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想著竹溜子跟老鼠似地打洞生活在地底下,就覺得很髒。


    其實,竹溜子在洞裏的巢穴非常幹淨,就連吃的,也隻是竹子、竹根、竹筍、草根之類,可不像老鼠那樣,整天往臭水溝裏鑽,啥子都吃。


    去了腸肚的竹溜子,肥肥壯壯的,看上去真的跟隻小豬似的,捏上去,手感很好。


    陳安將打理好的竹溜子放在砧板上,用菜刀砍剁成比拇指頭稍大一些的塊兒。


    六隻竹溜子,弄了淺淺的一盆。


    家裏邊沒啥作料,隻有些鹽巴、醬油和薑片,都被他弄了一些放入盆裏,抓一抓,醃一下。


    “好吃的竹溜子肉,一定要先過下油,這樣才能皮香骨酥,將這竹林中的小野獸的味兒,完完全全地釋放出來。天上斑鳩,地上竹溜,古老人以如此地位形容竹溜子的美味,那可不是蓋的,今天晚上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頓了。”


    醃製了十多分鍾,陳安取鐵鍋掛在火上,提著香油罐,往裏麵倒了不少。


    看著鍋裏的油,宏山眼睛都有些直了。


    這年頭,豬油貴,菜籽榨的香油也不便宜,還真沒見人一下子往鍋裏倒這麽多油的。


    “我知道竹溜子肉好吃……可是放那麽多油,你娃兒不怕被揍邁?”


    宏山有些擔心。


    “怕錘子,多大點事嘛。今天這頓,必須吃爽了!”


    陳安管不了那麽多,不就是點油嘛,沒了想辦法再搞就是,既然是慶祝,豪橫點也屬正常,至於老漢老媽和大哥嫂子,陳安巴不得他們有點意見,罵上兩句也好,還能找找迴家的感覺。


    隨著鐵鍋升溫,香油在鍋裏泛起一層層泡泡。


    這香油是生的,必須等煉熟了才行。


    等到香油表麵沒了泡沫,開始微微冒煙的時候,陳安將竹溜子肉滑入鍋中,滋啦一聲,有油珠子四下濺射,驚得兩人都微微避讓了一下,在肉放完後,才開始用鍋鏟翻炒。


    直到竹溜子肉炸得發黃、半熟了,這才換上鐵鼎罐,放了炒香的蔥薑幹辣椒和花椒,下竹溜子,再放上一些醬油和水,又放了些幹竹筍在鐵鼎罐裏慢慢燉著。


    至於炸竹溜子肉剩下的油,則是被陳安倒在一個碗中,放入櫥櫃。


    宏山看著鐵鼎罐中的竹溜子肉,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他也有段時間沒吃到這種好東西了。


    “蛋子哥,這兩天沒得事嘛?”


    “是沒得啥子事,咋子嘛?”


    “眼看就要過年了,我想約你出去賺點小錢,不管啷個說,一年一個新鮮,年還是要過好的嘛。”


    “賺錢?你娃兒又在打啥子主意?”


    不得不說,宏山是了解陳安的,話才起一個苗頭,就能知道陳安肯定又在動歪腦筋了。


    “我實話跟你說,你是曉得的,我這一年到頭,一直在我師傅學攆山,沒啷個上工,今年家裏邊被我拖了後腿。你看副業隊的人迴來了,今天晚上隊長、會計他們肯定在算賬,明天就得分糧分錢了,我怕到時候被老漢老媽數落,這個年過不安生……”


    “所以嘞?”


    “我得想辦法賺點錢,堵住他們的嘴撒。”


    “你娃兒除了跟人學攆山,別的也不會嘛,是不是想進山打獵?具體啷個做嘛?正好沒得事兒,我跟你一起去,也順便跟你學學,能打點肉迴來吃也不錯。”


    “我槍沒得,狗也沒得,打個雞兒,要打獵也得先賺到錢弄把槍,弄條狗才得行。”


    “那還能啷個嘛?”


    “還記不記得前些日子,到村子裏邊用針頭線腦換東西的那個人。”


    “你娃兒想做生意?”


    宏山一下子明白陳安的意思了:“這兩年管得還嚴得很,敢不敢哦?”


    “怕撒子嘛。我們不去縣上,去漢中那邊,又沒人認得,隻要不被逮到,撈上一筆就迴來,反正兩邊路程差不多。”


    宏山沉思了一會兒,忽然一咬牙:“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大不了往山裏邊一鑽,天大地大……我還不信跑不脫,這個日子過得造孽得很,你說啷個弄嘛!”


    陳安笑了下:“可能事情也沒得你想的那麽嚴重……明天帶個水桶、鋤頭,我領你進山挖竹溜子。”


    “又挖竹溜子?”宏山有些想不明白了。


    “弄點竹溜子到鎮上賣,兜兜裏邊總要有點錢才能辦事撒。”


    “也是哈!你啷個打算呢?”


    “用錢到供銷社買上些針頭線腦,進山一路換鬆子,到了漢中一賣,拿起錢就打轉,可能要兩三四天,記得跟家裏邊打聲招唿,省得他們找,不要讓別人曉得,也不能說是去漢中做生意,不然他們不允許,就說跟我上山挖竹溜子去縣城賣就可以了。”


    “好滴!”


    陳安知道老媽藏錢的地方,他倒是想直接不問先拿,事情做完迴來再補上,但一想,還是打消了這個想法,能自己擺平就自己擺平,他可不想老媽還得防賊一樣防著自己,傷感情。


    日漸西斜,在西邊山頭將大片雲彩染紅,鑲上了金邊。


    屋裏邊光線變得昏暗,隻有火塘中火紅的木炭催動著鐵鼎罐中的湯汁咕嚕作響,噴出的蒸汽,也將燉肉的香味帶出來,逸散到整個屋子中。火光將火塘邊坐著的兩個年輕人的臉映上一層紅光,都在笑,顯得有些興奮。


    屋外傳來一連串沉重的腳步聲,陳安和宏山兩人竄出大門,看到陳安的老漢老媽,還有大哥嫂子每人都挑著一擔柴迴來。


    尤其是大哥和嫂子,兩人挑著木柴的時候,還一人背著個丫頭。


    陳安和宏山趕忙上前,幫兩人將柴擔子放下來。


    饒是如此,陳安依舊被陳平狠狠地瞪了一眼,很顯然,他依舊為陳安躲脫今天幹活的事情惱火,但是當著宏山的麵不好發作,勉強衝著宏山點點頭,算是打招唿。


    陳子謙和耿玉蓮將挑迴來的木柴放在柴堆邊靠著,笑著跟宏山打招唿:“宏山,你娃兒有幾天沒過來耍了。”


    “叔叔、嬢嬢,今天在河邊釣魚,碰到狗娃子挖了六隻竹溜子迴來,我跟過來蹭肉吃,現在在火上煮起,差不多熟了,就等你們迴來了。”


    “竹溜子……我說啷個聞起那麽香。”陳子謙有些詫異地看了陳安一眼。


    還真是去挖竹溜子迴來吃!


    耿玉蓮拍打幾下身上的灰塵,幾步進了屋子,揭開鐵鼎罐的蓋子,看到裏邊滿滿的肉,驚奇地說:“耶……你娃兒今天可以哦。”


    “老媽,啷個說話嘛,我平時是有些不著調,那不是沒發力嘛,等到起,以後讓你們吃香的喝辣呢。”陳安不無顯擺地說。


    他這也是打心底裏要進行轉變,擔起責任來。


    “你給老子盡是吹牛皮……既然熟了那就吃!”


    陳子謙拍拍手上的灰,拖了凳子在火塘邊坐下。山裏人可沒那麽多講究,不幹不淨,吃了沒病。


    “老媽,大哥,嫂子,還有蛋子哥,趕緊坐……”


    陳安勤快地拖了凳子,招唿他們圍坐在火塘邊上,自己到櫥櫃裏拿來碗筷分發給幾人,還特意給老漢、大哥、宏山和自己都倒了平時不怎麽舍得喝的酒,


    有好肉,當然也得有酒。


    野生的竹溜子渾身強壯,肉質細膩鮮美,全身不僅沒有一丁點肥肉,皮的部分還很厚實,肉一入口,那是相當地彈,非常地有嚼勁。


    寡肚饑腸,多長時間舍不得吃上一頓肉的一家人,像是遇到了人間至味,一吃就停不下來。


    看著頻頻給兩個丫頭夾肉的陳安,陳平看到陳安時板著的臉色也不由緩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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