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棟看向蘇啟誌,目光如炬道:“難道他們就該死麽!”


    憑什麽!


    憑什麽他們窮人的命就不是命!


    這蘇啟誌一身華服,據說更是丞相之子,自小便有最好的先生,入翰林院!


    可他家裏從未請過先生,多少次,他在破舊的書院外偷聽!


    他不怪命運不公,也從未覺得會試第二有何不甘,所受到的教育不同,他自然不如蘇啟誌。


    可他本以為,丞相之子,必定是設身處地為百姓思慮!可這一番話,當真是將他激怒了!


    難道遇到天災的百姓,就該死麽!


    難道官兵活活打死無辜災民,就該忍著麽!


    這是什麽道理!


    誰知,蘇啟誌冷哼一聲道:“項公子怕是太天真了,你今日赦免了他們,明日他們就敢繼續造反,人心不足蛇吞象,又何必同情他們呢!”


    “這不是同情!”


    項棟怒道:“那是我們的同胞,是燕寧的子民,他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可勞作時,他們拿起鋤頭農耕,國危時,他們也會拿起長矛保家衛國!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舟依水而行,又豈能嫌水無用!”


    項棟朗聲道:“若吃飽穿暖,有誰會願意提著腦袋造反呢!”


    這一番話下來,別說考生了,便是朝臣也無不動容。


    若人人都如項棟,那燕寧朝堂…


    從此清明了!


    蕭暮堯則是勾唇一笑。


    “陛下,臣考完了”。


    在場的文武百官看向了那三人,暗道今日若是陛下考四書五經,眼下想來是另一場局麵了。


    真乃…不愧蕭暮堯啊!


    燕寧帝則是微微頷首:“蕭愛卿宣便是”。


    蕭暮堯環顧一周。


    “恭喜項公子…”


    他含笑道:“狀元之位,非你莫屬!”


    項棟一驚,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蕭暮堯。


    他以為,他方才那這番言論,定會惹的百官不悅,惹的蕭大人和陛下不悅!


    畢竟他字字句句都在傾向起義的百姓,也是存了責怪朝廷的意思,可…


    可蕭大人竟選自己為狀元?


    他詫異的看著蕭暮堯,完全不知是為什麽。


    而此時,比他還震驚的,是蘇啟誌。


    怎麽會這樣!


    憑什麽?


    憑什麽!


    他不明白,鎮壓起義他錯了麽?


    殲滅刁民他錯了麽?


    穩固朝堂,中央集權他錯了麽?!


    憑什麽狀元是項棟!


    憑什麽他要位居第二?


    誰知,隻聽蕭暮堯繼續說道:“林公子,乃榜眼之才!”


    林謙一喜,見禮道:“草民多謝蕭大人!”


    他會試第四,想著殿試至多奪個探花,誰想到今日不寫文章,不作詩詞,倒是考了災民造反!


    這位名聲大噪的蕭大人,分明是在考他們民間疾苦!


    而蘇啟誌卻是猛然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蕭暮堯。


    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


    若自己連榜眼都不是…


    而後,便聽見蕭暮堯說道:“蘇公子為探花郎”。


    蘇啟誌霎時身子一晃。


    這怎麽可能!


    他會試位居第一!殿試怎可能隻得個探花!


    若考文章作詩,甚至為官之道,這兩人根本不及自己!


    憑什麽!


    蕭暮堯卻是笑道:“蘇公子似乎不服?”


    蘇啟誌一驚,他暗暗咬牙,的確不服!


    可…


    他不敢!


    蕭暮堯是什麽人!


    連父親都見了都要繞道而行,他怎敢反駁!


    許久,蘇啟誌垂首道:“草民不敢”。


    蕭暮堯卻是笑了。


    “蘇公子的文章本官看了,的確不錯,對得起這會元之位”。


    蕭暮堯說道:“可文采斐然的會元年年皆有!本官掌管翰林院,要的絕非隻是才華橫溢”。


    “哦”,蕭暮堯在大殿間閑庭散步般走著:“蘇公子的為官之道也的確不錯,你乃丞相之子,如何忠君,如何為臣,你都清清楚楚,可是…”


    蕭暮堯停下來道:“你不懂如何對待百姓!”


    “項棟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蕭暮堯說道:“齊家治國平天下,你將治國平天下學的通透,卻不知道,這一個個平凡的百姓,組成了燕寧一個個家!家都未齊,何以治國!”


    蕭暮堯突然淩厲的看向蘇啟誌道:“本官想問問蘇公子,若隻一味的想往上爬,身居高位容不得半點反抗,那與指鹿為馬的趙高,有何區別!”


    霎時,蘇啟誌渾身一震,緊忙跪下道:“草民不敢!”


    以趙高為喻,他這罪名怕是太大了!


    而此時,項棟卻是紅了眼眶!


    若鄰城水災一事,是由蕭大人處理,那定是另一番局麵啊!


    造反一事他刻意打聽,也略有耳聞,分明是太子殿下為皇權爭鬥,生生犧牲了那些災民!


    他們何其無辜啊!


    難道窮人,就該成為權利之下的犧牲品麽!


    項棟身子微微顫抖,看著蕭暮堯心裏是說不出的震驚,他攥緊拳頭,暗暗發誓,這一生為官…


    都要如蕭暮堯這般!


    而此時的項棟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蕭暮堯這燕寧的翰林院首…


    不過是來混日子的!


    而此時,蕭暮堯看著蘇啟誌,卻是笑道:“蘇公子這是做什麽,快快起身,日後在翰林院…”


    “本官還十分期待蘇公子的表現呢”。


    蘇啟誌一怔,不知為何,他總感覺蕭暮堯這話似乎別有深意!


    他緩緩起身,垂首道:“多謝…蕭大人”。


    衣袖中的手卻是死死攥著,滿心不甘。


    蕭暮堯卻不再理會他,含笑道:“一甲已定,各位貢士,你們麵前有硯台筆墨,本官要你們寫下耕穀過程,與近幾年的收成及米價!”


    眾人聽後皆是一愣,而後麵麵相覷。


    蕭暮堯瞧出他們的疑惑,緩緩道:“如若諸位在朝為官,卻不知農耕辛苦,連一畝地收幾擔米,一擔米賣多少銀子都不知的話,本官奉勸各位,還是迴家繼續吟詩作對吧,朝堂,不適合你們!”


    眾人聽後恍然大悟,若連‘粒粒皆辛苦’的道理都不懂,又豈知生存艱苦,豈知體恤百姓?


    有些考生會心一笑,已經開始落筆了。


    而文武百官看著蕭暮堯,皆暗暗點頭,看來這位蕭大人,是要大換血了!


    隻有蘇遠鶴麵色陰沉,根本不敢相信今日竟是這般結果!


    怎麽可能!


    往年會元,十之八九皆為狀元,便是差強人意,也是榜眼!


    可…可這蕭暮堯竟考了個徐州造反!


    今年這些考生,多為寒門子弟,隻有誌兒身份特別,官家出身,若考民情民意,誌兒自然不如他們!


    可偏偏,是這該死的蕭暮堯主考!


    丞相府。


    看著爬了半米不到,就已經癱趴在地上,似乎隻剩半條命的杜姨娘,蘇輕默心裏明白,杜姨娘眼下不過是強弩之末了。


    算著時間差不多了,蘇輕默俯下身子道:“哦對了,姨娘許還不知吧,爹一直有個外室,名喚盈嬌,育有一子”。


    蘇輕默說的大言不慚,實則卻是…


    誆騙杜姨娘的。


    便是之前所說,下人們議論是蘇遠鶴毒啞了杜姨娘,也是騙她的罷了。


    而果不其然,此話一出,已然奄奄一息的杜姨娘突然渾身一震,猛然睜開眼睛,眸中布滿了震驚與不可置信。


    蘇輕默見此莞爾一笑。


    “想來殿試結果已出,不知三弟…”


    蘇輕默起身向外間走去,一字一句道:“如何了呢!”


    走出房間,蘇輕默刻意未關房門,那唇角微挑,淡笑著離開了常秋院,顯然心情不錯。


    皇城,東宮。


    殿試結束,寧禮琛剛剛踏入東宮,竟是一道劍風而來,寧禮琛猛然迴頭,就見高牆上一名黑衣人飛身而下,直逼自己!


    寧禮琛赫然瞪大眸子,一個翻身躲過,與這人打在了一起。


    一旁的宮人這才反應過來,無不大驚失色,大喊道:“刺客!有刺客!”


    寧禮琛與那刺客打在一起,那刺客武功雖略高一籌,可堂堂太子,寧禮琛也並非平庸之輩,他不見慌亂,卻是滿心疑惑。


    這已經是第二個刺客了!


    前幾日剛抓了一個,今日又來了一個!


    宮中各處都有暗衛和禁軍,根本不可能有人無聲無息的潛入,而這兩名刺客能入東宮,便足以說明,他們熟知禁軍的巡查時間!


    禁軍的巡查,換崗與路線皆為統領與兩衛臨時決定,眼下趙吝被關進大牢,難道今日是孟朔勾結刺客麽?!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皇宮,就這般好進麽!


    而此時,左衛周勤帶人匆匆趕到,見此情景簡直嚇了個魂飛魄散。


    “殿下!”


    他緊忙跑上前去,與那刺客打在了一起。


    而那刺客心知刺殺失敗,竟是突然扔出兩支暗器,破風而來!待寧禮琛與周勤退身躲開,卻見刺客已經飛身逃走,向宮外而去了。


    “站住!”


    周勤也飛身而起,帶著禁衛軍一幹人等追了出去。


    寧禮琛站在原地未動,他看著那刺客離開的方向,眸中透著些許疑惑。


    這般輕功…


    這刺客方才,難道未盡全力?


    果不其然,並不多時周勤便迴來了,到底是沒追上!


    那刺客十分熟悉皇宮地形,幾個轉角便不見了蹤影,眼下定然已經逃出宮去了。


    寧禮琛聽後更是疑惑,這般輕功…


    武功又怎會與自己不相上下呢?


    若當真如此武功平平,又怎敢來刺殺自己呢?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清風饜。


    此時,蘇輕默正在清風饜。


    她與夜遷沉並肩站在窗前,眉眼間卻是透著淡淡擔心。


    “葉公子…”


    蘇輕默抬頭看向夜遷沉,問道:“毫不擔心麽?”


    雖知這人暗衛武功絕世,出入皇宮不成問題,可要暴露於人前,還要引來禁軍,到底是太過危險了。


    夜遷沉卻是麵色如常,仍看著窗外,淡聲道:“放心”。


    蘇輕默見他這般清寒自若,倒的確是放心了許多。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槿夏的聲音:“小姐”。


    “進”,蘇輕默迴身看向房門。


    隻見槿夏拿著一身男裝走進來,將托盤放在桌案上,先對夜遷沉微微頷首,而後對蘇輕默說道:“探花郎!”


    蘇輕默勾唇一笑,心情大好道:“那可真是要恭喜三弟了!”


    拿起茶水輕抿一口,卻聽槿夏繼續說道…


    “蕭大人以鄰城水災為題,據說蘇啟誌還被訓斥了一頓!”


    “咳!”蘇輕默險些嗆到。


    放下茶杯,卻是滿眼的幸災樂禍。


    這蕭暮堯真是夠壞的!那麽多民生不題,偏偏以鄰城水災為題,這不是往寧禮琛的心口上紮麽!


    蘇輕默滿眸笑意,歎道:“這蕭暮堯渾身上下沒一個好心眼”。


    槿夏聽後嘴角微抽,心裏暗道,小姐,你也沒有啊…


    不是你讓蕭暮堯去禍害蘇啟誌的麽。


    蘇輕默不知槿夏心裏所想,她又緩緩走到窗邊,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眼下…


    隻等宮中結果了!


    一個時辰後。


    宮中的動作很快,殿試剛一結束,金榜便已張貼滿城,除一甲三人外,還有四人入翰林院,其餘貢士則調到京外各處為官。


    殿試的內容不脛而走,一時間,京城百姓物議沸騰,無人不知蕭大人所出題目一心為民,為人高風亮節,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官。


    而與燕寧百姓恰恰相反,蘇啟誌與蘇遠鶴一同迴府,在書房呆了整整一個時辰,大半…


    都是在罵蕭暮堯!


    蘇啟誌氣急敗壞,橫眉怒目的咒罵了蕭暮堯上下三代,卻是不知,自己當真是‘冤枉’了蕭大人!


    要罵…


    也是該罵蘇輕默的。


    而此時,因蕭暮堯‘體恤民情’的題目,殿試結果已傳的沸沸揚揚,便是蘇府的下人,也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常秋院。


    “當真是沒想到,三少爺竟隻得個探花…”一個丫鬟撇嘴不屑道。


    杜姨娘從前可沒少折磨她們,要她說,三少爺落榜才叫好呢。


    “探花也是一甲!”另一名丫鬟忿忿道:“也是入了翰林院!”


    落榜一甲才叫好呢,最好離了京,看杜姨娘現在這模樣還怎麽折磨她們。


    她們是做夢也沒想到,以往那一手遮天,隨意打罵她們的杜姨娘,竟會變成這般模樣!


    且看樣子…


    老爺也不打算在理會杜姨娘了!


    真是天大的好事!


    此時,那名丫鬟猶豫道:“要不要進去瞧瞧杜姨娘?今日早膳還沒送去呢…”


    “看什麽?”另一名丫鬟撇嘴道:“你忘了她上個月將你燙成什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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