽時候走?


    徐福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隻想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


    後天。


    徐福眼前一黑,太快了吧!


    兩天後,一架飛往美國的飛機上,一個中國男孩靠窗座著。他眼中有淚。


    在走進機艙,迴頭望最後一眼養育自己多年的土地時,徐福哭了。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哭。


    父親嚴格得近乎殘酷的訓練時,他沒有哭;


    巨大的人生起浮裏,他沒有哭;


    和心愛的女孩離別時,也強忍住了眼淚;


    但是,此刻他哭了,哭得洶湧澎湃。


    遊子,從此以後,自己就是異鄉的遊子了,遊子的心情,能讓每一個念家的中國人,情難自抑。


    沒有人送別。


    他沒有通知韓雨。也沒有告訴自己的離開。他無法想象在心愛女孩的眼淚下,自己還有沒有離開的勇氣。


    他會背叛的,為心愛女孩的眼淚,他會背叛自己的責任。去他娘的狗屁任務,讓它見鬼去吧。


    他腦海中曾閃現過這樣的念頭,最終還是被壓製住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個高尚的人,無私的人,放棄了低級趣味的人。他隻想做一個常人,平常的人。可是不能,因為自己不是一個平常人。過平常人的生活,對他來說是個不可得的奢求!


    也許,幾小時之後。自己托人轉交的那份禮物,就會送到韓雨的手中。一枚指環,他很想親手替她帶上,然後看著她一臉陶醉,一臉幸福。


    這場景在他腦海中反複設想了多次。一枚指環,一個承諾。《愛和承諾》中的歌詞曆曆在目。“愛和承諾,像指環和花朵……”自己是在給她一個承諾嗎?


    不知道。承諾是要經過考驗的,時間的考驗的,它是有實效性的。自己能等一年兩年,甚至一生,她能嗎?!讓一個女孩子等一個未知數,是不是太殘酷了!


    徐福開始為自己的衝動後悔了。如果讓一女孩子幸福,就不應該這樣做的。


    唉,自己真自私!


    徐福的表現引起了空姐的主意。這些年,像他這樣奔赴那個號稱黃金之國的年輕中國人多了,每個人都是一臉的歡天喜地的,不像他,哭鼻子,像個小男孩。有趣!


    也許是出於女性的母愛本能,機組的女孩們對他還挺照顧。噓寒問暖的替他打理。告訴他一些今後在異地生活的注意事項。這讓徐福很是受益。


    短暫的特工培訓期間,這些都是他的弱項。不過這也有點好處,就是和他的身份很相符。一個學生太老練了,反而容易露出馬腳。


    出於對他安全的考慮,徐福在美國生活期間,不會由任何人和他聯係,也沒有任何人知道國安局裏有他這麽一號人。他隻對黃光一個人負責。


    離開之前,在一個秘密地點,曾經給他洗過一次腦,刪除一些有可能暴露他身份的記憶。


    令黃光驚奇的事,在整個洗腦過程中,徐福的腦電波圖像上,是一條直線。也就是說外界的物理刺激對他的腦部產生不了任何作用。換成藥物控製時,也是如此。


    怪物!黃光直紮舌。


    他不知道,徐福在整個過程中,催動了龜息法。他不想讓自己生命中的美好或者醜陋的記憶被人強行抹去。他的人生已經不完整,他不想更殘缺。他不知道這是福還是禍。


    黃光的聯係代號母狐,並給徐福一組衛星電話號碼。緊急情況下,他可以直接聯係他。他永不關機。除非他死了,這組號碼對徐福永遠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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