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珍隻聽到孫夫人讓薛夫人道歉的那一句,便以為,孫夫人是因薛威丟下自己而大發雷霆。


    那薛夫人果然是來道歉的!想來…


    是怕極了自己會退親!


    嗬,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她偏要薛威親自過來給她一個解釋!


    而薛夫人聽到孫珍的話後,都給氣笑了。


    不嫁?那可真是太好了!她本來就是來退親的!


    孫珍不嫁,簡直就是天大的喜事。


    “罷了!”薛夫人縱使心裏有氣,卻也不願與孫府多做糾纏,她擺擺手道:“既然孫二小姐也心知肚明嫁不過來了,這親事就此作罷,就當我瞎了眼,倒黴遇上了你們這等人家”。


    孫夫人聽後沒給氣死過去!


    什麽叫倒黴遇上了她們這等人家?


    孫夫人一拍桌子起身道:“好你個薛夫人!真當我們孫府好欺負?你如此含血噴人,今日若不磕頭道歉,就休想出我孫府大門!”


    “嗬!”


    薛夫人一聽笑了,冷聲道:“怎麽?孫府養不好女兒也就罷了,竟還要濫用私刑麽!”


    “你含血噴人,沒有證據就敢汙蔑我冰清玉潔的珍兒”,孫夫人厲聲道:“今日便是鬧到京兆尹府,我孫府也不怕你!”


    “嗬!”薛夫人冷笑道:“證據?孫夫人找個郎中來看看不就是證據麽!孫二小姐若當真冰清玉潔,我當眾給你道歉!”


    威兒昨日看的清清楚楚,孫珍的手臂上根本沒有守宮砂,更何況那醫女還說,孫珍竟是有了身孕!


    孩子都有了,也好意思說是冰清玉潔!


    “好!”孫夫人猛然起身,對院子裏的下人喊道:“去把府醫帶來!”


    “府醫?”薛夫人冷笑道:“你府裏的府醫,怕是信不過吧!”


    說著,薛夫人對自己帶來的丫鬟說道:“去街上找個郎中來”。


    她本不想大動幹戈,想著和和氣氣把親退了,可既然孫夫人都不嫌丟人,她也不必替孫府藏著掖著了。


    孫夫人嗤笑一聲,她的珍兒清清白白,便是太醫來了也不怕!


    但難保薛夫人不會耍什麽手段,她便對院子裏的婆子說道:“你也跟著去”。


    薛夫人冷冷坐著並不作聲,一起去也好,免得以為是她做了什麽手腳。


    而此時最震驚的,是孫珍。


    她終於聽明白了,薛夫人今日不是來道歉的…


    她是來退親的!


    這…怎麽可能?


    薛威是瘋了麽?!


    自己能同意這親事,那是他薛威八世修來的福氣!他…


    他怎麽敢退親?


    他怎麽敢退親啊!


    這被退過親的女子,名節受損,如何還能再嫁人呢?


    更何況…


    這薛夫人分明是在誣蔑自己,與人有染?


    薛府不是瘋了吧!


    孫珍不可置信的看著薛夫人,尖聲喊道:“薛府要退親?憑什麽!薛威憑什麽退親!”


    要退親,也是她退親!怎能是她被薛威退親啊!


    憑什麽啊!


    薛夫人被孫珍這一聲嚇了一跳,不悅的看著孫珍,蹙眉暗道,這孫二小姐不知檢點也就算了,竟還這般沒有規矩,幸而自己發現的早,否則豈非是娶了個禍害迴去。


    正在這時,府醫匆匆趕了過來。


    “夫人,二小姐”,那府醫不知發生了何事,隻聽丫鬟說,孫夫人正在接待二小姐的夫家,薛夫人。


    “給二小姐瞧瞧,珍兒身子可有問題?”孫夫人冷聲道。


    她今日便要讓薛家看看,誣蔑他們孫府的下場!


    “是”,那府醫恭敬得拿出帕子放在孫珍手上,而這一探,便是笑了。


    “恭喜夫人,恭喜二小姐,二小姐是有喜了!”


    怪不得兩位夫人匆匆相見,原來二小姐竟是與薛公子…


    倒也是常理之中,二人已經定親,可這守孝三年的確是久了點!


    既然有了身孕,那薛公子便可如大小姐的夫君一般,向陛下求個旨意,賜婚便是了。


    如此一來,倒是皆大歡喜了。


    那府醫滿臉堆笑,孫夫人和孫珍卻皆是臉色一變!


    “你說什麽!”孫夫人最先反應過來,猛然站起身喊道:“你在說什麽!你怎麽敢如此胡言亂語!”


    那府醫嚇了一跳,手一抖,帕子都掉到了地上。


    “這…這…”那府醫恭敬道:”夫人,老奴…老奴沒有胡言亂語啊”。


    “嗬!”


    薛夫人冷笑一聲道:“孫府的府醫倒是正直多了!”


    言下之意,孫夫人奸詐狡猾,謊話連篇。


    孫夫人沒給氣個半死,她是如何也也沒想到,她這府醫竟會幫著外人說話!


    直到現在,孫夫人也認為,孫珍定然是清清白白的。


    而孫珍自己更是懵了!


    這府醫說什麽?


    她有喜了?


    這怎麽可能!


    她怒道:“我看你是不想在孫府幹了,竟敢如此膽大妄為,壞本小姐名聲!”


    那府醫也懵了。


    他…他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壞孫二小姐的名聲啊!孫二小姐的脈象,真真確確就是有喜了啊!


    “老奴不敢!”那府醫顫顫巍巍道:“可…可老奴…”


    眼下,這府醫也聽出些問題了,莫非…


    孫二小姐這孩子不是薛公子的?


    糟了!這可如何是好!


    他隻好改口道:“許是老奴醫術不精,不如老奴再…”


    而正在這時,薛夫人的丫鬟帶了一名醫女走了進來。


    “不必了”,薛夫人起身打斷道:“你這府醫再看,怕也是不作數了!”


    她看向那醫女,說道:“你幫孫二小姐瞧瞧”。


    孫夫人看向了那婆子,見那婆子微微點頭,示意這醫女是她找的,孫夫人這才放下心來。


    “是,夫人”,那醫女客氣道,便將手扣在了孫珍的手脈上。


    僅片刻,她便收手說道:“這位小姐身子無恙,隻是剛剛有孕,還需要服些補氣血的藥,以免日後氣血不足”。


    “什麽!”孫夫人驚叫出聲,這一次,她都開始懷疑孫珍了。


    若說這醫女在說謊,可自家的府醫…


    難道還會被薛府收買麽?


    她震驚的看向孫珍,激動道:“珍兒,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孫珍更是一頭霧水,她瞪著眸子尖聲道:“什麽怎麽迴事!這根本就不可能!”


    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怎麽可能會有孕呢!


    這根本就不可能的!


    而孫夫人看著孫珍,滿臉的不可思議,竟不知該不該相信她了。


    這時,薛夫人冷笑一聲道:“孫府的家事我本無權置喙,可孫二小姐這等情況,孫夫人還與我薛家定親,豈是在欺辱我薛家!”


    “這…”孫夫人不可置信道:“這絕不可能!珍兒…珍兒根本不可能有孕!”


    話雖這麽說,可孫夫人此時自己都有些心虛。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不可能?”薛夫人說道:“孫二小姐的手臂上有沒有守宮砂一看便知,孫夫人這是在拿我們薛家當傻子糊弄麽!”


    孫夫人卻是心頭一震,她本是不相信薛夫人所說,可一個兩個都這般說辭…


    孫珍有沒有守宮砂…


    她眼下都不敢去看了!


    薛夫人卻不給她思慮的時間,冷聲道:“孫夫人的家事我無權過問,這親事,就此作罷了!”


    說完,薛夫人冷哼一聲,便一甩衣袖帶著丫鬟走了出去。


    這一次,孫夫人哪裏還敢攔著了。


    她滿腹怒火和震驚,將一屋子的人都趕了出來,便一把抓住了孫珍的手臂。


    “娘!”孫珍喊道:“你這是幹什麽!”


    孫夫人卻根本不理會掙紮的孫珍,也不管是否將孫珍弄疼了,便滿臉怒火的掀起了孫珍的衣袖。


    “這!”


    衣袖被掀起,露出了細嫩的手臂,卻連孫珍都驚叫出聲。


    那手臂幹淨細嫩,卻是…根本沒有守宮砂!


    “這不可能!”孫珍震驚喊道。


    孫夫人則是身子一軟,直接暈倒了過去。


    入夜。


    京城街道早已人跡寥寥,夜色泛著霧白,煙絲嫋嫋,白鵑輕鳴。


    皇宮。


    此時,燕寧帝正要入睡,徐公公卻突然走了進來。


    “陛下…”徐公公恭敬的站在一旁,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說吧”,燕寧帝說道:“又出什麽事了”。


    若非出了大事,徐公公絕不會這個時辰來打擾他。


    徐公公垂著頭,小心道:“陛下,悀州傳來消息,殿下…還未到”。


    燕寧帝渾身一震,那本有些倦意的眸子霎時閃過一絲淩厲,若仔細看去,分明還隱隱透著悲意。


    “陛下!”徐公公擔心道:“小心龍體啊…”


    許久,燕寧帝緩緩躺下,擺擺手道:“去吧,不許任何人再來打擾…”


    那聲音不似往日淩厲,頗有些蒼老無力之感。


    “是”,徐公公滅了燭火,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黑暗中寂靜無聲,燕寧帝躺在床塌上睜著眸子,麵無神色的有些可怕。


    他早該想到的…


    曆朝曆代廢太子的下場,哪有好的呢!


    他早就想到,寧禮琛這一走…


    既然如此,又有何好悲。


    一聲輕響傳來,燕寧帝動也未動,卻是喃喃道:“縱使朕早有準備,可這心裏…仍不是個滋味”。


    “陛下節哀”。


    不知何時,床榻前竟突然出現一人,夜行衣似乎要與這黑暗融為一體。


    “你認為…”燕寧帝仍是那般麵無神色,沙啞道:“是老二,還是老六?”


    自然是指,殺寧禮琛一事!


    “也不見得…”那黑衣人猶豫道:“就是兩位殿下!”


    燕寧帝卻是冷笑出聲,目光漸冷道:“不是他二人,還能有誰!”


    寧禮琛身邊還有暗衛,豈是尋常人說殺就殺的。


    這個道理黑衣人自然也明白,便不再做聲了。


    許久,燕寧帝側頭看向這人,緩緩開口道:“朕讓你查的事情,怎麽樣了?”


    “迴陛下”,那黑衣人答道:“二殿下一直在淩州培植暗衛”。


    “培植暗衛?”燕寧帝眯著眸子道:“如何培植?有多少?”


    黑衣人如實道:“百裏挑一,數量驚人”。


    燕寧帝猛然抬眸:“可確定?”


    “臣剛從淩州迴來”,黑衣人答道。


    燕寧帝瞪著眸子,在黑暗中看不清思緒,可那氣息…


    顯然是有些不穩了。


    怪不得這幾日不見這人,既然是親自去了淩州查看,便不可能有錯了。


    百裏挑一!


    一百人中取一名暗衛,這等情況下,還能培植出數量驚人的暗衛!


    燕寧帝冷聲道:“人從哪來?”


    黑衣人答道:“多為抓來或買來,五到八歲男童居多”。


    燕寧帝緩緩閉上眸子。


    好!


    好個寧毓!


    真是他的好兒子啊!


    哈哈哈!


    寧禮琛修葺地下銷金窟,大肆斂財,把控人心!


    寧毓則四處抓掠孩童,秘密習武,擴增暗衛!


    都是他的好兒子啊!


    都早早盯上了他的龍椅,隻等他死呢!


    “哈哈哈哈…”


    燕寧帝突然低笑出聲,那笑聲蒼老淒涼,透著些許詭異。


    “寧湛呢”,許久,燕寧帝繼續問道。


    “六殿下在燕寧各處招攬才能之士”,黑衣人說道:“上月初,府中又入七名謀士”。


    “哼!”燕寧帝冷聲道:“倒是都沒閑著!”


    “陛下息怒!”那黑衣人說道:“兩位殿下不過是為保命做準備,臣以為,並非什麽大事”。


    “並非大事?”燕寧帝冷聲道:“宮中才幾個暗衛,老二如此做為,你以為隻是為了保命麽!”


    想到寧湛,燕寧帝說道:“老六也是個傻子!人家在招兵買馬,他卻想著智取!”


    僅靠那些謀士,盛世太平自然是錦上添花,可武力上壓不過老二,僅靠那些腦子有什麽用!


    燕寧帝冷聲道:“真是蠢的可以!”


    “可要臣做什麽?”黑衣人問道。


    “京外暗衛暫且這般吧”,燕寧帝若有所思,冷聲道:“到是朝中的勢力,該壓一壓了!”


    第二日一早。


    許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僅一日的時間,京城各府,就幾乎都知道了孫珍被退親一事,自然,這原因也被傳了個沸沸揚揚。


    落水被看當眾去了身子不說,竟還已非完璧!


    如此也就算了,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竟還好意思與薛府結親。


    這孫二小姐,可真是個狠人啊。


    一時間,孫珍成為了京城中津津樂道的笑柄,各府貴女無不暗道,孫太傅那般清廉正直的一個人,也幸好是不在了,否則,也非要被這個孫女給氣死不成。


    不必想,孫珍這輩子都別想嫁出去了。


    而此時,孫府更是雞飛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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