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可瑤欣喜若狂,一瞬間,心頭那些委屈與煩悶全然散去,乖巧的跟在雲仇墓的身後,似乎隻要雲仇墓在她身旁,她滿心所想,便唯他而已。


    碧湖。


    二人順著湖岸閑庭漫步般走了許久,寧可瑤幾次想要開口,可想起雲仇墓不許她問話,便隻得忍耐著跟在雲仇墓的身旁,心裏卻是從未有過的甜蜜。


    許久,倒是雲仇墓緩緩停下,望向湖麵,隨意道:“四公主如此難過,可是因為沒有前去北祈和親?”


    “當然不是!”寧可瑤生怕雲仇墓誤會了自己,急忙解釋道:“我連那北祈皇帝的麵都沒有見過,又怎會想要嫁給她!”


    從那年長街之上被他救下,她想嫁的人,就隻有他而已。


    “那為何這般傷心?”雲仇墓也側頭看向寧可瑤。


    與雲仇墓清俊的雙眸相對,寧可瑤霎時臉色一紅,嬌羞垂頭,答道:“正因不想和親,惹怒了皇兄,所以…”


    “北祈擱置和親,與你何幹?太子殿下為何要遷怒於你?”雲仇墓冷聲道。


    寧可瑤苦笑道:“若當初我配合一些,許前去和親之人,便是我了…”


    “可五公主出事了”,雲仇墓道:“若你前去,怕也是難逃一死!”


    寧可瑤驚訝的看向雲仇墓,心裏波瀾起伏,說不出是個什麽感覺,卻隻覺得鼻尖酸澀,霎時便紅了眼眶。


    連外人都明白的道理,皇兄卻是毫不在意!


    別過頭去,寧可瑤強忍著淚水,低聲道:“難逃一死,皇兄又怎會在意呢…”


    “四公主何出此言”,雲仇墓看向湖麵,說道:“你是太子胞妹,他怎會不在意你的生死”。


    寧可瑤心裏是說不出的委屈,她低聲道:“可皇兄偏偏就不在意…”


    “所以你就跑出了宮?”雲仇墓看向寧可瑤責備道:“你屢次出宮不帶暗衛,外麵不比宮中,若遇到危險,該如何是好?”


    寧可瑤卻是脫口而出道:“宮內也不見得安全…”


    便是在宮中,寧依嵐不也照樣給自己下毒?


    連自己的至親皇兄,也有可能將自己迷暈帶走。


    那深宮大院之中,權勢之重,人心更為陰暗,也許比外麵…


    更危機四伏!


    倒是在外麵,每次遇到危險…


    這人都會出現!


    “哦?”雲仇墓故作疑惑道:“若連宮中都不安全,那陛下的安危豈非難保?”


    寧可瑤卻是氣道:“父皇可是安全的很!”


    在這宮裏,她雖是公主,卻也身不由己,過的小心翼翼,終也難逃為皇兄鋪路的下場,其他幾位公主亦是,無受寵的母妃,更是過的如履薄冰!


    寧可瑤氣道:“父皇乃一國之君,萬人之上,除了他的寢宮,宮內到處都有暗衛與禁軍,他哪裏會有危險?”


    寧可瑤氣鼓鼓的說著,肆意發泄著對那座‘牢籠’的不滿,卻是不知,雲仇墓那隱藏在麵具後的臉,神色徒然一變。


    “你是說…”雲仇墓問道:“你父皇的寢宮,沒有暗衛和禁軍?”


    寧可瑤滿腹委屈,並未發現雲仇墓的異樣,她看著湖麵點點頭道:“父皇不許暗衛與禁軍靠近他的寢宮”。


    “那陛下安寢時,如何能保證安全?”雲仇墓追問道,言語中顯然是有些迫切了。


    可寧可瑤心思單純,更何況雲仇墓幾次救她,又是她意中之人,寧可瑤根本沒有絲毫防備之心。


    她不以為意道:“宮內層層守衛,外人進入不得,宮人覲見也需通傳,哪裏會有人能接近父皇寢宮呢,這些年來一直如此,也是安然無事的!”


    雲仇墓一雙桃花眸微眯,緩緩點頭,若有所思。


    見身旁的人沒了聲音,寧可瑤轉頭看向雲仇墓,疑惑道:“公子在想什麽?”


    雲仇墓心眸光一晃,故作隨意道:“在想你迴宮後,要如何麵對太子殿下”。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雲仇墓是在胡謅,寧可瑤卻以為雲仇墓是在關心自己!


    心頭暖意湧過,寧可瑤垂首嬌羞道:“公子不必擔心,我這幾日不見皇兄就是了”。


    左右一見麵就會吵起來,不如不見。


    雲仇墓卻是一怔。


    自己哪裏表現出擔心她了?


    心知再問下去許會讓人生疑,雲仇墓便說道:“既然四公主已經釋然,便早些迴宮吧”。


    “這麽快就迴去?”寧可瑤看向雲仇墓,神色間滿是不情願。


    “已過午膳,四公主出宮這麽久,先不說有人擔心,便是肚子也受不住啊”,雲仇墓說道。


    “我才不餓”,寧可瑤喊道。


    她好不容易見到了雲仇墓,怎麽舍得與他分開呢。


    “四公主不可胡鬧,“雲仇墓說道:“無論如何也該迴去了!”


    見他如此,寧可瑤心裏甚是委屈,咬著唇瓣許久,才低聲道:“那公子可能送我?”


    雲仇墓一怔,猶豫了片刻,到底是點頭道:“好”。


    雖是如此,可寧可瑤仍是滿麵失落的神色,她跟在雲仇墓的身後,走的極慢。


    一路無話,二人走了許久,直到夕陽似血,雲仇墓緩緩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對寧可瑤說道:“四公主請迴吧”。


    再往前便是皇城了。


    一抹紅霞映下,覆在雲仇墓的麵具上,那銀色混著赤紅,泛著光斑,極為好看。


    寧可瑤心裏酸澀的難受,說不出到底是什麽感覺,她咬著唇瓣,很想留下雲仇墓,卻心知這絕非女子該說的話。


    許久,她低聲道:“我還不知公子姓名,還有…”


    寧可瑤猶豫一下,垂首嬌羞道:“如何能再見到公子!”


    雲仇墓的心思卻並未在寧可瑤的身上,他那一雙桃花眸看著麵前,似乎在看寧可瑤,可那目光卻是穿過寧可瑤,看向了那遙不可及又陰暗的皇宮。


    而寧可瑤見雲仇墓許久沒有作聲,便抬頭小心翼翼道:“公子?”


    雲仇墓聽到聲音迴神,才想起方才寧可瑤的話,便定了定心神道:“江湖粗人罷了,四公主無需記掛”。


    說完,竟也不等寧可瑤反應,便大步離開了。


    “公子!”


    寧可瑤哪想到雲仇墓說走便走,她根本沒想過雲仇墓會連姓名都不願相告,第一反應便是追過去攔住雲仇墓,可剛邁出一步,寧可瑤突然停下了。


    看著雲仇墓快步離開的背影,寧可瑤鼻尖一酸,一雙眸子霎時被淚水占滿。


    她今日已經做了許久,一再示好,一再追問,一再挽留,他若能懂…


    早便懂了!


    他並非是不懂自己的心意,他隻是…


    對自己沒有心意!


    他走的這般決絕,便是自己再追過去,又能如何呢?也不過是自討苦吃罷了。


    寧可瑤剛剛緩和的心緒又是跌落了穀底,強忍著淚水向皇宮走去了。


    入夜。


    東郊。


    此時,地下室內,蘇輕默仍是坐在地上,嬌弱的身子倚靠著牆角,幾乎蜷縮成了一團,卻仍是冷的瑟瑟發抖。


    她已有兩日兩夜滴水未進,本就清瘦的身子越顯孱弱,蘇輕默麵色蒼白,原本殷紅如脂的唇瓣已是青紫色,隻有那一雙清眸,仍是瀲灩如月,明亮依舊,美的不可方物。


    卻仍是那般波瀾無驚,不見一絲痛苦恐懼之色!


    便是槿夏瞧了也不禁驚訝,她家小姐,當真連死都不怕麽!


    她二人昨日便服下了玉骨散,死是一時半刻死不了,可這玉骨散雖能續命,卻無法減輕體內無水無糧的痛苦。


    “小姐…”


    槿夏與蘇輕默靠在一起,也是蜷縮著身子不願動彈,她有內力護體,倒不像蘇輕默那般凍的瑟瑟發抖,隻是兩日滴水未進,槿夏早已餓的饑腸轆轆,隻得呆著不動,以免消耗體力了。


    “衣裳給你好不好…”槿夏那本就沙啞的聲音因為喉嚨幹燥,更是啞的厲害。


    已經數不清這是槿夏第幾次這般問蘇輕默了,卻都被蘇輕默拒絕了,幾次脫下來,蘇輕默也根本不穿。


    這地下密室陰冷潮寒,槿夏便是把外衫與裏衣都給蘇輕默,也不過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罷了,這道理蘇輕默如何不懂。


    其實槿夏也知,隻是見蘇輕默凍的這般厲害,她心裏實在難受的要命。


    果不其然,蘇輕默又是微微搖了搖頭,顯然是難受的不願再開口說話了。


    見蘇輕默越發虛弱,槿夏便與她聊天道:“等出去以後,我先要吃一隻八寶薑鴨,再吃蜜懿齋的蜜餞糕,還有芙蓉蝦,龍須麵,繡球全魚…”


    槿夏將頭轉向蘇輕默,頗有些委屈道:“小姐,你要吃什麽?”


    蘇輕默此時頭靠著牆壁,渾身冰涼,麵如止水道:“紅豆粥吧…”


    她隻想喝一碗甜甜的熱粥…


    這一說話,蘇輕默隻覺嗓子幹疼的厲害,聲音也是沙啞的嚴重。


    槿夏點點頭,讚同道:“紅豆粥也好,我也喜歡…”


    許久,見蘇輕默又沒了聲音,槿夏又問道:“小姐,你不怕死麽…”


    到現在為止,她家小姐的神色之中,有過悲涼,看著自己時有些愧疚與心疼,卻從未有過惶恐害怕,她家小姐,當真不怕死麽。


    蘇輕默卻是輕聲道:“怕…”


    她緩緩閉上眼睛,沙啞著道:“怕你因我而死,也怕死了以後,無人為師父報仇…”


    槿夏卻說道:“小姐,槿夏不怕死”。


    隻是先生的仇…


    蘇輕默擠出一抹笑意,柔聲道:“槿夏,不會死的…”


    “小姐”,槿夏疑惑道:“你為何這般篤定?”


    別說七日了,這破地方,怕是七十日也不會有人來的!


    除非…


    蘇心娩七日後許會來看她們二人!


    難道小姐是在等蘇心晚迴來?


    卻聽見蘇輕默說道:“槿夏,應該入夜了,我想睡一會了…”


    蘇輕默眼下隻想閉上眼睛,隻有沉沉睡去,她才不會感覺到冷。


    槿夏看向蘇輕默,見她神色尚可,這才放下心來。


    算著時辰,眼下的確該是入夜了,可是…


    “槿夏”。


    蘇輕默又是開口道:“放心,我隻是困了,我答應你,明日一早便會醒來”。


    有玉骨散續命,她們不會死的。


    槿夏看著麵色越發蒼白的蘇輕默心疼不已,小姐危在旦夕,她卻無能為力!


    許久,槿夏也緩緩閉上眼睛,卻是心思沉重,毫無睡意,眼下她不怕餓死渴死,就怕會…


    凍死!


    這一夜,似乎比昨夜更加難熬,而今夜,注定不寧!


    月光斜灑,照亮半邊皇宮,在這月光可見的富麗堂皇之下,是另一半藏於黑暗中的…


    破爛不堪!


    皇宮。


    夜風亂作,葉落蕭蕭,幹枯的樹葉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在這深夜中極為悅耳。


    禁衛軍各處巡視著,在這寒風中井然有序,有條不紊,盔甲輕輕摩擦,冰冷的讓人膽寒。


    今夜正是趙吝值夜,帶領禁衛軍向金華殿巡視,而太和門此時空虛,竟是一道黑影迅速閃過,便消失在這漆黑之中,似乎從未出現過一般。


    第二日。


    淺陽和煦,冬日的陽光極為短暫,如熠熠殘燭,飄忽而逝。


    趙府。


    此時,孫栩兒正在房間內與茗兒敘話,她自小怕冷,這般天氣便甚少出屋了。


    “今日倒是稀奇”。


    茗兒給孫羽到了一杯熱茶,笑道:“趙右衛這個時辰竟然還未迴府”。


    以往,趙吝值夜過後,皆是早早迴府來見孫羽,而眼下已過巳時,趙吝竟還未迴來,可不就是稀奇的很。


    孫羽哪裏聽不出茗兒是在打趣她,臉色一紅,佯怒道:“好個茗兒,小心我把你打發外麵去做那粗使婆子”。


    茗兒卻是吐吐舌頭,古靈精怪道:“小姐若是忍心,茗兒去便是了”。


    孫羽無奈一笑,她倒是拿這丫鬟沒有法子呢。


    剛要開口,卻看見橘喜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進屋後還險些摔倒。


    “橘喜!”茗兒連忙扶住她道:“你急急忙忙的是做什麽呢?”


    橘喜卻是大口喘著氣道:“不好了少夫人,少爺他…少爺他…”


    孫羽心頭一震,猛的站了起來,急道:“趙吝怎麽了?快說”。


    “少爺他被關進刑部了!”橘喜大喊道。


    “什麽?”孫羽身子一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她扶住桌案,忙問道:“為何?為何會被關進刑部啊?可是陛下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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