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景琛放下電話後,眉頭緊鎖,這才多久,柳河縣看守所所長張啟亮就被雙規了,難道是馮望把張啟亮供出來的?


    這是現在最合理的猜測。


    “不行,得讓小凡立刻走,萬一張啟亮頂不住,小凡可能就走不了了,甚至還可能挖出其他事情。”嚴景琛在心裏暗暗想道。


    下一秒,他立刻給嚴凡打去了電話。


    鈴鈴……


    嚴凡正煩躁呢,他真不想離開省城榮城去海南。在榮城誰都要給嚴家麵子,出去玩可以肆無忌憚,想欺負誰就欺負誰,一般人根本反抗不了,但到了海南,雖然錢是不缺,但缺少尊重和囂張的資本。


    他看到爺爺嚴景琛的來電,嘴裏小聲嘀咕了一聲:“老不死的又找我幹嘛?都同意去海南了,還要幹嘛?”


    鈴鈴……


    手機鈴聲一直在響。


    嚴凡最終十分不情願的接了電話:“喂,爺爺。”


    “立刻走, 張啟亮剛剛被雙規了。”嚴景琛說道。


    “啊?這麽快?難道是馮望把張啟亮供了出來?”嚴凡問道。


    “現在什麽情況還不知道,總之不管什麽情況,對你都十分不利,立刻去海南,不,直接去香港,如果真有事的話,我會提前通知你,你立刻從香港飛往美國。”嚴景琛說道。


    “爺爺,真需要這樣嗎?”嚴凡做著最後的努力,在他的印象裏,爺爺嚴景琛什麽事情都能搞定,可是這次為什麽如此之被動。


    其實如果這次不是葉鳳鳴在背後推動,嚴景琛還真能夠搞定,畢竟省裏的劉金河可是他的人,市裏的田潤文市長也是他的人。


    不是葉鳳鳴在背後推動,李援朝雖然沒有出手,但在嚴家的問題上,一直支持葉鳳鳴,兩人十分有默契。


    不是葉鳳鳴和李援朝兩人,換省裏的其他任何一人對上嚴家,都不可能有勝算。


    “你如果想坐牢的話就繼續留在榮城。”嚴景琛說道,隨後掛斷了電話。


    嚴凡拿著手機,聽著裏邊傳來嘟嘟的聲音,在愣了一會之後,最終下定了決心。


    他不想坐牢,隻能離開。


    當天他便坐飛機先去了深圳,然後從深圳進入了香港。


    當嚴凡坐上去深圳的飛機時,紀委的陳書記已經坐在了葉鳳鳴的辦公室。


    “葉書記,根據掌握的情況,嚴凡剛剛坐上去深圳的飛機,從種種跡象來看,他背後指使殺死周波的可能性很大。”陳書記說道。


    嚴凡早在他們聯合調查組的監視之中。


    “張啟亮開口了嗎?”葉鳳鳴問道。


    “沒有。”陳伯君搖了搖頭:“我們判斷張啟亮的問題很大,他不會輕易開口。”


    其實張啟亮的雙規並不是馮望供出來的,而是張啟亮被停職後,省公安廳進入柳河縣看守所進行徹查,有人將一份張啟亮貪汙受賄的證據遞到了聯合調查組手裏。


    對方是誰?聯合調查組並不清楚,但這份材料證據詳實,還有監控錄像以及錄音,聯合調查組在向葉鳳鳴匯報之後,葉鳳鳴當場指示,立刻對張啟亮進行雙軌,敲山震虎。


    這招果然有用,嚇得嚴凡當天就離開了榮城,前往香港。


    “聯合調查組進入柳河縣,再震一震柳河縣委,看能不能盡快把柳河縣的蛀蟲一網打盡。”葉鳳鳴想了想對陳伯君說道。


    “是,葉書記。”陳伯君應道,隨後提了一句:“葉書記,嚴凡很可能是這次謀殺案主犯,他一旦進入香港,等我們這邊有了證據,估摸他會立刻去往國外了,需不需通知深圳警方將其暫扣。”


    “不用,現在還不能打草驚蛇,他如果真犯了法,跑不掉。”葉鳳鳴淡淡的說道。


    陳伯君沒再說什麽,起身離開了葉鳳鳴辦公室。


    咚咚!


    陳伯君剛離開,董秘書敲了敲門走了進來,開口對葉鳳鳴說道:“葉書記,省環保廳廳長錢一鳴想向您匯報關於十方河下遊汙染以及罰款的問題。”


    葉鳳鳴心裏冷哼一聲,他早就聽說錢一鳴是梅園的常客,所以在他的心裏,錢一鳴跟楊長貴一樣,早就被嚴家腐蝕了。


    這次聯合調查組並沒有錢一鳴,是環保廳副廳長孫寶國帶隊。


    思考了幾秒鍾,葉鳳鳴對董秘書說道:“讓他進來吧。”


    錢一鳴還沒有被免職,所以找他來匯報十方河下遊汙染以及罰款問題也沒毛病,畢竟現在他還是環保廳廳長。


    “好的,書記。”董秘書轉身離開,大約半分鍾後,錢一鳴敲門走進了葉鳳鳴的辦公室。


    他其實不想來,但是剛剛嚴景琛打電話逼著他來。


    嚴景琛能把嚴家發展現在的樣子,坐上東華省首富的寶座,自然不是傻子。


    最近的事情透著詭異,市裏的田潤文和省裏的劉金河都使不上勁,仿佛整個事情的背後有一隻無形的手,推動著事件的發展,一步一步碾壓他們嚴家。


    嚴景琛腦海中閃現出葉鳳鳴的身影,但是他又不確定,畢竟葉鳳鳴表麵上並沒有露出對他們嚴家的敵意,並且所有的事情都是迫不得已。


    還有一點,剛剛他接到孫子嚴凡的電話,嚴凡已經順利的上了飛機,並沒有任何阻攔。


    如果真是葉鳳鳴想對付嚴家的話,嚴景琛認為對方不會放嚴凡離開,可是現實情況卻是恰恰相反,嚴凡順利坐上了到深圳的飛機。


    所以搞得嚴景琛有點糊塗了,思考片刻,他一個電話打給了錢一鳴,然後讓他親自去向葉鳳鳴匯報十方河下遊汙染的情況。


    “錢廳長,你主要去問一下對喜樂紡織的罰款情況。”嚴景琛對錢一鳴說道。


    當前水汙染防治法嚴重滯後,罰款金額基本在20萬以下。喜樂紡織以前也經常被罰款,基本都是一萬、五萬或者十萬,最高的一次罰了18萬。


    這點錢相對於一年將近四千萬的汙水處理費用太低了,所以嚴凡才會直接排汙,嚴景琛也默認。


    即便拿一千萬打通環保部門上下的關係,每年還能節省三千萬。


    即便被抓到排放汙染,最多也就罰幾萬塊,小意思。


    可是這次實在太蹊蹺了。


    本來都已經找了替死鬼,萬萬沒有想到,最後搞成這個樣子,在看守所裏人被殺了。


    嚴景琛懷疑是葉鳳鳴在背後策劃著一切,所以讓錢一鳴去試探一下。


    如果罰款的數額按照法律規定的二十萬以下,那麽說明葉鳳鳴可能並沒有針對嚴家。


    如果是一個天價的巨額罰款,那麽說明這次事情的背後很可能有葉鳳鳴的影子。


    嚴景琛也不傻,讓錢一鳴這個廢棋來了一招投石問路。


    錢一鳴被嚴家抓著軟肋,隻能硬著頭皮走進了葉鳳鳴的辦公室。


    “葉書記。”錢一鳴畢恭畢敬的叫了一聲。


    “錢廳長,坐。”葉鳳鳴看了錢一鳴一眼,淡淡的說道。


    “葉書記,十方河下遊的汙染情況已經出來了,十分嚴重,這是我們環保廳對喜樂紡織做出的處罰通知,根據水汙染防治法對喜樂紡織做出頂格罰款20萬元。”錢一鳴小心翼翼的說道。


    葉鳳鳴看了一眼處罰通知,心裏一陣冷笑,僅僅隻是河水汙染嗎?還有上千畝的鹽堿地,以及十幾萬百姓的健康問題。


    20萬元的處罰,看起來是頂格處罰,實則根本就是避重就輕,偷換概念。


    葉鳳鳴並沒有急著說話,腦子在飛速的思考,幾秒鍾後,他的目光從處罰通知上移開,再次抬頭看了一眼錢一鳴道:“按照法律法規處理就好了,喜樂紡織雖然是市裏的大企業,解決了很多人的就業問題,但是違法就是違法,絕對不能姑息,錢廳長,你要跟喜樂紡織的老板講明利害關係……”葉鳳鳴一臉嚴肅的講了很多,其實都是套話廢話,最主要一點,他對20萬的罰款並沒有異議。


    “好的,葉書記,我一會就親自去喜樂紡織一趟,對喜樂紡織的嚴老板進行批評教育,讓他認識到汙染的嚴重性。”錢一鳴說道。


    “不僅僅隻是喜樂紡織的老板,借此機會省環保廳可以搞一個宣傳,普及環保的重要性。”葉鳳鳴道。


    錢一鳴拿出小本本立刻記了起來,嘴裏還一邊應道:“好的,葉書記。”


    大約一刻鍾後,錢一鳴從葉鳳鳴的辦公室裏離開。


    葉鳳鳴看著錢一鳴離開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不過一閃而逝,很快恢複了平靜。


    他心裏認定錢一鳴肯定有問題,隻是暫時還沒有證據,等解決了嚴家,或者在查的過程中,自然能把對方揪出來。


    十方河下遊的汙染檢查了多少次,市環保局的報告會上報省環保廳,省環保廳都沒有派人核查,或者說核查的結果也是合格,錢一鳴做為廳長會不知道?


    再說了,他可是梅園的常客。


    而梅園是嚴家專門招待大人物的私人會所。


    錢一鳴離開葉鳳鳴的辦公室後,暗暗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他剛才十分緊張。


    他沒有迴環保廳,而是直接讓司機去喜樂紡織。坐在車上,他並沒有給嚴景琛打電話,畢竟他跟嚴家的事情,司機和秘書都不知道。


    “給喜樂紡織打電話,說我一會去視察。”錢一鳴對秘書說道。


    秘書馬上拿出手機打給了喜樂紡織。


    喜樂紡織副廠長接到電話後,立刻給嚴景琛打了過去,說省環保廳廳長錢一鳴馬上到喜樂紡織視察。


    嚴景琛眉頭微皺,隨後起身離開了嚴家祖宅,坐上車也朝著喜樂紡織廠疾馳而去。


    錢一鳴和嚴景琛先後腳進入了喜樂紡織,嚴景琛陪著錢一鳴視察了那套汙水淨化設備。


    “錢廳長,都是我用人不當,給領導和人民造成了麻煩和損失,現在汙水淨化設備一天二十四小時開啟……”嚴景琛吧啦吧啦說了很多場麵話。


    錢一鳴微微點頭,懶得應付,參觀了一會,嚴景琛就邀請錢一鳴去了廠長辦公室。


    當辦公室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錢一鳴把罰款通知拿了出來,道:“頂格20萬的罰款,葉鳳鳴沒有改。”


    “咦?”嚴景琛愣了一下,道:“詳細說說。”


    錢一鳴瞥了對方一眼,然後一臉不耐煩的講了一下他跟葉鳳鳴匯報時的情況。


    “這……”嚴景琛聽完後,有點糊塗了,本來他基本認定是葉鳳鳴想整他們嚴家,不然的話,不可能搞成現在這個樣子,本來就不是大事。


    “難道是李援朝?”


    “不應該啊!”


    嚴景琛眉頭緊鎖,心裏在暗暗思考著,他真心有點糊塗了。


    他思來想去,最終想到了那個省委門前的視頻,所有人的一切都是從那個視頻開始。


    市環保局檢測員馬誌宇當街攔了葉鳳鳴的車,正好又被省台的記者給拍了下來,然後成了當天的熱搜。


    省委當天召開會議,對十方河下遊汙染問題進行徹查,並且從全省調集環保專家。


    就是從這件事情開始,一步一步的演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是誰策劃了攔車的事情?又是誰拍了視頻,並且視頻瞬間登上當天的熱搜?”嚴景琛開始追根溯源。


    他不相信一個市環保局的小檢測員敢攔葉鳳鳴的車,更不相信正好有一名記者在現場看到了,而視頻發出去半個小時就上了熱搜。


    所有的巧合加在一起就不是巧合,嚴景琛仔細的分析,感覺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誰策劃了這次攔車事情,誰就是真正想要對付嚴家的人,也許葉鳳鳴不是主謀,但絕對順水推舟了。”嚴景琛暗暗想道。


    “馬誌宇。”幾分鍾後,從嚴景琛嘴裏說出了一個人名。


    錢一鳴看了嚴景琛一眼,不知道對方想幹什麽?


    “馬誌宇被紀委保護了起來,我是沒本事找到對方,要不你讓劉副書記再試試?”錢一鳴說道。


    他現在基本上躺平了,甚至有一種想揭發檢舉嚴家的衝動,但想到自己身上的事情,不說女人,僅僅隻是錢的話,一旦被查出來,自己下半輩子基本在牢裏度過了。


    錢一鳴是軟弱的,所以隻能選擇躺平,如果嚴家這次能過關,他將立刻提前退休。


    如果過不了關的話,那……他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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