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棒客,那事情就真的有些麻煩了。


    陳安和宏山的神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在山裏,不怕野獸,就怕黑槍。


    招惹到這樣的人物,事情往往很難善了。


    宏山轉頭看向陳安:“啷個辦?剛才我是真的有些氣不過,忍不了,哪有這樣踏謔(侮辱)人的。”


    他有些後悔,自己開口跟那人懟上,招惹來這些麻煩。


    陳安低頭沉思,細細想了好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小聲道:“沒得事,這個人應該不是棒客。”


    “不是?”宏山有些疑惑:“你啷個曉得?”


    “幾乎所有棒客都是袍哥,雖然說這些年明麵上的袍哥沒了,但氣質還是在的。袍哥是最恨清朝的,當初清朝進來,整個蜀地被殺得沒有幾個人,這才有了湖廣填四川,但袍哥一直沒有絕根,反而發展得越來越壯大。


    就剛才那個人,口音不是我們這邊的,張口閉口就是康熙爺、皇糧啥子之類,他就沒棒客的氣質。


    再說了,如果他真是棒客,哪是能講道理的?


    被你一句話就唬住,輸了也將我們的飯錢給付了,你再看看他付錢的時候,好不容易才摸出那麽些毛毛錢,湊足一塊,這要真是棒客,混得也太慘了!”


    陳安簡單推測:“我看他也就是個普通的攆山人,長得有點兇而已。”


    袍哥會起源為明末清初天地會,是天地會的分支,當年明朝覆滅,清軍入關,各地人民不甘被異族統治,紛紛揭竿起義,出現了一係列的抗清組織打著”反清複明”的旗號,天地會便是其中最大的組織之一。


    隨著時間的流逝,清朝的統治也漸漸穩定,“天地會”的勢力漸漸衰弱,分裂出各種分支組織,“哥老會”也就是其中之一,也就是“袍哥”的大本營。


    可以說,他們最恨的就是滿清。


    麵對外敵,蜀人那也是最具血性的,比如打小龜子,保家衛國這一塊是最英勇也是最慘烈的,有能力參戰的參戰,有能力捐物資的捐物資,哪怕是個乞丐,都願意捐上自己乞討來的不多的銅板。


    別看平時被女人整天揪著耳朵,但這種氣質,這種血性,那是刻在蜀人骨子裏的。


    他是真沒有從剛才那人身上看到這些東西。


    “那也不能排除他從中使壞的可能!”宏山還是有些不放心。


    “也是,終究人心叵測。”


    “那啷個辦,還去不去漢中那邊?”


    “肯定去撒,我們走慢點,跟後麵那些背二哥一起,注意提防就是了!”


    聽到這話,宏山眼睛頓時一亮,跟著笑了起來。


    正說話間,四條獵狗紛紛叫了起來。


    兩人順著看了過去,見山道上,來的正是那群背二哥。


    一行人到了幺店子,領路前行的“背頭”吆喝一聲,紛紛朝著幺店子走了過來,將背著的貨物在木凳上卸下,店主出來熱情地招唿,將一幫子人迎了進去,然後倒上茶水。


    茶是店主在山上采摘迴來的老鷹茶。


    老鷹茶,因老鷹而得名,其實並不是茶樹,而是一種樟樹品種,樹皮上有大小不一的斑點,形如豹紋。


    這種樹生長於海拔高的崇山峻嶺之間,一般的鳥雀飛不到如此高度,隻有像老鷹那樣的長翅猛禽,才能飛到上麵采食這種樹的果實。


    老鷹喜歡在樹上築巢棲息,並且經常盤旋於上方,老鷹還會利用這種茶樹,散發出的特殊香氣來驅趕蛇鼠,以保護巢穴中幼仔的安全。


    人們就是將這種樟樹的嫩芽嫩葉采摘下來,放在開水裏燙一下後撈起,陰幹後存放,慢慢泡水飲用,有著一股子奇異的蘭麝香氣,這是一種類似樟腦、麝香的混合香氣,還有蘭花的香氣。


    別看東西普通,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好東西,一種非常特殊的植物代茶飲品,是山裏人家中常備的東西,有著清熱解毒,開竅醒腦提神的作用,哪怕是在夏日高溫下衝泡,都能三天不變不餿。


    茶水涼得差不多了,兩人也鑽進店裏邊喝邊跟一幫背二哥閑聊起來,順便也探了一下這古道上的路況,得知這麽些年下來,他們沒在路上碰到過棒客,兩人心裏又放心了不少。


    很快飯菜上桌,兩人忙著吃了起來,難得有米飯管夠,那自然是放開了吃。


    另外,陳安又要了兩份,順便給四條獵狗喂了一些。


    然後隨著這一幫背二哥,一路不緊不慢地朝漢中方向走,一路上並沒有出現任何異樣,直到看到的山裏人家多了起來,兩人才加快速度趕往漢中。


    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兩人抵達漢中城邊。


    臨進城的時候,城裏人多,陳安不得不取了繩子,將四條獵狗拴住,省得誤傷他人又惹麻煩。


    在收購站,以七百三十六塊的價格,出售了那顆熊膽,而熊皮則是一百一十塊錢賣掉。


    陳安出了收購站,當即將該屬於宏山的三百六十八分給他,他自己兜裏多了四百七十八塊錢。


    隨後,陳安徑直趕往文體店,將心心念念了很久的雙管獵槍買了下來。


    店裏賣的雙管獵槍有兩種,一種是齊齊哈爾的鷹牌雙管獵槍,還有一種是重慶產的虎頭牌獵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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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種獵槍的份量差不多,都有七斤多,陳安最終選擇是虎頭牌的是十六號的立式雙管獵槍。


    國產獵槍中最著名的品牌非“鷹牌”和“虎牌”莫屬,兩個品牌一南一北,生產的時間長,產量大,型號眾多,占據了國內民用獵槍的大部分市場。


    他把兩種槍都端起來試過,鷹牌的雙管獵槍,重心靠前,手感上不如重心靠後的虎牌雙管獵槍。


    通常情況,水平的雙管獵槍是打獵用的,而立式雙管則是競技用的,相對而言,立式的雙管獵槍,重量也要大一些,但精度更好。


    打獵,機會往往稍縱即逝,若是精準度再差些,那就更難打中了。


    當然,這也跟獵人的水平有關。


    陳安清楚自己也隻是個新手,槍法那是必須得練的,他還是選擇了十六號的立式中折式虎牌雙管。


    新槍到手,看著棗紅的槍身,是那麽的氣派、搶眼,入手沉甸甸的,那種感覺,比摸妹兒還爽。


    至於那些單管,在他眼裏,除了裝彈方便點,跟火槍的區別不大,和立式雙管完全沒法比,就不是一個檔次的。


    而且,槍太單薄,四斤多的重量,輕是輕了,但槍管壁也薄,打獨彈要勒口,感覺有點承受不住。


    還是立式雙管好。


    得了雙管,另外還匹配有兩發原裝彈。


    但那原裝彈其實更準確地說是示範彈,告訴用槍的人怎麽裝填子彈——先用壓炮器把底火裝上,然後裝上同樣藥量的無煙火藥,再裝上用圓衝子砸好的毛氈墊,裝上鉛砂,口上用藥用厚紙盒封上,再用蠟封口,一顆子彈就裝好了。


    這也是複裝的過程。


    原裝彈的射程50米,彈著點分布約洗衣盆大小,主要原因應該是那鉛彈太圓了,圓的程度跟軸承粒差不多。


    一顆原裝彈就是五毛錢,這可舍不得用。


    他知道怎麽用玉米糊糊製作鉛砂,可按照他聽別人用過雙管獵槍的經驗,漏勺的一個小眼兒,在玉米麵糊糊裏倒鉛砂,糊糊稠了,鉛它就漂在上麵成餅子了,一會兒稀了,鉛落的太快,到了桶底就都帶了小尾巴了?真是不好掌握。


    這不是穩妥的辦法。


    所以,陳安還是忍痛,買了廠家生產的各種材料:棉墊、獨彈頭、火藥、底火、壓炮器等,自己迴去複裝就行。


    複裝,通俗的說法就是迴收彈殼,然後重新將彈殼清洗,整形,安裝底火,裝填彈藥,裝填彈頭。


    彈殼有幾種,紙的,塑料的還有銅的。


    紙的就是一次性用品,塑料的能反複裝填兩三次,使用次數過多,外殼就會隨著子彈發射,隨著發射藥的爆炸,碎掉前麵的部分沒法再用。


    而銅彈殼,就是為獵手複裝使用的,比塑料的壽命要長得多,能重複使用幾十次。


    陳安買的是大象牌的獵槍銅蛋殼,一紙盒子二十五發,他直接買了四盒,一百發。


    要練槍,要打獵,所需要用的子彈可不少,複裝無疑是最適合的方法,老是用原裝子彈,那可承受不了,太貴了。


    這就是為值錢的猛獸準備的。


    他沒有買霰彈,全是獨彈頭,應對的就是黑娃子、豹子、野豬之類。


    打其它小獸,完全能用火槍搞定,沒必要。


    零零總總的東西,買了不少,全放在宏山背篼裏裝著。


    一下子花了陳安三百二十三塊錢。


    看著陳安手裏的雙管,宏山也是非常眼熱,在棗紅的槍身上摸了又摸,考慮到要蓋房子娶媳婦的事情,他還是準備再等等,先用著火槍。


    隨後,兩人忙著往迴趕。


    在城裏的招待所入住,需要證明之類的東西,兩人又帶著槍和獵狗,非常不方便,打算迴山上的幺店子住宿。


    一路上,兩人也是小心提防著,進了山裏更是謹慎。


    好在,既沒有遇到那被撿了糧票和布票的家夥,也沒有遇到牽細犬的壯漢。


    臨近天黑的時候,趕到山裏山埡口處的一個幺店子,兩人吃了頓頓兒飯,也在店裏的大通鋪住下。


    宏山沉沉地睡去,陳安在負責守夜。


    雖然是在幺店子,但該有的謹慎,陳安可不敢鬆懈。


    直到半夜的時候,在幺店子裏睡著的四隻獵狗,紛紛起身,發出嗚嗚的兇聲。


    和衣而睡的陳安,立馬一把抓過放在旁邊的雙管獵槍,打開保險,然後搖晃了幾下熟睡的宏山。


    宏山也是警覺,翻身坐起來,立刻將火槍抓在手裏。


    不一會兒,幺店子外麵傳來了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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