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六年,四月初九,巳時二刻,長安城東市。


    東市開市僅僅過去了兩刻鍾,曦夢樓已經是人滿為患,高朋滿座了。


    一名身著灰色長衫,頭別木簪,發絲花白,留著三縷長髯的老儒生,緩步走上一樓裝修豪華的舞台上。


    見到此人上台,曦夢樓一樓的客人,紛紛停下了交談,目光熾熱地望向來人。


    與此同時,二樓三樓的包廂門也紛紛打開,一個個身著華服的達官顯貴走到了廊道上,扶著欄杆眺望台下的老者。


    老儒生微微一笑,朝樓上樓下的眾人作揖行禮。


    “承蒙諸位厚愛,老朽這廂有禮了。”


    老儒生此話一出,曦夢樓內無論是樓上的達官顯貴、名門望族,還是樓下的商賈豪紳、販夫走卒,紛紛朝老儒生拱手還禮。


    “我等見過大儒。”


    老儒生緩緩搖頭,嘴角掛著和煦的微笑。


    “老朽老矣,承蒙東家不棄,給老朽一份活計,可當不起大儒之稱。”


    “時候不早了,老朽忝為曦夢樓的說書先生,也該幹正事了。”


    說著,老儒生繞到案桌後麵,一甩長袍緩緩落座,隨即拿起醒木,往桌上一拍,緩緩道:


    “青城山下白素貞,洞中千年修此身,觀音點化甫得道,知遇報恩化成人....”


    老儒生低沉蒼老的嗓音,很快便傳遍了整座曦夢樓,隨著老儒生的講述,眾人腦海裏很快便浮現出,一座漫山遍野開門杜鵑花的巍峨高山。


    眾人聽得如癡如醉,很快便陷入了《白蛇傳》的世界當中。


    這老儒生姓王名績,字無功,祖籍山西祁縣,絳州龍門人氏。


    三日前,一身粗布麻衣的王績,突然跑到曦夢樓,應征了說書先生一職。


    郭掌櫃見他雖然穿著樸素,但麵容卻格外整潔,隻當他是個無依無靠的窮酸老儒生。


    出於惻隱之心,郭掌櫃稍微考教了王績一番,便收留了他。


    可第二天郭掌櫃就後悔了,因為此人的出身,實在太高了。


    曦夢樓廟小,實在容不下這尊大佛。


    可任由郭掌櫃磨破了嘴皮,老儒生死活就是不肯離開。


    逼得緊了,老儒生就嚷嚷著要自尋短見,郭掌櫃瞧這樣一下子也沒了主意。


    礙於老儒生的身份,郭掌櫃也不敢用強,最後隻得將此事匯報到了秦府,然後他很快便得到了蕭嫦曦的答複。


    有了蕭夫人的首肯,郭掌櫃這才鬆了口氣,留下了老儒生。


    這個時候,可能很多人要問了這老儒生到底是誰了。


    老儒生王無功曾經三仕三隱,故而在朝堂上並無功績,這也正應了“無功”二字。


    雖然王無功在曆史上名聲不顯,但卻是實打實的一代大儒,在坊間備受推崇。


    當然這還要得益於他故去的兄長。


    他兄長名通,字仲淹,又被世人稱為文中子,是曆史上響當當的人物。


    要知道在古代除非隻有大儒中的大儒,才能被儒生尊稱子,比如孟子,老子。


    所以隻聽文中子這名字,就知道王仲淹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曆史上的王仲淹,不僅有官至門下省侍中的學生,而且他還有個比他還出名的孫子。


    這個孫子就是史稱初唐四傑之首,在宴會上寫出“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詩傑王勃。


    ........


    巳時三刻,皇宮朱雀門。


    侍中王珪下朝後,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去門下省,而是神色匆匆地出了宮城,來到了朱雀門外。


    見王珪出來,守在馬車旁的王家子弟王興業,連忙迎了上去,滿臉焦急地說道:


    “父親,叔祖他....”


    王珪沉著臉,說道:


    “先上馬車。”


    “是。”


    少頃。


    待到車門關上,王珪這才揉著眉心問道:


    “叔父他老人家,還是不肯迴王家嗎?”


    王興業搖了搖頭,滿臉糾結地說道:


    “叔祖說背棄了祖訓的王家,已經不是他的家了。”


    “他還說...”


    王珪豁然起身,眯著眼睛問道:


    “你叔祖還說了什麽?”


    “戀衙投宦,必愛人民,忌才害賢,毒族害群。”


    王興業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說道:


    “除了這句祖訓,叔祖他還說,若是父親看他不慣,亦或是認為他落了王家的臉麵,大可派人去結果了他。”


    “什麽?”


    王珪頹然地坐下,整個人失魂落魄地依靠在車壁上,喃喃自語道:


    “何以至此啊!”


    “侄兒做的一切,可都是為了我王家的千秋大業啊!”


    ......


    巳時三刻,皇宮甘露殿。


    剛剛從隴右道趕迴來的內侍太監小東子,邁著小碎步,低著頭跨過了殿門,然後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叩首道:


    “奴婢叩見陛下。”


    身著黑色龍袍,頭戴帝王冠冕的李世民,正端坐在禦案後。


    他捧著一本奏疏,瞥了一眼小東西,輕描淡寫地問道:


    “朕交代的事情,可都辦妥了?”


    小東子身子一顫,整個人匍匐在地,顫聲道:


    “奴婢此行並未見到秦縣男。”


    “奴婢該死,有負陛下重托。”


    李世民眉頭一皺,將手上的奏疏丟到案牘上,視線落到小東子身上,冷聲道:


    “到底是怎麽迴事?”


    渾身顫動的小東子,以頭觸地,顫巍巍地說道:


    “奴婢是初六申時到的蘭州。宣旨的時候,秦縣男並沒有在現場。”


    “據程總管所言,秦縣男當天辰時,就進了蘭州城的隔離區,故而不能出來接旨。”


    程咬金這個說辭,是跟牛進達等人商量好了的,畢竟若是因為醉酒不去接旨,那可是大不敬。


    除此之外,程咬金等人還有一層考慮,就是萬一秦明有個好歹。


    他也能落個舍己為人,救死扶傷的好名聲。


    李世民一挑眉毛,疑惑道:


    “何為隔離區?”


    小東子聞言突然抬起頭,神色肅穆道:


    “這個名詞是秦縣男所創,據說秦縣男入城後,第一時間便在南城劃出了一片空地命名成了隔離區。”


    “然後,秦縣男又命人將城內所有身患天花的人,都聚攏到了隔離區裏,並派重兵把守,禁止閑雜人等進出。”


    “就在奴婢到達蘭州的前一晚,蘭州城接種牛痘的事宜也走上了正軌。”


    說到這裏,小東子抿了抿嘴唇,兩條淚痕無聲地落下。


    “眼看著大部分百姓脫離了險境,秦縣男為了能夠早日肅清瘟疫,解除蘭州城的隱患,不顧個人安危,以及程總管等人的極力勸阻,毅然決然地進了隔離區。”


    李世民聞言瞬間紅了眼眶。他騰地一下站起身,怒吼道:


    “混賬!程知節是幹什麽吃的?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那小子涉險?”


    這句話說完,李世民仿佛耗光了所有力氣。


    他頹然落座,喃喃自語道:


    “你小子不是最怕死嗎?這個節骨眼上,你這渾小子逞什麽英雄!”


    “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讓朕如何自處?”


    “朕又該去補償何人啊?”


    正在此時,李世民耳邊響起噗通一聲。


    內侍無舌匍匐在地,顫聲道:


    “秦縣男在蘭州城危難之際,為救蒼生於水火,解萬民於倒懸,舍身忘死,於我大唐有大功啊!”


    “大唐有秦縣男此等忠臣良將,實乃我大唐之幸。老奴為陛下賀,為大唐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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