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溪的眸光大亮,她急切地環視四周,試圖在視野範圍中找尋到那抹日思夜想的身影。


    然而。


    入眼望去,盡是空曠的春色。


    蕭越澤溫和著聲音,緩緩猜測道:“落溪,是否是你疑心錯了,我瞧著今日的風也不算小,或許是草被吹歪了也有可能。”


    沈落溪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以一種近乎篤定的語氣道:


    “不可能,今日吹的西北風,草即使再如何脆弱,也斷然不可能朝著西北倒去。”


    可若真是方才慈念秋當真來過此處,她又為何會對沈落溪避而不見?


    她究竟有什麽樣難以說出口的苦衷?


    諸多的思緒在此刻繁亂地交織盤旋,沈落溪隻覺她眼前的迷霧似乎越來越重。


    蕭越澤的目光沉著,不時泛過睿智的暗色:


    “慈伯母如果真的來看望過公西乘,那麽她定然也是知道了那日在禦書房中發生的事兒,我們或許也可借著這個機會,來一招引蛇出洞。”


    沈落溪聞言,神色晦澀地應道:“你的提議,正是我當日所想,眼下這確實是最穩妥的法子了。”


    隻願她還能再見到慈念秋。


    ……


    上元帝君本以為同雲國訂下盟約,承諾互不侵擾後,就能順理成章地送走沈落溪這尊瘟神。


    哪料他確實是等來了沈落溪的主動求見,麵色卻有些繃不住的難看。


    “溪太醫,這三國盛會原也不算什麽特別隆重的大事兒,且你離家許久,想必家中父母也很是惦念你,不如你先行迴雲國探望,待來日得空了,尋著機會了,再來上元,如何?”


    上元帝君拐彎抹角地想要勸沈落溪放棄繼續留在上元的念頭。


    他的言辭聽著雖還算委婉,眼中的排斥與忌憚早已是唿之欲出。


    沈落溪打量了眼口是心非的上元帝君,以同樣正色的口吻兜起了圈子:


    “陛下一番苦心,臣自然樂意領受,但臣自幼便在外遊曆,父母也已然是習以為常,至於這三國盛會,乃是五年才辦一次,陛下實在不必這般自謙。”


    上元帝君聽至最後,原先掛著的那幾分笑已然瀕臨崩潰。


    他之前原以為自己派去的死士能夠在半路就成功截殺沈落溪,不想還是讓她安然無恙地到了洛京。


    之後他又以為能利用宮清來掣肘沈落溪,可將談判的事兒一直拖下去。


    誰料公西乘一朝身死,反倒激怒了沈落溪,惹得她像殺神似的發了瘋。


    若再留沈落溪在宮中,來日還不定要鬧出什麽風浪來。


    一旦被她發覺他與那件事有所關聯,那……


    上元帝君的背後驀地爬上了一層寒意,他強行穩了穩心神,狀似尋常地開口道:


    “既然你如此堅持,朕也不好再說些什麽了,你想留便留吧,如沒有其他的事兒,就且先退下吧。”


    上元帝君應允了下來,沈落溪卻隱隱嗅到了些許不對勁的意味。


    她垂睫掩去眼底翻湧的深色,轉身幹脆地離去。


    待殿內隻剩上元帝君一人時,他的背才靠向椅背,康聰便又貓著腰走了進來。


    “陛下,蒼使臣來了,想要求見您。”


    蒼雲瑄怎麽也來了?


    當真是一點兒都不想讓他消停!


    上元帝君的眉頭不耐煩地一蹙,冷著臉擺手:“說朕這會兒在忙,不得空見他。”


    康聰有些為難地賠著笑道:


    “陛下,這恐怕是打發不了蒼使臣,他點明了今日是一定要見到陛下的,若他真有什麽要緊事,陛下聽聽也是無妨的。”


    上元帝君深吸了一口氣,額角處的太陽穴跳得異常歡快。


    “也罷,讓他進來吧。”


    幾息的功夫後,蒼雲瑄的身影緩緩走近殿中。


    “陛下,臣之所以前來,是為解陛下之困。”


    上元帝君聞聲抬起了眸,支著下頜,意味深長地問道:“蒼使臣,你莫不是在誆朕吧?你又不是朕肚子裏的蛔蟲,又如何知道現下朕究竟在為何事為難。”


    蒼雲瑄不慌不忙地迎向上元帝君的凝視,笑意加深。


    “陛下是在擔心溪太醫會對上元不利,可又不敢輕舉妄動,擔心她會再度失控,所以臣一同留在上元,直至三國盛會結束後,再與溪太醫一齊離去,這樣,陛下的煩惱盡解,自然也能高枕無憂了。”


    蒼雲瑄也要留下來?


    上元帝君的眼尾處劃過一道算計的精光,手下婆娑著翡翠玉佩的邊緣。


    這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有蒼雲瑄在,想來沈落溪即使再想做些什麽,也少不得要多思量幾分。


    思及此,上元帝君輕笑出聲,答允道:


    “蒼決,你乃是景國的使臣,留下來代景帝出席盛會,也是在情理之中。”


    蒼雲瑄從善如流地拱手一笑。


    自禦書房出來後,等候多時的衛臨從角落中走出,低聲道:


    “主子,咱們離開景國已經有將近一個月的時日了,若此刻再不返迴,屬下擔心會出什麽亂子。”


    蒼雲瑄不屑地勾起唇角,狂妄的語氣裏透出自大的意味——


    “朝中眾臣皆是朕一手提拔上來的,他們隻會衷心朕一人,你就莫要在這兒杞人憂天了,待到盛會結束,朕自會帶著落溪一起迴國!”


    說罷,蒼雲瑄便負手朝前走去。


    衛臨怔在原地,眉宇中的憂暗轉深。


    以沈落溪的性子,她如何會答應和蒼雲瑄迴景國?


    隻怕蒼雲瑄忙活一場,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沈落溪從康聰嘴裏得知蒼雲瑄也要留在上元後,表情並未流露出一分的意外。


    反倒顯出幾分意料之中的悠然。


    “沈姑娘,這蒼決明擺著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父皇怎的還真的答應了他?這不是引狼入室呢麽?”


    江玉顏坐在榻尾,嬌俏的小臉兒上布著不解與憤懣。


    沈落溪淺淺笑了下,轉眸看向元氣恢複了大半的謝尚錦。


    “九千歲以為陛下意欲何為啊?”


    謝尚錦無聲地一笑,先是看了眼江玉顏,才緩聲答道:


    “陛下此舉是在防著沈姑娘,隻是卻有聰明反被聰明誤之嫌,蒼決絕非善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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