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野豬累壞了,也氣壞了。


    關鍵還疼得遭不住。


    聽老輩人說,它吧嗒嘴噴出的白沫子,噴到對手身上就得爛,說狼和狗一見野豬吧嗒嘴,都不敢往前衝。


    事實也是這樣,聽到這聲響,除了獵性最強的旺旺和嬌嬌還在糾纏著朝野豬脖子招唿,身上的肌肉鼓脹,相當的賣力,哪怕野豬皮毛堅實,兩側脖子還是被咬得血唿啦的了。


    招財和來福卻是雙雙鬆開了野豬那早已經被咬得殘破不堪的耳朵,退到一旁狂吠著。


    就連盯在後邊和兩側的幾條獵狗都紛紛退讓開來,觀察野豬的動靜。


    但陳安覺得,這是老輩人覺得野豬兇猛,傳來傳去,把野豬說得玄乎了。


    而招財和來福它們幾條獵狗,之所以退開,是因為它們明白,野豬是真的急眼了,隨時隨地會展開拚命往死的攻擊,這種時候不能惹。


    果然,野豬立馬狂竄起來,朝著旁邊一棵大樹就衝撞過去,要解決掛在脖子上拖著,如同牛皮糖一樣,怎麽都甩不脫的旺旺和嬌嬌。


    這是準備利用身體和大樹的相互擠壓傷敵啊!


    而也正是這時候,幾條獵狗的退讓開來,讓陳安找到了開槍的機會。


    不敢朝著野豬前半身打,怕傷到旺旺和嬌嬌,但還有那大半截身子!


    “砰……”


    陳安果斷扣動扳機,瞄著大野豬的後腿就摟了一槍。


    這一槍不是匆忙開槍,瞄著打的,自然精準。


    狂衝的野豬後腿被命中,那是它前衝迸發最大力氣的肢體,一下子不聽使喚,打了個趔趄,身體癱倒,那股子兇悍無比的衝勢一下子被化解。


    感受到更強的威脅,大野豬盡管後腿瘸了一隻,也立馬掉過頭,完全是一副不管不顧的姿態,朝著陳安就衝了過來。


    槍聲就是進攻的命令,何況野豬還是衝著陳安去的,招財當即率先撲咬上去,其餘獵狗也分著紛紛衝撲過去,再次將野豬給圍住,發狠地撕咬,哪怕被進寶當先咬住了卵泡,慘叫著仍然拖著眾狗往前走,試圖去攻擊陳安。


    緊跟著,半截左耳被招財鉗住,來福竄跳到一邊,鉗住了右耳,加之其餘幾條獵狗的拖拽,哪怕這大野豬力大無窮,在後腿瘸了一隻的時候,也是寸步難行。


    整整九條狗,廝殺中能使出的力道可不小。


    但幾輪較量下來,大野豬也知道招財是頭狗啊,每次它被攻擊,最先領頭朝著它攻擊的,都是招財。


    這大野豬被拖住,攻擊不到陳安,立刻轉換目標,眼一瞪,心一橫,奮力地調轉身形,不管其它狗如何撕咬它,朝著招財就拱了過去。


    招財措不及防,被公野豬給撅到了腹部,看得陳安心頭一涼:完了,招財要被傷……


    誰知道,招財身體隨著野豬的撅挑,如貓一般弓起,它確實被掀翻出去,卻是身體一擰,又站了起來,甚至都沒有發出被傷到時的那種怪叫,又朝著野豬撲了上去,那是越戰越勇。


    這就是青川犬和涼山犬的特點,獵性起來了,隻會越來越兇猛,而且持久。


    它齜著牙,眼看著野豬跟著張嘴咬來,反口就咬在野豬的鼻子上。


    陳安看得仔細,野豬那一拃長的獠牙,是滑過了招財的腹部,根本就沒有紮中血肉。


    他不由暗自慶幸,獠牙長有長的好處,懟到了那就是深深紮入,傷害爆表。


    這野豬的獠牙,卻隨著長時間的生長,長得彎朝了後麵,撅挑時傷敵的可能性反倒被弱化了,除非角度對了,捅進去,容易被獠牙勾住,那樣情況,敵手必死無疑。


    現在卻是沒有傷到招財,這讓陳安不由鬆了口氣。


    但甄應全的另一條獵狗就沒進寶那麽幸運了。


    野豬調轉身形去撅咬招財,身體一個趔趄倒下,頓時將甄應全那條跟著一側咬住野豬肚皮的青川犬腦袋給壓住,那狗年紀比招財大,可不傻,覺察出情況不妙,立刻嗷嗷慘叫著,一邊蹬著腿往外拽腦袋,一邊順著野豬擰身子來攻擊它的方向轉動,躲避野豬的攻擊。


    雖然不是陳安狗幫中的獵狗,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也已經融入了狗幫,排在了末位,但依然是狗幫中的一份子。


    聽到這慘叫,其餘的獵狗瘋狂往上衝,咬住野豬各處,奮力營救。


    但這都不知道長了多少年的大野豬,仗著皮糙肉厚,任憑其它獵狗撕咬,隻是猛甩幾下腦袋,哪怕豬鼻子被招財咬著,拚著拱鼻被招財撕開豁口,也要幹被壓著的這隻青川犬。


    這就像人幹群架一樣,被群毆的人幹急眼了,逮住一個就砰砰砰往死裏揍。


    野豬也一樣,不管別的狗怎麽咬它,見那條青川犬受製,於是就想拚命地就咬被壓在身下的獵狗。


    這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弄死了才是真正的威懾。


    那一刻,那條被大野豬壓著的獵狗,在陳安眼裏,就像個被人拽著頭發的人,正等著對方拿刀噗嗤噗嗤往胸口捅一樣,他哪能容這種事情發生。


    眼看著招財被甩脫,大野豬就要咬向那青川犬,陳安顧不得自身安危,立刻衝了上去。


    狗子竄來跳去不好開槍,那直接懟腦袋上總沒有問題吧。


    他兩三步縱跳過去,在野豬迴咬的時候,直接懟到野豬耳朵下邊一點的豬臉上,果斷扣動扳機。


    砰……


    隨著槍響,野豬一下子僵住,腦袋晃悠兩下,重重地砸到地上,四蹄瘋狂地踢蹬著,身體一抽一抽的。


    陳安不敢大意,趕忙跳到一旁,將獵槍裏的子彈換上,再次上前,槍口直接對著野豬腦袋,連扣扳機,跟著又是兩槍。


    這下沒問題了。


    野豬喜歡蹭鬆樹,抹的渾身是鬆油,又打滾沾染土石雜物,成為所謂的掛甲,在老輩人傳下來的話裏邊,這一層甲厲害,堅硬無比,甚至說子彈都打不穿。


    但其實不是這樣的。


    所謂子彈都打不穿,說的是火槍。


    這老舊玩意兒粗糙,想要弄到好鋼做出槍管都難,大部分人所使用的火槍,那都是熟鐵鍛造卷成,進行的熱焊。


    槍管裏邊密封性不好,所用的子彈更是五花八門,有鐵水、鉛水漏水裏滴成的槍砂,也有往槍管裏塞鐵絲段、鋼筋段的,本來就不穩定,威力最大的莫過於打磨過的鋼筋小段。


    火藥不能多,怕槍管承受不了。


    這樣的槍是夠響,但射程、可控性和威力,是真不敢恭維。


    換作專門的單筒獵和雙管獵試試,哪怕這野豬腦袋夠鐵,就沒有打不進去的理,更別說是五六式半自動步槍那樣的打獵神器了。


    這三槍下去,都打在腦袋上,還有爬起來,那就真的見鬼了。


    那獵狗還被壓著,大野豬太重了,根本抽不出腦袋來。


    陳安也試著搬了一下,發現自己根本就挪不動,他四下一看,抽出開山兒,從旁邊砍了手臂粗的那麽一截木棒,朝著野豬身體下的泥土,斜著用斧頭給打進去。


    然後將木頭上肩,猛力一抬,總算是將野豬身體給掀了起來,那條獵狗趁機將腦袋抽了出來,遠遠地避讓到一旁。


    看它甩動腦袋的樣子,似乎問題也不是太大。


    總算是解決了,陳安一屁股跌坐在旁邊,直到這時,懸著的心才徹底放了下來,渾身也一陣發軟。


    除了初次對付風石岩漆樹下石洞裏的黑娃子,和那次徒手和豹子幹上,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像今天這樣精神緊繃了。


    事情太過突然,誰會想到碰到這等兇險的情況。


    一想到這個事兒,他心裏就一陣怒意翻湧,倒是要迴去好好問問這些圍獵的人,究竟是幾個意思?是真沒有看到他們三人和這十一條狗,還是故意為之。


    另外,他還意識到一個問題,就是和自家的獵狗還欠缺磨合。


    平日裏進山狩獵,陳安一向的做法,是用招財它們進行野物探查和一些獵物的追攆圍困。


    往往很多時候,找到獵物,讓獵狗們等著,他自己悄摸著靠近,直接就開槍獵殺了,少有放狗追攆獵物的情況。


    而就即使遇到這樣的情況,往往獵物也沒有多大,獵狗完全有能耐將獵物給鉗耳、掏後定住或是直接就咬死了,像今天麵對這種大野豬拿不住的情況少有。


    但也正是因此,陳安發現,獵狗圍困獵物的時候,竄來竄去,幾次想開槍,都怕打到它們而不敢亂來。


    而磨合夠好的狗幫,是懂得主人意圖的,在要開槍的時候,它們會自己避讓開來,給出主人射殺的機會。


    在這方麵,需要加強訓練和磨合,繼而形成彼此間的默契。


    不然的話,再碰到今天這種情況,太容易出問題了。


    這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訓練出來的,得慢慢來,陳安此時更擔心宏山的情況,他那小腿上的傷口,肉都被挑得翻卷起來,他完全不知道情況嚴重到什麽程度。


    稍作喘息後,他叫上幾條獵狗就往迴趕。


    還隔著老遠,就看到甄應全和宏山兩人坐在山坡上,正在跟圍在旁邊的六七人說著什麽,兩條守著宏山的東川犬正衝著那幾人汪汪汪地狂吠著。


    另外還有一人,正在上邊山坡上翻看著三人的背篼。


    聲音吵鬧,似乎並不友善。


    陳安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默默地將剛剛打空的雙管獵槍中的彈殼取出,換上子彈,然後領著九隻獵狗迎了上去。


    到了近前,他很意外地看到,這些人居然一半是熟人,隻有四人不認識,但看他們穿著皮衣,蹬著長筒皮鞋,手提雙管獵槍,就這身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而在翻看他們背篼那年輕人,更是吊兒郎當,還在罵罵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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