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羅伯斯庇爾閱讀這段文章的時候,對此不是很認同,也不是很在意,他覺得真正的共和精神就是應該通過教育和政治上的鬥爭來實現。


    而不是軍事。


    否則共和國與野蠻專製的王國又有什麽區別?


    而現在看來,趙學寧這位理論家和實踐家的說法才是正確的。


    共和國比王國更需要軍事威懾力。


    而這個權力能否掌控在力主推動共和主義的領導者的手裏,這個領導者是否強勢,又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共和之路能否走下去。


    共和從理論走向實踐的道路上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如果沒有一個堅定的領導核心,這條路絕對走不下去。


    他的戰友們、朋友們在共和國建立之初就開始排斥異己,雖然羅伯斯庇爾不好說這個事情到底是不是對的,但是他們對於自己這個總統的忽視,對於共和精神的忽視,卻是事實存在的。


    他們在幹什麽?


    他們在讓自己論功行賞!


    那不是共和精神!那是王權專製!


    那些君主立憲製度的擁躉們固然不是共和的朋友,但是那些試圖論功行賞瓜分權力的人難道就是共和的朋友嗎?


    更重要的是,羅伯斯庇爾發現當自己流露出了並不想順著他們的意願處理事務的想法的時候,他們就會對自己流露出抵觸情緒,自己想做的事情,想說的話,想要達成的目標,都會被他們抵製,或者陽奉陰違。


    他感覺到了無力。


    他口才再好,雄辯能力再強,麵對這種情況,似乎都是無力的。


    曾經辯駁敵人無往而不利的武器,在這群隊友們身上,好像失去了效力。


    羅伯斯庇爾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的感覺。


    於是他覺悟了,他決定永遠追隨趙學寧的道路,他意識到隻有趙學寧才是自己真正的朋友、導師,他走過的路和他的心得感悟是自己唯一救贖的道路。


    所以,他決定從軍事層麵開始給自己增加權力,正好組建誌願兵團的事情已經成為共識,且總統是武裝軍隊的總司令,直接擁有軍隊的統屬權。


    而且那幫“隊友”都在爭奪政府中的權力,暫時沒有人注重軍隊,所以羅伯斯庇爾趁機組建了以總統為核心的軍事委員會,拉起了誌願兵團,打算以此為基礎,先將兵權掌握在手裏,然後再考慮其他。


    但是羅伯斯庇爾沒有打過仗,不懂軍事,也缺少軍界的人脈資源,從現在開始積累的話明顯不太合適,必須要想辦法走捷徑。


    而最快的一條路,就是趙長安和他的部下們。


    他們有豐富的軍事經驗和理論知識,非常適合作為教官來整訓軍隊。


    並且他們是中國人,不會在自己還沒有足夠威望的前提下影響到軍隊的歸屬權,最大的受益者絕對是自己,而不是其他人。


    有了趙長安等人的幫忙,羅伯斯庇爾對軍隊的訓練就沒有什麽擔憂了,他趁著自己的“戰友”們和布裏索派係的君主立憲主義者們展開權力爭鬥的時候,把主要精力放在了軍事委員會上。


    根據他所知道的趙學寧的經驗,趙學寧就是通過擔任軍事委員會委員長的身份來掌控最高軍權,中華聯邦全部的軍事動向最後都要通過軍事委員會的授權才可以。


    所以羅伯斯庇爾也有樣學樣,利用總統在戰時的權力,把軍事指揮的權力收歸軍事委員會,並通過軍事委員會協助總統製定戰鬥計劃。


    與此同時,羅伯斯庇爾準備通過軍事委員會裏的職位來吸納、拉攏一部分對共和政權持正麵態度的有才能的軍官,使他們進入軍事委員會,成為獨屬於自己的軍事班底,幫助自己鞏固軍權。


    軍事權力一旦鞏固,總統的政治權力也就有了很大的助力,這對於羅伯斯庇爾目前在政壇的頹勢有極大的好處。


    不過在整頓軍隊的工作當中,羅伯斯庇爾意識到了這項工作的難度真的很大。


    在1789年革命爆發之際,法國陸軍共有步兵十一萬三千人,騎兵三萬兩千人,炮兵一萬人,共編為一百零二個團,其中七十九個由法國自己編募,另外二十三個由外國雇傭兵組成。


    這些軍隊除了作戰之外,一般還擔任看守宮殿、保護統治者、及參與慶典等工作。


    法國大革命爆發之後,產生了其他編製的軍隊,如新招募的國民自衛軍、誌願軍、以及新改組或混編而成的革命政府的正規軍,還有各種其他被武裝起來的市民和農民。


    羅伯斯庇爾任用自己的好朋友拉紮爾·尼古拉·瑪格麗特·卡諾協助組建軍事委員會並且出任副委員長的職位之後,在這位具有出色組織才能的好友的幫助下,他才得以完整的了解到此時此刻法國軍事力量的混亂。


    共和國政府剛剛建立,各種不同建製的武裝力量雜處於法國社會之中,各種武裝力量不僅存在編製、訴求、服色的淺層差異,還因成分、利益的不同,而具有先天對立的條件。


    支持革命的軍隊和王政時期的軍隊之間有著天然的對立情緒。


    不同建製的武裝力量間的對立隻是這時法軍內部分裂的表現之一,更糟糕的是,這種情況同時還出現在同一建製的部隊內部。


    革命戰爭爆發後,布裏索派掌控的政府組建了國民誌願軍加入到前線作戰,派往前線的軍隊內部又有了老兵與新兵的對峙。


    在當時,法軍中的老兵是長期服役行伍出身的士兵,他們多自王政時期就在軍隊中服役,軍餉低,軍紀嚴,他們身著路易王朝王室象征色的白色軍裝,被誌願士兵們稱為“混賬的白軍”。


    而革命之後的政府組建的誌願新軍多來自革命的誌願者和征兵製度,對革命和革命政權有高度認同感,軍餉高,受軍紀約束弱,身著象征革命的藍色軍裝,但因為戰鬥力弱,又被老兵稱為“不堪一擊的藍軍”。


    二者之間的對立十分嚴峻,甚至會出現內部仇殺、鬥毆乃至於大規模械鬥,軍官都不能製止,前線戰事緊急的時候他們還能壓製矛盾,一旦戰事放緩,內部矛盾就會爆發出來。


    布裏索派係控製的政府雖然對戰爭持支持態度,但是在改組軍隊的工作層麵,他們缺少執行的強製力,所以一直沒有好好兒的推動這個工作。


    但是士兵之間的矛盾還不是軍隊所麵臨的最要命的問題,更要命的是軍官相關的問題。


    在王政時期,法國軍隊的軍官都由貴族出身者和行賄買官者擔任,他們當中的部分人確實擁有不錯的軍事才能,但是從整體來看,更多的人不過是混日子、吃空餉、撈取利益罷了。


    在王政時期的軍隊裏,貴族出身和買官者分別占軍官數量的三分之二和三分之一,非貴族出身和掏不起腰包的士兵即便身經百戰,擁有優異的戰場表現,也會因為出身低微而不具備升遷高位的可能。


    在那種情況下,即便是拿破侖這樣的天才軍事人物也會被埋沒,而無法升遷到足夠他發揮才能的職位上,可謂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上品無寒士、下品無士族,令人感慨。


    這種令人絕望的固化自然在軍隊裏產生了軍官和士兵之間無法彌合的矛盾,建立功勳的老兵往往更加憤恨那些靠著出身和錢財走上位的軍官,就算一時不能報複,也會懷恨心中。


    大革命爆發之後,王政傾頹,貴族們和買官者們失去了靠山,他們中的很多人都無法繼續統領軍隊,軍令被抗拒,強製壓迫又會造成軍隊嘩變,從而引起更大程度的混亂。


    根據卡諾交給羅伯斯庇爾的報告,羅伯斯庇爾得知,大革命爆發的1789年,在役的六千六百三十三名名貴族軍官,到眼下為止,已有超過五千人離開軍隊,或者避難鄉下,或者移居國外。


    隻有六分之一的貴族軍官和少量買官軍官因為自己的實際能力和對待士兵的態度而得以留任,繼續戰鬥。


    貴族軍官的流亡使各戰鬥部隊的指揮係統顯得十分空曠,很多法軍部隊實際上處在一個沒有人可以指揮的狀態之中,甚至於本身被成建製的取締。


    就拉諾的整理報告中指出,大革命之前法國軍隊的一百零二個團,現在隻有六分之一可以維持戰鬥力,目前在前線對抗外國幹涉軍的軍隊主要就是這些舊軍隊。


    布裏索統治時期的國民誌願軍戰績不佳,大部分潰散,還有少量混編在了前線的舊軍隊之中,共和國政府要組建的誌願兵團還在組建當中。


    法軍可以動用的兵力在目前不會超過十萬人,而敵人的幹涉兵力超過法軍數倍,法軍正處在極端的劣勢之中。


    這種劣勢不單單體現在軍隊組織上,也體現在軍隊後勤的匱乏之中。


    因為政府組織混亂,運輸體係遭到破壞,軍隊的後勤給養並不能得到及時補充,大革命爆發之後的中央政府對敵方的控製力下降,駐守地方的軍隊難以得到充分的物資保障,於是暴行就出現了。


    法軍在各地戰鬥的時候,都會因為物資補給不足而在戰勝之後大肆劫掠當地,使得被占領地區的人民群眾難以忍受。


    種種有因素影響之下,卡諾認為,如果不能盡快理清楚整個法軍整體的狀況,很快,法蘭西共和國就要麵臨被消滅的危險了。


    於是在一番斟酌之下,羅伯斯庇爾開始廣納賢才,從當前依然在軍隊裏服役的苦苦支撐的軍事將領當中挑選優秀的人才,使他們加入到軍事委員會當中。


    另外,羅伯斯庇爾也會讓這些人推薦一下他們所認識的、欣賞的擁有軍事能力和組織能力的人才,利用這層人脈關係不斷推薦,讓更多有才能的人集中到他的身邊。


    這一做法顯然是卓有成效的。


    首先被推薦進入軍事委員會的是讓·巴普蒂斯·儒爾當,他出身普通,曾參加過美國獨立戰爭,後來一度成為小商販,大革命開始之後,是第一批加入到國民自衛隊當中的革命派成員。


    戰爭爆發之後,儒爾當迅速展露出了不凡的軍事才華,在一眾胎教肄業的革命者當中顯得尤為突出,之後一路升遷,到他被推薦為止,他的軍銜已經是少將,是一位很年輕的少將。


    羅伯斯庇爾與儒爾當進行了一番談話,在談話中,儒爾當表示自己對於共和還是王政沒有什麽看法,他隻認為自己是一個法國人,為法國而戰。


    對於這種不懂政治的發言,羅伯斯庇爾表現出了驚人的寬容,他微笑著拍了拍儒爾當的肩膀。


    “沒有人是生來就明白什麽是共和什麽是王政,但是每個人生來都有自己的國家,為祖國而戰是一種高尚的情操。”


    於是羅伯斯庇爾決定維持儒爾當原本的軍職,再把他任命為軍事委員會的委員。


    對此,儒爾當十分高興。


    之後,羅伯斯庇爾希望儒爾當能夠推薦一些有才能的人給他,儒爾當便推薦了自己的副手讓·德·迪厄·蘇爾特。


    他認為蘇爾特擁有很強的軍事能力,但因為家道中落,十分貧窮,在舊軍隊裏沒有升遷的可能,但是他的才能很突出,應該受到重用。


    羅伯斯庇爾於是召見了蘇爾特,一番交談之後,果然發現蘇爾特有不錯的軍事見解,軍事基礎十分紮實,並且曾經擔任過步兵戰術的教官。


    交談之中,羅伯斯庇爾很意外的得知蘇爾特出生在律師家庭,他的父親也是一名律師,蘇爾特從小接受過良好的教育,可惜父親去世之後家道中落,不得已參加軍隊謀生。


    因為有法律方麵的共同背景,羅伯斯庇爾很欣賞蘇爾特,於是參照儒爾當的建議,把蘇爾特提升為少校,並且讓他進入了軍事委員會,成為一名委員。


    其後,羅伯斯庇爾把蘇爾特安排為戰術教官,讓蘇爾特去擔任趙長安的副手,協助趙長安一起訓練巴黎城外的誌願兵團。


    除此之外,羅伯斯庇爾還邀請了貴族出身卻同情革命還參加了革命的保羅·巴拉斯加入軍事委員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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