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掏出手帕,二人側臉看過來,這是最後的希望。


    “怕是難送到陛下手中。”


    秦川內心苦澀,魏征都不能說真話那大唐就沒有人能幫他們。


    “能救我們兄弟的隻有我們自己,再有貴人來你們能不能不要丟人,落魄的鳳凰不如雞,何況我們兄弟本就是雞。”


    秦川又道,歸根結底就是三人不和,就算血書送出去,再來人審問他們怎麽應對?


    依舊先讓後爭嗎?血書枉費,縱使放盡最後一滴血也是徒勞。


    機會隻有一次。


    二人看向地麵,豆大淚珠雙雙墜落。


    拿命換前程,最後身無寸功,還要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


    秦川把雙臂搭在二人的肩膀上。


    “這次哭過就算了。”


    二人同時摟著秦川肩膀。


    夜失聲。


    吝嗇的光從方洞擠進來,也隻有它不會嫌棄這裏。


    清晨。


    老頭來到門口送飯。


    三人走到門口坐下。


    “老頭再幫我們一次,這手帕送出去吧。”


    秦川掏出手帕,兩側二人雙目隨著手帕移動。


    “給誰?”


    老頭道,他也不知道該找誰,給魏征嗎?怕是石沉大海,不給魏征嗎?隻有魏征家沒有高門大院,老頭隻能把東西送到魏征家。


    “賣了吧,換些撈汁(酒),換塊方鹽,換塊肉。”


    秦川道,已有打算,聽天由命。


    老頭離開,這次把燈籠留在原地。


    大牢外。


    陽光柔和施舍著可憐的溫暖,很快又被朔風吞噬。


    老頭走在青磚街道上,行人不絕,商販在兩側叫賣,孩童奔騰嬉鬧。


    來到售賣生絹的攤位。


    “老夥計你過一眼這手帕,收嗎?”


    老頭把手帕遞到攤主身前,攤主雙手接過,手帕觸手絲滑不是便宜貨。


    掀開折疊整齊的手帕,鮮紅的血跡刺眼,讓行人側目,攤主手一抖,手帕差點掉落。


    “你這......”


    攤主一時語塞,好好的手帕怎麽弄成這樣,可惜。(他不識字)


    “洗洗就幹淨了,你給個價。”


    老頭賠笑,沒想到秦川把手帕弄這麽髒。


    攤主犯難,血漬很難清洗,就算洗幹淨手帕也會有淡淡的血腥味殘留。


    這料子是真好,攤主舍不得放棄。


    “不是我壓價,如果沒有血漬這手帕我能出到三十文,如今隻能出十文。”


    攤主盯著老頭的雙眼,試探著老頭的心理價位。


    老頭麵露為難之色,不是因為攤主給的價格低,十文錢不夠買撈汁,他還想給三人買一塊肉吃呢。


    “我再去別家問問。”


    老頭想要把手帕拿迴去。


    攤主縮手,老頭疑惑的看向攤主。


    攤主可沒有想搶的意思。


    “老夥計我看你是急著用錢,這樣行不行,我吃點虧一口價十二文。”


    攤主同樣一臉為難,多給兩文像是虧了血本。


    老頭什麽樣的人沒見過,心中有數。


    “你這老東西真黑心,二十文拿去。”


    老頭道。


    攤主佯裝大怒,瞪老頭一眼。


    老頭也不是善茬立馬迴瞪。


    討價還價好久最後十八文成交。


    “我就沒見過你這樣的,比我還會做買賣,遇見你算我倒黴給你十八文拿錢快走。”


    攤主臉色不善,給錢後驅趕老頭離開。


    老頭也不生氣,掂量一下掌心銅錢,喜滋滋的離開。


    看著老頭走遠攤主急忙把手帕塞進懷裏,賺大了。


    “拿出來給我瞧瞧。”


    攤位前又來一位俏麗婦人。


    攤主隻是抬頭看一眼,急忙低頭。


    “您看。”


    攤主雙手奉上,不敢怠慢。


    這婦人衣著素雅,發間一隻金鳳簪,身後跟著四名丫鬟,貴不可言。


    婦人展開手帕,這些血字招引著她。


    尤其是那一句,求菩薩保佑我們哥三兒。


    她自幼信佛,對菩薩二字格外敏感。


    “這句真好,這塊手帕多少錢?”


    婦人霸道的收起手帕,勢在必得。


    “十八文收的,您給十八文就行。”


    攤主不敢有絲毫作假,他可以無奸不商,但不可以睜眼瞎。


    “給他二十文。”


    婦人道,帶著侍女離開。


    皇宮,立政殿。


    白色手帕平鋪在案牘上,長孫皇後拿著毛筆在泛黃宣紙上臨摹著上麵的字。


    神情專注,小臉緊繃,一滴淚砸落在泛黃的宣紙上,「傻」字模糊凸起。


    李世民背負著雙手走進來,正巧見長孫皇後落淚。


    一驚,大步走到長孫皇後身邊跪坐,拿出金黃色手帕幫她輕拭眼淚。


    “觀音婢你這是為何?”


    李世民動作輕柔,眼神中流溢著無窮憐愛。


    “嗚嗚嗚,陛下你聽-不停的猜猜又卜了一卦,吉兇禍福還是擔驚受怕。陛下征戰在外時臣妾就是這種心思,嗚嗚嗚。”


    長孫皇後小腦袋浮在李世民胸前悲泣。


    李世民摟緊長孫皇後,臉輕壓長孫皇後黑發,輕撫她的後背。


    “朕戰無不勝無需擔心。”


    此時李世民仍不忘吹噓,這是他最大的榮耀,天策上將是他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封號。


    長孫皇後抽泣著坐起,紅著大眼睛委屈巴巴的看著李世民。


    我見猶憐,李世民的心都快碎了。


    “陛下你看。”


    長孫皇後把案牘上的手帕拿起,高舉在李世民眼前。


    李世民看完,虎目圓瞪,雙手握拳隱隱有咯吱聲。


    剛剛吹噓百戰不敗,長孫皇後就給他上一課。


    “這句話訴說著臣妾的心聲!二郎可意會?”


    長孫皇後早就看懂這血書,後宮不能幹政她隻能用這個辦法提醒李世民。


    這不止是長孫皇後的心聲,還有那哥三的哀聲。


    先登天功困牢籠四年,李世民你真的好忙,忙的遺忘什麽才是你的根基,忙的遺忘因為你一句話拚命衝鋒的三個大頭兵。


    李世民長出一口氣,這事情被掩蓋,這是在斷李世民的根基。


    軍隊才是李世民的根本,軍隊才是李世民的依仗。


    “此事該如何處置?”


    李世民很為難,此案是李淵欽定,翻案就是打臉李淵,李世民還想哄著李淵讓出太極宮呢,勢必做出成績向李淵證明誰才是真正的龍鳳。


    (李淵被迫退位,沒有搬出太極宮。)


    “呀,本宮的糕點還在蒸籠呢。”


    長孫皇後放下手帕,敏捷起身,提著裙擺逃出大殿。


    李世民看著案牘上的血書心情沉痛,看著吹捧他的血書臉火辣辣的。


    仿佛看到寫書之人對他這個天策上將心灰意冷,苦守寒牢四年無望。仿佛看到寫書之人從一個躊躇滿誌的士兵變成厚顏哀求的苦命人。


    李世民看懂了,血書吹捧哀求的背後是心死,是悔恨。


    三人的名字告訴李世民一切。


    跟著李世民是三人做過最傻的事,最迷糊的事,最圖必的事。


    “無怪觀音婢會落淚,朕汗顏。傳,魏征、房玄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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