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鬆在恍然中想到了一個人。


    昔年他出入瑄王府的時候,曾有一次無意中撞見了當時還是瑄王妃的沈落溪。


    彼時的她才解了寧嫣然所困,眉眼間不見半分自得,唯有一派清絕不變。


    可……


    她不是死了麽?又怎麽會?


    陳鬆收迴思緒,對著身旁暴跳如雷的沈相安撫道:


    “相爺莫急,那人多半是有心之人假扮的,若是陛下真想對沈二公子做些什麽,又何須今日來請您二位走這麽一遭呢?那豈不是弄巧成拙了麽?”


    沈相雖有時看不慣他的那幾分做派,卻也不得不承認陳鬆的話聽來頗有些道理在。


    沈相沉聲反問:“那依陳尚書看,這件事該如何處置?”


    陳鬆狀似謙和地拱手一笑,“如今相爺情況特殊,若無陛下傳召,如此魯莽進宮,怕是會引來陛下不快,在下願替相爺去求見陛下,陳明今夜之事,還沈二公子一個公道。”


    沈相聞言,思忖了片刻後,終是點頭應了下來。


    禦書房。


    蒼雲瑄聽罷陳鬆的迴稟,一隻手搭向下頜,饒有深意地挑動了下眉峰。


    “陳鬆,你很聰明,朕的皇後沈落溪的確沒有死。”


    陳鬆的猜測得以驗證,麵上卻不見半分的喜色,反而更多了些凝重。


    先前蒼雲瑄突然提出要去上元時,他曾極力反對,奈何他所麵對的人是一介帝王,他的勸誡不過是杯水車薪。


    後來蒼南陽意圖謀反,景城內外危機四伏之際,蒼雲瑄仍舊逗留上元,足足過了十日才迴國。


    原來。


    這其中的緣由都隻是因著一個沈落溪在作祟罷了。


    陳鬆抬眸,以正色的口吻,一字一頓道:


    “陛下,現在不該是兒女情長的時候,您可以多情,但卻獨獨不能專情,這是兵家之大忌,您如果一味念著皇後娘娘,最終這份執念會變成一把刺向您心口的毒箭!”


    蒼雲瑄輕笑了一聲,身子向後靠向椅背,幽深的目光緩緩凝向陳鬆。


    “愛卿放心,朕想要的絕不隻是一個女人,她的身上藏著很深的秘密,一旦朕挖出來,屆時便可一統三國,成為天下霸主!”


    秘密?


    陳鬆的眉頭有些不解地蹙起,正想追問,卻被蒼雲瑄先一步揮手示意道:


    “行了,今晚你也辛苦了,早些迴去歇著吧,餘下的事兒,朕自有打算。”


    話落,蒼雲瑄闔眸假寐。


    陳鬆見狀,倒也沒有再不識趣兒地強行留下,待他走出禦書房。


    在離開前,他又轉過身深深地看了眼禦書房內的景象。


    這次,蒼雲瑄真的能夠得償所願麽?


    ……


    聽雲樓。


    沈落溪無聲無息地翻窗迴到房中,才換下沾有血腥氣的衣衫,叩門聲適時地響起。


    “落溪,穆行醒了,他想要見你。”


    蕭越澤醇和的嗓音傳來,沈落溪不急不緩地扣好腰側的最後一粒盤扣,而後才打開了房門。


    “走吧。”


    即便她隻說了兩個字,蕭越澤仍從其間嗅到了沈落溪周身的疲憊。


    他忽地伸手,握向那處纖細的手腕。


    沈落溪正欲向前走的動作驀然一止,轉過頭,直直地撞進了男人盛滿心疼的黑眸中。


    “落溪,這些時日你辛苦了。”


    蕭越澤溫熱的掌心叩向沈落溪的後腦勺,薄唇靠在她的耳畔,語氣輕柔得不像話:


    “聽雲樓裏的事兒有我在,你不必再過多憂心,沈家那邊我也會盡力幫襯,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沈落溪的鼻腔忽地一酸,她將頭完全埋向蕭越澤的頸窩,良久之後,唇間溢出一聲音量極低的“謝謝”。


    蕭越澤無言,隻是將沈落溪抱得更緊,瞳仁深處泛起的光亮更教她無端的安心。


    南院正房。


    穆行一連昏迷了三日,如今醒來,望著周圍的一切,眼睛還有些微微的不適。


    “穆先生,你可不知道,那日你真是稱得上血流成河,幸虧將軍力挽狂瀾,這才活生生地把你從閻王爺的手裏給搶了迴來。”


    昊焱見穆行喝完了一盞溫茶,作勢就要再倒一杯時,便聽得他虛聲止道:“不用了,我不渴了,將軍還沒來麽?你是什麽時候去告訴將軍我醒過來的?”


    昊焱一邊兒將茶盞放置在桌上,一邊兒又看向窗外,嘟囔道:“早在半個時辰前我就讓人去迴稟過了,想來將軍是有事脫不開身,應該快來了吧。”


    尾音才落,房門便被人從外推開。


    沈落溪與蕭越澤的身影同時出現在房中。


    昊焱正等的望眼欲穿,看到沈落溪,當下一喜:


    “將軍,你們可算來了,您快瞧瞧穆先生,他的身體狀況應該穩定了吧?”


    沈落溪走至床榻前,伸手搭上穆行的脈搏,幾息的功夫後,清冷的麵容上拂過一抹如釋重負的笑意。


    “沒事兒了,他體內的餘毒已經清除,心脈雖受損,但細心將養半年也就無事了。”


    對上穆行欲言又止的眼神,沈落溪了然,而後話鋒一轉,又道:“昊焱,你和越澤先出去吧,我和穆行還有話要說。”


    昊焱不疑有他,道了句“屬下告退”,便先行出了房門。


    蕭越澤在轉身之時,不覺用餘光一掃,同穆行的視線在半空中隱晦地相撞。


    最終。


    男人無聲地抬腳離去,順手帶上了房門。


    穆行不動聲色地收迴目光,轉而看向沈落溪,牽動唇角笑道:


    “將軍,那日突發變故,你的問話還沒說完呢,不如你現在再接著問,我定不會有所隱瞞。”


    沈落溪搖了搖頭,清泠的聲線中含著幾分關切道:


    “你舍身護我,我若還疑心於你,未免太過冷酷無情,現下你該休養生息才是,聽雲樓裏有越澤幫襯,你盡可放心了。”


    放心?


    “將軍說的是。”


    穆行垂下眼睫,看著被角處的花紋,眼尾的冷意一掠而過。


    沒想到他昏迷不過三日,蕭越澤就奪得了聽雲樓的掌權。


    若是長此以往,他在沈落溪心裏的地位,怕是真的會每況愈下。


    “光說我了,十四王爺現下在何處,將軍可派人把他保護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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