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後還是你當上了兵團副司令!”林老道。


    “當時,我為了在一線指揮給孩子們報仇,拚死想辭掉兵團副司令!但總部領導不允!這些,有很多人都能作證!別說一個兵團副司令,就算是拿我得到的一切換孩子們的性命,我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猶豫!老哥哥呐!”梁老高聲道,眼中閃過了晶瑩的淚光。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這些年他所承受的壓力、誤解、委屈,簡直難以想象!


    無數個輾轉難眠的深夜,想起孩子們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戰死卻又無能為力。


    想起可能是有人設計陷害卻又苦無證據。


    想起親家和老友對自己誤會深重卻無法解釋,這是何等的痛苦?


    “那你現在為什麽要來?!”林老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慘然,在他內心深處,或許已經漸漸開始接受梁老的解釋。


    在場眾人都是差不多的感受。


    梁老說肯定沒有撒謊。


    除了奸人陷害,時代動蕩,兩人的性格也是導致這一場悲劇的重要原因。


    兩位元勳都太過於高傲,太過於要強,才導致這樣的誤會!


    或許,陷害他們的人正是看準了他們的特點才做局,其心可誅!


    這又是從何說起呢?!


    “老哥哥,是因為江濤,我的孫子,這些天,我一直在關注他,了解他,保護他,知道他跟你孫女暮雪的事,也知道他一上門會是什麽結果!所以,我來了,要跟你說清楚,不能讓當年的誤會繼續下去!”


    梁老說完,看向了梁江濤,眼中閃現過一絲柔情。


    梁江濤呆住了。


    雖然早有心理預期,但聽梁老親口說出來,還是萬分震驚。


    自己......真的有爺爺了?!


    還是,還是那個名動天下的梁老!


    隻是,為什麽?


    為什麽現在才跟自己相認?


    為什麽前世杳無音訊?


    這些都是他心裏的反複迴蕩的疑問。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要讓他們家吃那麽多苦,遭受那麽多難?!


    他還清晰地記得,有一個冬天的晚上,父親梁偉騎著自行車下班迴家被撞,肇事者逃逸,等迴到家,父親的血已經染紅了棉衣。


    母親王英哭著要帶他去醫院,可他堅決不去。


    說,自己包紮一下就好了。


    有那些個錢,還不如帶著孩子吃頓好的。


    梁江濤永遠都無法忘記那一刻父親的笑!


    生活的苦和父母愛的融在一起,無法分開。


    為什麽?


    為什麽爺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兒媳拚命工作養活三個孩子,無動於衷,於心何忍?


    他可是梁老啊!


    就算他嫌棄他們,不用跟他們相認啊!


    他隻要隨便動動手指頭!


    就能讓他們的生活過得好一些,那也行啊!


    “孩子,你是不是現在心裏怪我?這些年,你們一家五口,受苦了!”梁老歎了一口氣道。


    梁江濤的神情無比複雜。


    “我.....我不敢怪您,不過確實想不明白!”梁江濤頓了很久,開口道。


    “好孫子,剛才聽你說的話,一句父債子償,一句我一力承擔,爺爺真是感動啊!有這麽好的孫子,卻無法相認,都是我不好啊!”梁老喟然長歎。


    “我也是有苦衷的,此事說來話長啊,五六年擴大化,我因為當年在白區的一些事受到波及,第一次被打倒,後來在山上的會議,被錯誤地劃為反黨集團,也正是這一次,我清晰地感到有一股暗流在有意針對我!後來,在那些人的迫害下,我生了場重病,幾乎死去,周圍人都以為我不行了,我也是這麽認為,於是我打報告,想要落葉歸根!”


    “之後,我迴到了家鄉。真是少小離家老大迴,鄉音無改鬢毛衰!從十五歲離家參加革命,我竟再也沒有迴來過。家鄉的風土,讓我沉醉,也讓我幡然醒悟,原來人真的隻是天地間的過客,再多的豐功偉績,到頭來都會化為塵土,這才是人最後的歸宿。”


    此時的梁老,緩緩講述著當年的故事和心境,讓聽的人為之動容,實在無法把眼前這個溫情的老人和名震天下、讓敵人聞風喪膽的梁老聯係在一起。


    他可是七局的創始人啊!


    在國家,有人掌管槍杆子,有人掌管筆杆子,有人掌管刀把子,而七局,則是掌管“暗器”。


    沒有那麽大的規模和影響力,但誰也不敢小覷!


    如同小李飛刀,不輕易示人,卻例不虛發!


    一旦用出,可能就是搏命,扭轉戰局生死!


    這樣一個人物,此時卻如同慈祥的老爺爺,實在令人唏噓。


    “迴到家鄉後,我是個等待死亡的歸人,但心中也沒有什麽遺憾了,靜靜等待著我的歸途。”


    “生者為過客,死者為歸人,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


    “就在這時,我遇見了你的奶奶。你奶奶是天地間最為善良的女子,也是最為愛我之人。雖然我跟你奶奶年齡相差很大,卻相愛了。”


    “也許是你奶奶的照顧,也許是家鄉的水土所護,我的身體,竟然漸漸好轉了!醫生都萬分震驚,認為這是一個不可能發生的奇跡!”


    “好消息後接著就是壞消息,有人知道我身體漸漸康複,於是又想盡辦法把我下放到贛南!我無力抗拒,隻能服從。”


    “而你奶奶,此時卻懷孕了!”


    “我雖未婚,但在當時的形勢下,卻無法跟她結婚,甚至要隱瞞她的存在,否則難以護她周全!”


    “因此,在臨走前,在兒時摯友和宗親幫助下,我把你奶奶送到了寧水,在那裏生活!我堅信,總有一天,我會沉冤得雪,能跟你奶奶再相逢!”


    “你奶奶不容易啊,在那個年代,獨自生下了你爸,撫養他,也因此受了太多的委屈,積勞成疾,年紀輕輕撒手人寰!”


    “當時的我,正在贛南勞動,友人給我帶信說梁偉的媽媽歿了,還給了我一封她親筆的絕書,我萬難相信,悲痛欲絕,吐了三大口血!我想迴去送一送她,卻根本做不到。”


    “信中寫道,她給孩子取名梁偉,想他像我一樣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可我算什麽大丈夫?我連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保護不了,我真是世間第一無能之人!”


    說到這裏,梁老終於控製不住,流下了英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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