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錦和謝小國舅提前抵達朔州,比容蒼早了三日。


    三天裏他們馬不停蹄去了朔州各個縣鎮,朔州連續數日晴日陽光,唯有兩日綿綿小雨。


    金燦燦的稻穀風中搖晃,即將到了豐收季節,壓根沒有被淹了的情況。


    所謂的災情自然是子虛烏有。


    陳大人知道他們的到來,對他們的查探並無阻止,亦未設置任何障礙,前三天隻是有人暗中跟著他們,但沒有露麵。


    直到容蒼抵達朔州,跟齊錦和謝小國舅見麵之後,陳大人才派了人過來。


    先是給他們安排了最好的別院,送來六名美人,後來又送來一萬兩銀票,說戰王殿下、齊世子和謝小國舅遠道而來,定要在朔州吃好喝好,讓他們好好盡一盡地主之誼。


    關於三人來朔州的目的則絕口不提。


    從那天開始,容蒼就知道顧家並不介意讓他們知道真相,大概是底氣太足,實力太硬,料到朝廷拿他們無可奈何。


    就連容蒼、齊錦和謝小國舅的行蹤他們也毫不過問,他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怎麽查怎麽查,查得越多越好,越是了解顧家在此地的勢力範圍,他們就越不敢輕舉妄動。


    當然,他們也不會太狂妄,該有的禮節還是有的,至少陳大人表麵上還是會恭恭敬敬地行禮問安,擺出自己為人臣子該有的態度。


    容蒼在朔州待了三天,陳山親自又帶著兩名美人抵達別院,一番見禮寒暄之後,直接跪地痛哭:“下官無能,這三年來一直受到徐指揮的脅迫,他有兵權在手,京中還有護國公和裕王做靠山,下官不敢得罪他,三年來謊報災情一事都是徐指揮的意思,求戰王殿下明察,求戰王殿下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堂堂二品官員,一邊哭著喊冤,一邊呈上本本罪證,顯然有備而來。


    容蒼把賬冊看完,賬冊上涉及到的數額不小,有徐騰利用職務之便非法貪墨的銀兩,有徐騰給裕王和護國公府送去的賄賂,還有他們這些年的書信來往,樁樁件件都是證據。


    這些證據一旦呈交到皇上麵前,裕王和護國公府隻有死路一條。


    但他們並不無辜。


    雖然賬冊上出現的銀兩跟他估算的數額相差甚大,並且陳山把所有罪名推到徐騰身上,顯然不太合理。


    可合不合理,其實不過是容蒼一句話的事。容蒼說合理,那就合理,不合理也合理。


    容蒼隻考慮了須臾,便道:“本王要見你背後的主子。”


    陳大人臉色一變:“臣背後的主子就是皇上,並無他人。”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容蒼冷冷地宣布談話結束,“本王可以待在朔州一個月,三個月或者半年,等你背後的主子什麽時候願意跟本王談,你讓他直接過來就行。”


    陳大人隻堅持半天就妥協了。


    “戰王殿下若願意把這些罪證送往京城,臣背後之人會主動過來拜見殿下。”


    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因為容蒼此番來查案並不僅僅是針對顧家,隻要參與其中的官員,他一個都不會放過,護國公和裕王既然參與其中,自然也逃脫不了幹係。


    所以容蒼很幹脆地應了下來,當日就安排手下人快馬加鞭把裕王和護國公的罪證送了迴去。


    但直到今天,他尚未見過顧家任何一個人。


    “裕王府的罪證已經送去京城,算算日子,應該已經到了皇上手裏。”謝小國舅聲音溫和,“顧家大概是要確定殿下確實配合了他們,才願意現身。”


    齊錦擰眉:“我總覺得顧家還有王牌在手。”


    容蒼沒說話,眉眼深沉難測。


    齊錦話音剛落,外麵就匆匆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戰王殿下,戰王殿下!”


    一個身著官袍的中年男人匆匆而來,肚大腰圓,麵上堆笑,到了庭前踉蹌一下,差點摔倒在地。


    好在身後的小廝伶俐,一個健步上前把他扶住了,才避免他摔個狗吃屎的窘境。


    “起開起開!”男人揮開小廝的爪子,抬腳跨進殿門,“戰王殿下,薊州顧家來信,顧家來信了!”


    他一副跟顧家毫無利益牽扯的語氣,一進來就大禮跪到了地上,恭恭敬敬呈上一封書信:“臣沒敢看,請殿下過目。”


    齊錦和謝小國舅坐在一旁,冷眼瞅著他故意做戲的醜態,不發一語。


    容蒼接過信展開一掃。


    信上隻有寥寥數語:近日家父驟世,兄甚悲痛,雖得知戰王表弟已抵朔州,卻因操辦葬儀而不能前往,待見麵請罪,望戰王表弟多多海涵。兄顧承業敬上。


    容蒼看完隨手將信撕碎,並蹙眉發問:“顧家主去世了?”


    “是。”陳山歎了口氣,“薊州離朔州不遠,消息傳得很快,臣當日聽聞消息之後隻覺得震驚,想來這些日子顧家也忙得不可開交吧。”


    驟逝的顧家主年過五十,長子顧承業剛及而立之年,近日被人推舉做了臨時家主,但顧家不是嫡長子繼承製,一直以來都是選則有能力的繼承人。


    這些年長子、次子甚至是庶子都在暗中經營籌謀。


    競爭之激烈,算計之兇殘,比起宮裏的皇子們爭奪皇位也不遜色分毫。


    畢竟誰都想坐上那個一唿百諾的位子。


    而顧家主出事得太過突然,沒來得及立下繼承人,幾個兒子還不使出吃奶的力氣為自己爭一次機會?


    顧承業暫做家主是不得已而為之,顧家內部長輩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起內訌,讓朝廷有可乘之機,所以決定先一致對外,把外患解決,再解決內政。


    所以容蒼抵達朔州的消息,顧家人就算提前知道,暫時也無暇過問,橫豎朔州謊報災情一事瞞也瞞不住,想臨時弄出個災情現場根本不可能。


    所以就任由他們在朔州城了解情況,隻要最後把責任全部推到裕王頭上,顧家依舊可以獨善其身——當然,這個推卸責任的前提是需要容蒼心甘情願配合才行。


    容蒼淡道:“顧家長子幾時能到?”


    “薊州離此不遠,快馬加鞭一個晝夜足夠,明日一早應該能到。”陳山賠笑,“屆時臣定在朔州城中最大酒樓訂下一桌酒菜,給戰王殿下和顧大公子接風洗塵。”


    容蒼緩緩點頭:“你先退下吧。”


    “是。”陳山起身退下之際,看著還跪在房裏的兩個女子,“這兩人戰王殿下可是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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