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達斯並沒有發覺代價已經來臨。


    他依舊每天裝作若無其事地去橄欖園,每天照常和鄰居打招唿,按時迴家吃飯。


    一切都正常無比,他也是這麽覺得的。


    他還非常小心地控製了自己出售金子的數量,防止被別人發覺。


    每次找的工人也都是不同的人。


    有些時候,他甚至會賣給來到島上旅遊的識貨的遊客,說自己家庭困難,以一個便宜的價格出售掉。


    在家裏,則告訴家人是自己幫助別人維修設備兼職賺到的小費,一點點將錢用來補貼家用。


    當然,最簡單的就是把錢直接花出去,他給自己橄欖園的設施全換了一遍,還給自己的破車重新換了台發動機。


    他常常為自己的謹慎感到自豪,可這也讓代價開始疊加起來……


    某一天,邁達斯家裏的老狗瓊斯死去了,全家人都悲傷不已,非常痛苦。


    老狗瓊斯是邁達斯和妻子還在戀愛時,他送給妻子的禮物,陪伴他們度過了許多年的時間。


    瓊斯很有靈性,甚至還救過邁達斯的女兒,在去世之前也一直在陪伴邁達斯的老母親。


    可以說,老狗瓊斯就是邁達斯一家無法分割的家人。


    他們甚至給老狗瓊斯安排了一場簡單的葬禮,把他葬在了橄欖園的深處。


    這段時間,邁達斯都在盡心盡力地操辦,安撫家人的情緒,還貼心地把家裏關於瓊斯的物件收了起來。


    可是這一天,邁達斯在將瓊斯的相框收到箱子裏時,他突然產生了一個疑問:


    “我這麽做的意義是什麽?”


    為什麽我要把相框收起來?邁達斯突然不理解自己的行為了。


    他將相框放下,坐在椅子上,發起了呆。


    妻子見到他愣愣的樣子,還以為是觸景生情,過來抱著他的頭,安慰他。


    可邁達斯卻覺得妻子的行為有些誇張了。


    他推開了絮絮叨叨的妻子,那些話語對他一點用處都沒有。


    拿上車鑰匙,他出了門,今天晚上他和朋友約好了在酒吧喝酒看球。


    酒吧裏,邁達斯看著周圍的人們因為進球而歡唿雀躍,因為丟球而大失所望。


    他坐在椅子上,喝著味道奇怪的“飲料”,有些迷茫。


    絕殺翻盤之後,邁達斯的朋友們摟著他蹦了起來,而他像一具木偶,被架在半空中,任由擺布。


    比賽結束散場,邁達斯渾渾噩噩地坐上了自己的車,開著車子往家裏趕。


    然而。


    轟!


    一聲劇烈的撞擊聲突然把他嚇了一跳。


    邁達斯非常恐懼,沒去管那聲響,也沒有下車,直接把車開迴了家,倒頭就睡。


    第二天一早,敲門聲將邁達斯從熟睡中吵醒。


    滿是黑眼圈的妻子焦急地打開了門。


    “邁達斯夫人是嗎?我們找到你的女兒了。”


    穿著製服的警察滿臉歉意地站在門口,邁達斯的妻子推開警察,衝出了家門。


    邁達斯再次見到女兒時,已是在醫院的停屍房,妻子正挽著他不停地哭。


    “我們會盡快抓到肇事逃逸的罪犯。”警察對邁達斯承諾道。


    而邁達斯,帶著妻子迴家之後,就來到了自己的車庫,平靜地開始清洗自己的車子。


    一陣敲敲打打,那不明顯的凹痕也隨之消失。


    售賣黃金時,邁達斯認識了很多邊緣人員,第二天他便把自己的破車以一個便宜的價格賣了出去。


    接著便開始盡心盡力地操辦起自己女兒的葬禮,就和老狗瓊斯一模一樣。


    他機械地開導著妻子,然後把關於女兒的一切裝進箱子。


    人與狗,好像也沒有什麽差別。


    邁達斯的老母親沒過幾天,就在自己的屋子裏上吊了,她之前一直在自責。


    自責自己煮夜宵時沒有看好孫女,沒有提前囑咐孫女不能這麽晚跑出去玩,沒有及時報警,尋找孫女的時候沒有找對方向……


    又是一場葬禮,可這一次,邁達斯隻能安慰自己的妻子,他們家就剩下了兩個人。


    邁達斯按照慣例地把關於母親的一切裝進箱子。


    接著第二天一早,他和鄰居打招唿,出發去橄欖園,傍晚時分迴到家,和妻子說自己要檢修設備。


    邁達斯並沒有感覺到什麽不同。


    終於有一天,邁達斯的妻子衝到車庫裏,質問他到底在搞什麽東西。


    妻子看到了那一堆堆的金子,看到了邁達斯沒有任何情緒的臉。


    還有正在變成金子的相框。


    黃金的顏色非常耀眼,閃閃發光,在車庫昏暗的燈光下也無法掩蓋它的美麗,這種從古至今都代表著尊貴的金屬慢慢地把整個相框替換。


    而相框卻平平無奇,上麵是一對幸福的夫妻,一個慈祥的老嫗,一個可愛的小女孩,一隻憨厚老實的狗狗。


    “有什麽事情嗎?”


    “你到底在幹什麽!邁達斯?”


    邁達斯愣愣地看著相框,喃喃地說道:


    “我在把沒有用的東西,變成有用的東西。”


    妻子流著淚水,衝到了邁達斯的麵前,想要搶走邁達斯手中正在變化的相冊。


    可她搶奪的手,卻被邁達斯握在了手中……


    第二天一早,邁達斯平靜地和鄰居打完招唿之後,朝著橄欖園走去。


    傍晚迴到家,邁達斯坐在沙發上,沒有和家裏人說話。


    一切都這麽正常。


    等到了周末的時候,邁達斯照例拿著一些黃金碎塊,找到了一名混混。


    鎮子上的混混畢竟有限,這名混混已經幫邁達斯賣過很多次黃金了,也認出了他。


    本不該問貨物來路的混混實在是忍不住好奇心,向邁達斯問道:“你這麽多貨,到底是哪裏搞來的?”


    邁達斯搖搖頭,混混也識相地不再問了。


    清點完東西,混混打趣地說道:“這次賺的估計很多,你準備怎麽花?我這可有很多路子,要不要試試?”


    邁達斯再次搖頭,平靜地迴答道:


    “我要補貼家用,家裏經濟條件不好,大企業最近把橄欖價格壓得太低,賺不到錢。”


    “橄欖園的開支不小,我家裏四口人,各個都要吃飯,很多地方要花錢。”


    “女兒馬上要上初中了,置辦學習用具得花不少錢,小孩子長得快,去年的衣服又穿不下了,還得多買幾身衣服。”


    “老母親的腰疼越來越嚴重了,她擔心家裏花錢,不願意去醫院,還天天做手工賺錢,可這病也拖不得。”


    “妻子一直想把家裏破舊的家具換一遍,可總不舍得,天冷了,前段時間還一直說想買一件厚羊毛衣,在商店試了試又不要了。”


    “她前段時間一直掛在嘴邊,卻又一直嫌棄那身衣服,嗬嗬,你懂的。”


    就像念完一段毫無波瀾的台詞。


    可邁達斯的臉上卻劃過一道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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