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這是您要的飯菜,還請慢用。”


    小二殷切地端著托盤走近,卻在離沈落溪僅有一步之遙時,身子猛地失重,而後向前撲去。


    “嘩啦”的碎片聲傳來。


    蕭越澤不動聲色地將右腳收迴,麵色一派泰然。


    沈落溪先發製人,對著渾身沾染油汙的小二興師問罪道:


    “小二,你這是怎麽了?如此冒冒失失的,我們可還趕著時辰要上路呢。”


    小二陰著臉,狠狠剜了眼蕭越澤所坐的方向,咬著後槽牙迴道:


    “小的也不知道是哪裏得罪了這位公子,竟是惹得公子絆了我一下,這飯菜損失了事小,可耽誤了客官的正經事,倒是不妙。”


    蕭越澤聞言,狀似不解地轉了下眸,“好端端的,我絆你做什麽?”


    小二冷眼瞧著麵前之人那副無辜的做派,眼中劃過一道狠厲的殺氣。


    “也罷,左右今天這頓飯我們是吃不成了,錢呢,我們照付,餘下的,就請諸位慢慢收拾吧,我們走。”


    沈落溪隨意地從荷包中取出一錠銀子,作勢就要站起身。


    “慢著,既是進了這家店,想出去可沒那麽容易!”


    小二索性也不再偽裝,伸手一攔,兇神惡煞地擋在幾人的去路中間。


    沈落溪見狀,不僅沒有顯出分毫的意外,反倒是興味盎然地輕挑了下眉尾。


    “看來閣下是想要黑吃黑了,叫你們管事的出來,又或者說……”


    沈落溪的語氣忽地一頓,意味深長地接著道:“該是說叫你們長老出來。”


    小二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說話時的模樣絲毫不見方才的謹小慎微:


    “就憑你們這幾個人,還想求見我們長老,當真是貽笑大方!你既是害的我南疆蠱女身死,自然也該血債血償!”


    沈落溪淡淡地闔眸,沉靜的麵容上籠著一層淡漠的浮光。


    “我隻跟你們長老說話,若是她不出現,咱們也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你這個臭女人!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就在小二抽出劍柄要指向沈落溪時,一道有些沙啞的女聲適時地作響——


    “江離,退下,不得無理。”


    沈落溪循聲望去,隻見一位婦人身著將要及地的黑色祭袍緩緩走近。


    “老身乃南疆第十五代長老南秋月,今日之所以要攔下姑娘,不過是為公道二字。”


    與初聞時帶著些許滄桑的聲線不同,南秋月的容貌昳麗,瞧上去總不過才是三十出頭的年歲。


    沈落溪微微一笑,淺褐色的瞳仁透著坦蕩:


    “南長老有什麽問題盡管直說,我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南秋月似乎沒想到沈落溪會這般爽快,邃也不再兜圈子,淩厲的目光直射向眼前人,問道:


    “我且問你,巧雀的死,你知不知情。”


    沈落溪點頭,一字一頓:“知道,但殺她的人並非是我。”


    南秋月眸子裏的溫色極快地褪去,逼得沈落溪更近,“你有什麽證據能夠證明,你不是兇手?”


    沈落溪不答反問:“敢問長老一句,你是否是收著了蒼雲瑄的密信,才特意趕來隻是為替巧雀姑娘報仇雪恨?”


    南秋月見沈落溪大敵當前,還能這般臨危不亂之時,不覺對她生出了一絲欣賞。


    “我隻在兩天前收到了一封密信,至於寫信之人是誰,我並不清楚。”


    世人隻知南疆巫蠱之術盛行,卻鮮少有人知道,每代長老都會通曉龜卜之術。


    在初收到那封密信時,南秋月也不免懷疑來人的用意。


    然而。


    待她替巧雀連占了三次龜壽殼後,卻發現本該堅硬無比的龜殼竟是全部都出現了裂縫。


    龜裂,便代表著身殞。


    沈落溪看穿南秋月心中所想,緩緩道:


    “所以長老其實並不確定我是否當真為真兇,卻可以肯定巧雀出了事,所以才會日夜兼程而來。”


    南秋月不置可否地一笑,眼前的女子遠比她想得要更為通透。


    卻也更難對付。


    “長老,別聽這個女人的鬼話,她定是想要蒙混過關,依我看,咱們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能放過一個!她要死,那個叫蒼雲瑄的男人,也得死!”


    江離蠢蠢欲動地緊握著手中的劍柄,嗜血的眼眸中盡是閃爍著看到獵物時的瘋狂。


    “姑娘,說實話,我並不相信你就是殺害巧雀的人,但是可惜。”


    南秋月話鋒一轉,婉轉的語調絲絲凍著人心:


    “你拿不出證據來自證清白,我倒是可以讓你死的不那麽痛苦,也算不枉你我相識這麽一場了。”


    沈落溪漫不經心地斂眸,語氣越發得平靜從容:“長老,有時候人多也不一定就能夠真的勝。”


    話音未落,方才還誌得意滿的眾人竟是倒了三分之二。


    南秋月望去,隻看到眾人口中皆不斷往外滲著白沫,似乎是中了什麽毒。


    南秋月的神色劇變,鎮靜之色不再,破了音喝道:“你這女子果真陰險狡詐!你是什麽時候下的毒!”


    明明在沈落溪一行人進了這酒樓後,她便一直在暗處觀察。


    按理來說,沈落溪是沒有任何機會下毒的。


    “長老,你們露出的破綻實在太多了,我才剛進酒樓,便覺察到了不對勁,為求自保,我隻好驅動我這玫瑰發簪間藏著的九腸粉了。”


    九腸粉無色無味,如同花粉般,隻需要風輕輕一吹,再加上日光這麽一照,便可發揮出十成十的作用。


    即便是屏住唿吸,這粉也會順著耳道侵向大腦,防不勝防。


    “放心,這九腸粉不會要了你們的命,最多就是一個時辰之內如植物人般不能動而已,我們就先走一步了,長老,咱們後會有期。”


    沈落溪抬手打了個嗬欠,就在轉身之際,倒在地上的江離掙紮著將淬了毒的箭弩對準了毫無防備的蕭越澤。


    “蕭越澤!小心!”


    沈落溪未做多想,在那箭弩要正刺入蕭越澤的心脈時,用力將他往旁邊一推。


    尖銳的箭弩深深刺進她的肩頸處。


    喉頭的血氣翻湧,沈落溪終是忍不住,嘔出了一大口黑血,隨即失去了意識,陷入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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