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又迴了山裏,在一個風景優美的半山腰上有那麽幾間破舊的房子,院牆都塌了好幾處了,就剩兩間能住人的房屋保持得相對良好。


    院裏沒有水井,張清風他們吃水都得去不遠處的泉眼挑水。


    隊員們都牽著馬去飲馬了,張清風卻在院裏支起了個土灶,他的道觀裏還有一些米,足夠給這些人煮一鍋粥了。


    小五子他們的鞍袋裏都有幹糧肉幹,都拿出來烤上,一會等大夥迴來一起吃。


    小五子問張清風:“當道士的能吃肉嗎?”張清風說:“道士不是和尚,沒那麽多戒律,我們這派還可以娶妻生子呢,我前些天就是去相親了,迴來就趕上我師父出事了。”說著說著聲音就低了下去,小五子看他有淚光在眼眶裏,就知道這小子是個孝子,自古以來,有句話叫作忠臣必孝子。古代皇帝選官都會優先選擇孝子,這種人不一定能做好官,但他肯定是個忠心耿耿的臣子。


    張清風吹火的時候將散落在臉旁的頭發烤焦了,還弄得像戲台上的包公,這讓迴來的隊員們誰看誰笑。


    小五子說:“加入八路軍就不能當道士了,頭發剃了吧?”


    清風道士在那愣了半天居然點了點頭說:“剃,前些天去相親就是因為這頭發,人家才沒看上我的。另外我師父沒了,我也不想當道士了。”


    小五子用一把磨得飛快的小刀給張清風刮了個光頭,這迴不像道士了反而像和尚了。


    小五子一來就看上了這座道觀的地勢,也是個易守難攻的地形,以後可以在這兒設個落腳點的。


    於是他問張清風:“這廟產你打算怎麽處理?”張清風說:“我也不知道,留著吧,怎麽說這也是我家呀?這世道,誰會買幾間山上的破道觀?賣都賣不出去。”


    小五子說:“這樣吧,你賣給我,我給你一筆錢,就當安家費了,將來這地方我有大用。”


    張清風樂顛顛地接過小五子給他的金條,還用牙咬了個牙印,小五子看他那個樣子不禁有些好笑?


    清晨,天剛放亮,小道士頂著個光頭就起床了,因為他已經習慣了,先是打了一趟拳,然後去挑水,迴來以後就看見他打拳的平地上竟然有好幾個人在拳腳生風,閃展騰挪。


    他這才意識到,這裏會武藝的不止他一個。


    二牛的拳法大開大合,典型的北方拳種,不過二牛是沒有正經師父教過的野路子。


    石頭的拳法有點類似遊龍八卦掌,比較講究身法。而吳鳴的拳法則是剛猛有力,一看就是殺人的技法。


    刀子則以腿法見長,所以他的拳法最是舒展好看。


    就隊長小五子的拳法最雜,因為他就沒學過套路,全是一招招學來的。


    小豬在旁邊說:“隊長,你的招數好多我都學過,大人們卻不告訴我這是什麽拳法,你知道嗎?”


    小五子收起了拳腳說:“這根本就沒有名字,都是關東胡子在實戰中總結出來的,多練練,很實用。”


    小道士沒有馬,卻有一頭毛驢子,不過他怕跟不上大夥,在隊伍過新民的時候把毛驢子賣了,換了匹馬,這樣就與大夥一樣了。


    小五子問他:“你一個小道士怎麽學會打槍的?”張清風說:“我們道觀裏有一杆鳥銃,也不知道是誰留在這兒的,我從小就玩,火藥都是我自己配的,用它去打一些山雞兔子,一開始我師父知道了給我好頓揍,後來他吃著肉了也就不再管了。”


    隊伍有人有馬,在路上很顯眼,所以在過奉天城的時候,就沒進城,小五子讓二牛帶著隊伍繞過奉天在城東等他,他要進城去看看白九爺一家。


    小五子隻帶了刀子一個人,在傍晚時分進了奉天。


    白九爺最近心情不太好,日本人最近對他們的壓榨越來越狠了,日本人的戰線越拉越長,海上在跟美國打,東南亞跟各國打得正歡。後勤補給越來壓力越大,然後,這些鬼子就來壓榨滿洲國,真當滿洲國是他們的大糧倉了。


    今天白九爺和日本顧問吵了一架,兩人不歡而散,他巴不得這些小鬼子把他的官擼掉呢,那樣的話,自己也就能帶著家小搬到北平去,那兒離自己的寶貝女兒比較近,不是還能時常看看孩子嗎?


    有人叫門,管家出去後一臉驚愕地迴來了,跟白九爺說:“老爺,咱家姑爺迴來了。”


    白九爺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姑爺是小五子,當時就跳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衝了出去,一出門就看見一身治安軍軍裝的小五子正在微笑著看著他呢。


    小五子要磕頭,卻被他老丈人攔住了,對他說:“自家人,別弄那麽生分,快來坐,說說你們都怎麽樣了?”


    老頭心裏還是惦記著孩子,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雖然平時他不表現出來,但一看見小五子就暴露了內心的真實想法。


    嶽母和姨娘都來了,都眼巴巴的看著小五子從包裏掏出了一個信封,信封裏除了白雪寫的信以外,還有幾張照片,多數都是胖胖的劉抗,隻有一張是小五子白雪抱著孩子的合照。


    白九爺都沒看那封信,隻是捧著劉抗的照片笑得合不攏嘴,不知不覺都笑出了眼淚。


    太太和姨娘看了也是眼淚汪汪的邊哭邊笑。


    白九爺大喊一聲:“來人,擺酒,我老頭子有隔輩人了,我得好好喝一頓,來個一醉方休。”


    太太卻在那裏抹著眼淚罵白雪,說這個小沒良心的,生孩子這麽大的事也不給家裏來個信兒,家裏大人都白疼她了。


    小五子隻好微笑著替白雪挨罵,不一會,酒席擺上了,刀子很知趣的跟管家和林叔他們去喝酒了,給小五子一家留個嘮嗑的私密空間。


    小五子給家裏人講了白雪生孩子的過程,和劉抗的近況,小五子走的時候小劉抗已經三四個月了,胖乎乎的很招人稀罕。


    那幾張照片被太太和姨娘搶來搶去的反複看個不停,越看越可愛,最後都看向老爺。


    白九爺一邊喝酒一邊看信,抬頭看見了妻妾的眼神,立時明白了她們想的啥?


    白九爺沉吟半晌,抬頭問小五子:“五子,你這次迴來幹啥來了?”小五子說:“我想把我義父他們都帶走,我在燕山裏已經打下了一片根據地,在那怎麽也比這邊安全,他那人您還不知道嗎?根本閑不住,我是怕他在這邊有危險。”


    白九爺說:“你義父都很久沒跟我聯係了,看樣子是又迴山裏了,正好,你去找找他們,我這邊也看看能不能辭了這個官,不行咱就一道走,把咱們家搬去熱河或北平都行。”


    小五子也認同他這個想法,這兒畢竟是大城市,雖然白九爺有官員的身份,但萬一哪天日本鬼子要治他,也就是幾句話的事,所以還是遠離這是非之地為好。


    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喝到很晚,白九爺終於有了個好心情,一下子喝多了,小五子隻好把他扶迴去休息。


    太太告訴小五子一個意外的消息,那就是金良迴新京了,帶著老婆孩子迴來的,把金老爺和咱家姑奶奶樂得好好擺了幾桌大席,把老爺都請去新京了。


    小五子知道,這是組織上又給他們派任務了,不過也好,金良在新京人脈很廣,身份不容易暴露。


    劉霞給金良生了個女兒,那也把金家人樂顛餡了,兒子迴來了,還帶著媳婦兒迴來的,而且還抱著金家大小姐迴來的,金老爺差點樂過去。


    金老爺這迴也不管他了,任兒子想幹啥就幹啥,誰想到,兒子出去一趟,迴來就變了,主動找他說要在政府裏謀個一官半職的。


    這還不容易?這對金家來說就是小菜一碟。


    於是,金少爺就在財政部門先領了個閑職,真正的好職位還得過一陣子再說。


    小五子第二天起早要走,白九爺又給他倆弄了身警服,小五子也知道,這身衣服比治安軍軍裝更唬人,而且小五子還有證件,在這一帶應該能橫著走。


    出城會合了他的隊伍,一行人打馬飛奔,到中午的時候就趕到了撫順東部的山裏小五子久別的家。


    二牛在快到地方的時候就有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了,小五子去年還迴來一趟,而他則是兩年沒迴家了。


    二牛騎在馬上,心情也隨著顛簸的馬背上下起伏著,竟不知道是個什麽樣的心情?


    直到隊伍看見殘破不堪的顯然是經過火災的大院時,小五子和二牛都傻了。


    木製的院門早都沒了,裏麵的房頂都燒落架了,隻有磚牆還在,不過都已經熏得黑漆漆的了,牲口棚柴火垛等所有木製結構早成了一堆灰,連水井都被倒塌的牆壁蓋了個嚴實。


    小五子和二牛一時間都不會思考了,都在張著嘴看著這片廢墟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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