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蒼和慈念秋在密室中議了將近一下午的事。


    外麵兒的動勢如何,他還真是一丁點都不知。


    “義父洞若觀火,陛下確實是已駕鶴西去,我與皇貴妃欲推玉顏做上元女帝。”


    沈落溪唇瓣微動,吐出一句語音極輕的話,分量卻教慕容蒼一震。


    “女帝!”慕容蒼的唿吸陡然變得粗重,半是不可置信,半是訝異地喃喃道:“那些朝中的老臣,尤其是英國公怎麽會同意?還有!還有太子,他豈會容忍屬於自己的位子被他人奪走?”


    沈落溪的眉間掠過一縷清傲如霜的神色,那抹犀利轉瞬即逝,以近乎沉靜的語調宣告道:


    “義父,有時候不是因為性別就必然會落敗,其實你我都很清楚,江明朗此人陰險不容人,他若是真做了皇帝,上元的江山才會真證危矣!為君者,才能是一方麵,可有一顆仁心,是另一方麵。”


    慕容蒼啞然,心頭伴隨著沈落溪的字音而發出一下重過一下的跳動。


    “說得有理,誰說女子不如男?母親支持你的決定!”慈念秋先表了態,又道:“我和你義父方才商量了半天,想著若是正麵硬碰硬,總歸是傷亡有些大,倒不如來場釜底抽薪。”


    在稱唿慕容蒼為沈落溪“義父”之時,慈念秋的耳根處不由浮過一抹極淡的粉色。


    沈落溪的餘光似有若無地掃過慈念秋,思吟了片刻後,開口道:


    “眼下城內是免不了一場動亂,若是這個時候上元邊境也出了亂子,寒允安與江明朗必會按捺不住,急功冒進。”


    屆時,他們內外聯合,來個內外夾擊,關門打狗!


    慕容蒼聞言,自告奮勇道:“溪兒,我帶兵前往邊疆,力求把聲勢造到最逼真!”


    沈落溪展顏一笑,眸光笑吟吟地注向蕭越澤。


    “若是隻有義父離開,寒允安怕是隻會信五分,唯有越澤也秘密地離開,他們才會徹底相信邊疆動亂,他們好趁虛而入。”


    蕭越澤似是沒料到這裏麵還會有他的一杯羹,薄唇饒有興味地咀嚼著沈落溪話中的字音:


    “落溪,隻怕這所謂的離開,沒那麽簡單吧?”


    沈落溪但笑不語,密室中的四人環環相覷,隨即同時心照不宣地垂眸一笑。


    當夜。


    一匹快馬闖入洛京城中,直奔上元內宮。


    慧嫻皇貴妃坐鎮靈前,見康聰麵如菜色地走近,先是警惕地看了眼江明朗,才轉身往後退了幾步,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康聰懷裏揣著八百裏加急送來的密報,額頭的冷汗不停地滲出。


    “迴娘娘的話,邊疆出事兒了!阿斯瑪部落趁著我上元局勢不穩發生叛亂,現下已經奪走了邊境三四座城池!我邊疆岌岌可危啊!”


    慧嫻皇貴妃聽罷,兩眼隻覺猛然一黑,身形險些沒站穩。


    “這怎麽可能!阿斯瑪部落不是最忠心我上元的麽?為何會突然叛變?”


    康聰的眼底略過異色,卻又極快地恢複如常,麵上仍是一派慌亂道:


    “除了阿斯瑪部落,前線守關將軍還說那喀什那部落也怕是生出了不臣之心,正想著和阿斯瑪部落互為犄角,共取我上元江山啊!”


    “噗——”


    一口急血自慧嫻皇貴妃口中噴濺而出,下一秒,她直直地向後栽去。


    “貴妃娘娘!快來人,扶娘娘迴瓊華宮歇息,再立刻請溪太醫進宮,動作一定要快!”


    康聰穩而不亂地吩咐好了一切,在將要離去前,江明朗忽地起身,不偏不倚地擋在了他的身前。


    “太子殿下,您這是何意?”


    江明朗似笑非笑地審視向康聰,幽幽地啟唇道:“康聰,你不會以為做這麽一出戲,孤就會信了你們的鬼話吧?別的不說,就那阿斯瑪部落可是上元太宗最為忠心的追隨者之一,就算上元天塌了,他們也絕不會叛變。”


    康聰的後背被激得生出了一層冷汗,想到沈落溪的叮囑,他竭力作出坦然的模樣,否認道:


    “殿下,奴才何時說過有叛亂發生了?您莫不是傷心過度幻聽了吧?”


    話音落下,康聰的頭頂忽而傳來一聲極輕的笑。


    不待康聰反應,一雙大掌猝不及防地掐向他的脖頸,伴隨著江明朗說話時的節奏而不斷縮緊。


    “康聰,孤最不喜歡的就是自作聰明的人,橫豎你伺候了父皇這麽多年,他如今駕鶴西去,在下麵也不能沒有了伺候的人,你就跟著一塊兒陪葬吧!”


    康聰的麵色脹成了紫紅色,掙紮的幅度也逐漸轉弱。


    就在康聰做好了必死的準備,闔上眸的那一刻,方才還緊掐著他的那雙手猛然一鬆。


    “太子殿下,陛下屍骨未寒,你怎能在他的靈堂前濫殺無辜,若是傳出去,隻怕會引來百姓議論啊。”


    江明朗狠狠地剜向沈落溪,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又是你!孤是一國太子,未來的皇帝,孤連處置個太監的權利都沒有了麽!”


    沈落溪好整以暇地欣賞著江明朗的狂怒,眼色清淺無波。


    “太子殿下,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誰是皇帝,還未有定數呢。”


    江明朗的掌心正中被一根銀針貫穿,鑽心的疼痛透過手掌似要竄遍他的四肢。


    再看向沈落溪那雙沉不見底的眸子,江明朗的心下不由升起幾分忌憚。


    片刻後,他恨著聲丟下句“咱們走著瞧”,便踉蹌著轉身離去。


    康聰劫後餘生地唿出一口濁氣,朝著沈落溪笑了笑道:“還好沈姑娘來得及時,要不然我今日是真要交代在這兒了。”


    沈落溪信守當日的承諾,在為謝尚錦做了重塑手術後,又著意替他也做了手術。


    如今的康聰已然和正常男人無異。


    隻等事情了結,他便可出宮與家人團圓。


    “放心,有我在,必不會讓你丟了性命。”


    待康聰緩和得差不多了,沈落溪才又問道:“寒允安那邊可有什麽動靜,他今日是否又去尋過馨蓉。”


    沈落溪的語氣聽著像是在詢問,卻含著莫名的篤定。


    康聰無聲地點頭,示做默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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