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謙在吃完飯後就出去串門了,老媽耿玉蓮也跟著去。


    家裏邊隻留下陳安、哥嫂和兩個侄女在家裏邊烤火。


    嫂子湊在煤油燈旁邊縫衣服,陳安和陳平兩人卻是相視無言,默默地坐在火塘邊。


    宏山在天黑好一陣以後才打著手電筒從家裏邊過來。


    剛到陳安家老屋前,吃飽煮紅苕互相依偎著躺在狗窩裏的招財、進寶一看到手電燈光,立刻就鑽了出來,在雪地上衝著燈光處發出嗚嗚的兇聲,等宏山再靠近一些,立刻狂吠起來。


    宏山手電筒一下子照到它們身上,忍不住就罵了起來:“瞎了你們的狗眼,這才多長時間沒見,就不認我了,兩條傻狗,一點記性都沒有。”


    突然聽到狗叫聲,陳安趕忙拉開門出來看,正好聽到宏山的喝罵。


    他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兩條狗崽,走到它們身旁,揉了揉它們的腦袋,笑著對宏山說道:“蛋子哥,招財和進寶可不傻,相反,它們比你想象的聰明,它們是把這裏當成家了,當成自己的地盤了,才會對外來的人警惕。”


    隻是領迴來在家裏邊過了一夜,喂過三頓飯,就表現出看家、守護的欲望,真的很好。


    青川犬,不僅僅是天生的山地獵犬,更是絕好的護衛犬和守衛犬,這一點不假。


    “那不是以後我每次來,它們都要咬我了。”宏山有些頭疼。


    “估計等真正跟你熟悉了,會接受你,就不再咬了,慢慢來,莫急。”


    陳安說著,招唿宏山進屋。


    宏山到屋裏跟陳安一家子打過招唿,隨手捏了捏雲梅和雲蘭兩個小侄女被火烤得紅撲撲的臉蛋,見她們兩嘴巴裏各自含著一顆水果糖,用舌頭撥弄著跟牙齒碰撞得嘩啦響,笑著問道:“甜不甜!”


    兩個小家夥連連點頭,紛紛說道:“甜!”


    “叔叔都沒有吃過水果糖,分一顆給叔叔嚐嚐撒。”宏山逗她們。


    兩個小家夥看了看宏山,都悶著頭不說話,明顯舍不得。


    陳平隨手從旁邊拖過一根條凳,挪了挪自己坐著的板凳,讓出火塘邊烤火的位置給宏山坐下,這才衝著自己兩個女兒說道:“你兩個小氣鬼,連顆糖都舍不得給你宏山叔叔,不要忘了,以前他也給過你們很多好吃的……去抓點糖來給叔叔撒,你們以後還想不想吃他給你們的東西嘛?”


    雲蘭太小,對此無動於衷,雲梅要大一歲半,知道得更多些,起身準備去房間裏拿糖,卻被宏山給拉住。


    “不要去了,叔叔逗你們玩呢,叔叔有糖……”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衣兜裏掏出四顆糖,反過來給她們姐妹兩一人遞了兩顆,這才看向陳平:“平哥,我今天看見蘇同遠迴來了,你們不是玩得很好嘛,啷個不去他家串門。”


    “是迴來了,我下午才去過他家。”陳平點頭說道。


    “看著穿得人模狗樣的,在外邊怕是混得好哦!”


    “聽他說是混得不錯,我隻是隨便問問,具體的也不曉得。”


    “他也是走了狗屎運,到鎮上也能碰到那樣的機會,一下子就傍上了大人物,得了份工作,還是在錦城那種地方。”


    宏山和陳平所說的蘇同遠,是石河子村和陳平同齡的人,比陳安大了兩歲。


    說起這家夥狗屎運,陳安也隻能說,運氣來了擋也擋不住。


    前兩年,桃源鎮上有一條流浪狗,這條狗在鎮上混了不少時間,也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大概是見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精得很,缺肉的年頭,有不少人都在打這條無主的狗的主意,都想吃它的肉。


    蘇同遠見過後,也打起了一樣的主意,專門花了兩天的時間去盯著這條狗,想了不少辦法,第一天讓這條狗跑脫了,第二天又去,結果,正好碰見這條狗去搶一個女子提著的熏臘肉。


    臘肉多難得,那女子自然不肯放手,衝著那條狗又打又踹,結果,那條狗發瘋了一樣,連著人一起咬。


    手頭早準備好棒子的蘇同遠,立刻衝了上去,瞅準機會,對著那狗就是幾棒棒下去,當場就將那發瘋般的狗打死。


    他隻是想帶著狗迴家吃狗肉,卻被人叫住連聲感謝,這才知道,這女子是桃源鎮上的,嫁個了一個錦城知青,那知青有些關係,早早地就迴城了,她也跟著去了錦城,這次是迴來探親的。


    為了感謝蘇同遠的救助,幫忙在錦城的三江製鞋廠找份工作,成了個學徒工。


    這事情,讓石河子村的羨慕、議論了不少時間,那是能拿工資的,以後就是城裏人了,不是山裏人能比的。


    但陳安卻知道,蘇同遠這次迴來可不是混得好,而是把工作給混沒了,在錦城待不下去,不得已又迴到石河子村,這家夥一直瞞著,過了大半年才說出來,還是因為吃狗肉惹的事兒,被人給弄迴來的。


    想到自己領迴來的兩隻青川犬,陳安還是覺得,很有必要防著一點,哪怕上輩子沒聽說過蘇同遠打過村裏人家養著的狗的主意,哪怕他跟陳平關係不錯,也要防。


    “狗娃子,走,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趕緊去竹林打老陽雀,叔叔和嬸嬸都在我家裏邊,我老漢也說了,等一下要過來吃雀肉。”


    將雙手伸在火塘裏一邊搓揉一邊烤,暖和以後,宏山起身催促。


    “走撒,我們今晚可要多打點才行。”


    陳安也不耽擱,起身找了個布袋提著,準備用來裝打到的鳥雀。


    臨出門的時候,宏山又迴頭問陳平:“平哥,去不去!”


    “我懶得去了,就在家裏邊燒熱水等著你們迴來。”陳平搖搖頭,笑著說道:“你們兩個人就夠了,我去也是多餘,等你們打迴來,我負責打理,吃現成的。”


    “你負責打理……兒豁?”


    聽陳平這麽說,宏山反倒高興了。


    打鳥容易,拔毛處理更麻煩,陳平願意接手,他還怕陳平是在哄騙他,怕他反悔。


    豁在蜀語裏是哄騙的意思,兒豁可以理解為“如果你哄騙我,你就是我兒子”的縮寫,是很常用的話語,說出來自帶反問語氣,那可是一個很重的發誓詞。


    往往用上這個詞,對方都會掂量一下,這個兒子值不值得當。


    陳平想都沒想,跟著就是一句:“兒豁!”


    他這是非常肯定地答應了,主要是,他自己也嘴饞,何況還有兩個娃娃,也不想吃白食,總是要出點力才好意思。


    宏山笑著點點頭,跟著陳安出門,隨手遞了一把借來的手電給陳安。


    “去大竹林!”


    “要得!”


    陳安領頭前行,兩條青川狗也不聲不響地跟在陳安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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