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雲瑄聞言,險些沒繃住自個兒的表情。


    沈落溪竟然知道得這樣快?!


    “落溪,你在說什麽呢?我怎麽聽不懂,這大晚上的,可別淨是做白日夢才好。”


    蒼雲瑄拿話刺了一下沈落溪,便欲蓋彌彰地將話題又引向蕭越澤:


    “蕭小公爺這趟進監牢也是辛苦了,隻是我瞧著小公爺似乎心存疑惑的樣子,莫不是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兒,又或是人?”


    蕭越澤聽得蒼雲瑄話末別有用心的反問,淩厲的眉頭當即一蹙。


    他先是極快地瞥了眼神色不辨喜怒的沈落溪,思忖了片刻後,四兩撥千斤地應付道:


    “老話說得好,能者多勞,智者多思,可若是思慮太多,反會受其害,蒼使臣,你覺著呢?”


    蒼雲瑄半眯著眸子,其間劃過算計的精光。


    “小公爺的這張嘴還是這麽的伶俐,不過時日還長,隻怕到時候啊,當真是好戲不斷啊,時辰不早了,我就先迴去了。”


    蒼雲瑄說罷,轉身信步登上馬車。


    待車夫落下趕馬的鞭子,車簾被風吹動。


    不經意間又露出那雙陰翳如死物的眼睛,與沈落溪極快地相對視了一眼。


    馬車駕駛時發出的車軲轆聲逐漸遠去,直至四周隻剩下樹影婆娑的聲音不時響起,沈落溪才出言道:


    “越澤,這幾日你先暫且待在房中,莫要輕易外出,免得被人瞧出什麽破綻來。”


    眼下借屍還魂的天極子無疑是她和蕭越澤身邊兒最為危險的那顆定時炸彈。


    稍不留神,天極子就會和瘋狗一樣撲過來,恨不得生生咬下他們身上的一塊兒肉。


    “我知道了。”


    蕭越澤沒有多問,但心底已然有了大致的答案。


    月光隱進了層層的烏雲之中,借著微弱的光線,沈落溪與蕭越澤緩緩並肩朝前走去。


    次日。


    穆行的指節還未叩向房門,便先聽到房中傳來了沈落溪的喚聲——


    “穆行,不用敲門了,你直接進來吧。”


    待他推門而入,虛虛望去,隻見桌上與榻上皆攤著數不清的醫書古籍。


    每一本都有被翻閱過的痕跡。


    “將軍,你是一晚都沒有休息麽?”


    穆行看著沈落溪眼窩處泛起的淡淡青黑,眸底掠過心疼之色,又接著勸道:


    “凡事欲速則不達,其實我們可以一邊兒用法子緩解小公爺的失憶之症,一邊兒再廣撒網去打聽夫人的下落。”


    沈落溪聽罷,終於抬眸,將視線從手中的醫書上移開。


    “你說的道理我都明白,但……”


    沈落溪沒有將話說完,隻是眉尾處卻緩緩爬上了幾分晦暗莫測的意味。


    如今所有的事兒都被攤到了明麵上,包括蕭越澤受絕情陣法影響,在慢慢忘卻有關她的一切。


    以及慈念秋曾在雲國短暫地出現過,而後又了無蹤影的消息。


    穆行微微頷首,替沈落溪不願說出口的話道了出來:


    “將軍是擔心上元帝君,又或者是其他人會趁虛而入,挑撥你和小公爺的關係,對麽?”


    沈落溪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隻覺著鼻梁處的酸脹之意更甚。


    良久之後。


    她用力地甩著腦袋,試圖將所有的雜念暫時拋開:


    “也罷,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穆行,你再多派些暗樁出去留意打聽,我有些累了,想先歇會兒。”


    穆行應了個“好”字,轉身輕手輕腳地退出了房門。


    許是心力交瘁的緣故,沈落溪的頭才剛沾到床榻,眼皮便犯起了沉,隨即闔眸睡去。


    而另一邊,蕭越澤遵循沈落溪昨晚的叮囑,並不願離開房中。


    偏偏宮清不請自來,又擺出一副熟絡的態度道:


    “蕭小公爺,你可還是在因為上次的事兒而記怪我?我這人向來心直口快,多有不足之處,還請小公爺多加擔待才是。”


    蕭越澤同宮清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語氣有禮地迴應道:“宮少卿想多了,在下並沒有那個意思,實在是最近身體偶感不適,所以才不能隨宮少卿一起去鴻臚寺的。”


    蕭越澤因涉嫌殺害天極子而被上元帝君發落到大理寺監牢的消息,宮清自然也有所耳聞。


    隻是聽說才關了不到一天,沈落溪就找到了“真兇”,又把人給順理成章地撈了出來。


    或許是出於女人的直覺,宮清對沈落溪與蕭越澤的關係生出了懷疑。


    眸光流轉間,宮清選擇先往後退了一步道:


    “蕭小公爺若不適,那我倒也不好再叨擾了,你先好生休養,咱們來日再尋機會一起議事。”


    蕭越澤嘴角噙著恰到好處的笑意,目送宮清離去。


    在禦花園假山的拐角處,一抹身影似乎早已等候多時,宮清適時地頓住了腳。


    “蒼使臣,你是在這兒專門等我的麽?可是有什麽話想要說?”


    蒼雲瑄對上宮清明顯對他有所戒備的眼神,低沉著嗓音答道:“自然是有的,宮少卿可是在懷疑蕭小公爺心悅於溪太醫。”


    蒼雲瑄猝不及防地捅破了宮清心底暗存的那層疑影。


    而本該是詢問的語氣,聽來更多的卻是篤定。


    一股怪誕的感覺襲向心頭,宮清強行保持著最後的鎮靜,遮掩道:


    “好端端的,我為何要揣測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蒼使臣,你若有這會子捕風捉影的功夫,倒不如迴去想想該怎麽說服陛下再度同意與景國聯姻。”


    蒼雲瑄嘴角的笑意不覺擴大,眉峰一揚,彌漫著輕佻,“宮少卿,你的嘴會騙人,但你的眼睛卻騙不了人,我今日來就是想幫你促成一段好姻緣的。”


    宮清自見著蒼雲瑄第一眼,便無端的不喜,此人長相雖俊郎出眾,也算進退有度,可心思頗深,極其危險。


    仿佛隻要稍不留神就會落入他的算計之中。


    可現下聽到蒼雲瑄竟然口口聲聲說能助她與蕭越澤修成正果的時候,宮清心裏的那杆秤不可控地發生了動搖。


    半晌。


    宮清像是下定了決心,轉眸問道:“你要怎麽幫我?”


    蒼雲瑄不無滿意地朝著宮清勾了勾食指,示意她離得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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