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溪的聲音裹挾著山風,清晰地傳入蒼雲瑄耳中,更透著化不開的冷意。


    “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膽量跳,去死吧!”


    蒼雲瑄腦中的弦徹底崩斷,就在他的劍要狠狠刺向巧雀之時,一道玄色的身影自遠處而來。


    “堂堂景國國君,竟然如此濫殺無辜,著實可笑!”


    男子的神容清俊,此刻他的雙手負於身後,更透出如世外高人般的凜然正氣。


    “你是何人?”


    蒼雲瑄的劍早已被男子的暗器強行擲飛,在感知到虎口處隱隱發著麻時,他看向男子的目光越發多了忌憚。


    此人的武功這般高深,若他再動手,勝算怕是隻有區區四成!


    “我乃公西家族家主——公西乘。”


    男子的話音落下,蕭越澤的眸光猝然一亮。


    “晚輩雲國蕭越澤,久聞前輩盛名,今日終於得見,當真是榮幸之至,見過前輩!”


    公西乘聞聲轉眸,上下打量了眼蕭越澤,見他坦蕩自若,不無滿意地輕撫著胡須迴應道:“蕭小公爺有禮了。”


    沈落溪的耳力極好,見著巧雀被救下,正鬆了口氣,卻在不期然間與公西乘的目光隔空相觸。


    “你……”


    公西乘恍惚中從沈落溪的麵上尋到了幾分熟悉的痕跡。


    但顧忌著蒼雲瑄在場,他竭力克製著想要試探上前的步子,故作鎮靜道:


    “姑娘,如今我已現身,這懸天索道你是不必再過了,可以折返迴來了。”


    然而。


    沈落溪緩緩搖了搖頭,如墨的秀發更勾勒出女子的處變不驚。


    “箭在弦上,豈有不發之理,前輩且再稍候片刻,我很快就好。”


    說話間,沈落溪加快了手下搭橋扣鎖的速度。


    一刻鍾後,另一條經過加固的索橋完美地展現於眾人眼前。


    公西乘踩著腳下堅固無比的金剛繩,瞳仁深處的激動翻湧得越發厲害。


    放眼這世上,唯有她能想出這般驚為天人的法子。


    看來。


    沈落溪倒是和他心中的那人關係頗有些淵源在了。


    公西乘的眼底深思更盛,待走近沈落溪身前,他的眉眼轉而變得溫和:


    “姑娘此行破了我的玄武秘境,如今又替我搭了一條新的懸天索橋,那便是我公西乘的座上賓,還請隨我來。”


    公西乘並未點破他與沈落溪三年前便已見過,說話時的語氣也如在對待一位初見的陌生人般,讓人挑不出半分的漏洞。


    沈落溪了然,不覺更對公西乘的通透生出了些敬佩。


    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裏就知曉她身份不便透露,又瞧出了蒼雲瑄狼子野心,且還能滴水不漏地應付,果真是一位當之無愧的梟雄。


    沈落溪笑著應道:“前輩如此周到,那我就隻好卻之不恭了。”


    約摸小半個時辰後,公西乘將眾人引至一處竹閣前停下。


    “現下正是春日裏,這竹屋住著也算清淨雅致,諸位先好生歇息,有什麽話,咱們明日再說,飯菜已經有人端進了屋中,還請諸位慢慢享用。”


    公西乘說罷,風輕雲淡地拂袖轉身,在與沈落溪擦肩而過時,又深深地瞧了她一眼。


    許是兩日來勞心勞力的緣故,沈落溪用過午膳,便在房中歇息了一下午。


    蒼雲瑄住在一層西南角,他站在窗前,視線正巧能瞧得清楚沈落溪的一舉一動。


    “主子,這一整個下午皇後娘娘都沒有出過房門,那位蕭公子也是,咱們會不會是想多了?”


    蒼雲瑄自信地勾了勾唇,言辭間越發得胸有成竹:“不會,公西乘定然和沈落溪之間有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否則的話……”


    公西乘怎會突然出現,隻為了救一介南疆蠱女?


    他若當真有那麽好心,這麽多年,又哪會有那麽多人身死在那玄武秘境當中?


    “衛臨,你且替朕好好盯著沈落溪,有關她的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在第一時間立刻來迴稟朕,不得有誤。”


    衛臨不疑有他,將腰彎得更深,恭敬地應道:“是,屬下遵命。”


    轉眼,日落西山,天色漸漸暗了下去。


    沈落溪倚在窗旁的軟榻前,不時翻動一頁手中的醫書。


    這時。


    窗欞外傳來一陣有節奏的“篤篤”聲。


    沈落溪稍稍坐直了身子,打開窗框,入眼是一隻做工精巧的木鳶,其中的輪廓被雕畫得栩栩如生。


    木鳶所設的機關沈落溪再熟悉不過,她輕車熟路地滑動最末端的凹槽。


    下一秒。


    一張字條出現:“今夜醜時,我當在梅林深處靜候光臨。”


    紙條並沒有落款,沈落溪卻早已了然。


    “魯公秘術……公西先生,你會的當真是不少啊。”


    沈落溪轉身將字條放置於燈燭之上,火舌頃刻間便將其吞噬殆盡,再無半分的蹤跡。


    半夜醜時,沈落溪如期赴約梅林。


    漫天的紅彰顯出恣意的豔麗,清幽的梅香湧進鼻腔,更是教人不覺眉眼舒展。


    “公西先生,如今已然不是寒梅盛開的時節,不知先生是如何將這梅花兒移植栽培得這般生機盎然的。”


    沈落溪的語氣聽著像是在詢問,卻含著些許難以言說的篤定從容。


    似乎……


    她已猜到了最終的答案。


    “昔日我曾經從一位知己那裏得到了溫室栽培花果的方子,想來以將軍的聰明才智,定然也是對這方子有所了解的。”


    公西乘轉過身,直直地望向沈落溪,目光中顯出深切的懷念。


    沈落溪淺淺一笑:“敢問先生,你的那位知己可是姓慈。”


    公西乘鄭重地點頭,恨不得將所有美好的詞匯都加注於那人的身上:


    “是,她是我見過這世間最聰慧,最善良,也最通透的女子,她像極了一陣風,來無影去無蹤,可每次,都能讓我驚喜不已,你長得很像她,為人處世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如若不是沈落溪的這張臉生得太過年輕,公西乘隻怕會真的以為是慈晚秋再度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的麵前。


    “公西先生,我想知道,你和我娘是怎麽認識的,不知先生可否方便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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