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是愛女心切呢!濘兒表姐啊...”


    蘇輕默見杜夫人和杜勝心急如焚的模樣,卻是含笑看著二人,沒有一絲要說下去的意思了。


    “你怎會知道濘兒的下落?蘇輕默,你若敢傷濘兒半分,我非讓你死無全屍!”杜勝見此怒道。


    “哦?”


    蘇輕默含笑道:“杜老爺眼下這樣子,該如何讓我死無全屍呢?”


    她湊近杜勝,一字一句道:“便是五年前,我未及笄之時,你們又將我如何了呢?”


    便是年紀尚幼,區區十歲,杜姨娘精心策劃要她性命,可她還不是好好迴了京城!


    杜勝氣的瞪大了眸子,卻被死死綁住無法動彈,隻能怒視著蘇輕默,眼睛像要噴出火來一般。


    杜夫人卻是等不及了,她馬上就要被砍頭,可她的女兒,她的濘兒,人在哪裏都還不知!


    她如何能夠瞑目啊!


    她怎能到死都不知道女兒的下落啊!


    “濘兒呢!我的濘兒呢!你快告訴我,我的濘兒在哪啊!”杜夫人哭喊著,幾乎是在乞求蘇輕默了。


    蘇輕默見此一笑,說道:“倒是母女情深,杜梓濘啊...”


    蘇輕默一字一句道:“可是嫁去了窯子裏!”


    此話一出,杜勝與杜夫人皆是渾身一震。


    “不過你們放心,濘兒表姐玉顏如春,秀色可餐,又是輕車熟路,那管事婆子對她可是十分偏愛呢!”蘇輕默含笑道。


    “啊!”杜夫人突然尖叫一聲,兩眼一翻,竟直接暈了過去。


    “蘇輕默!”杜勝隻覺一口腥甜翻湧而上,竟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蘇輕默忙後退一步,這才沒有受到波及,故作關心道:“杜老爺可小心著些,畢竟你還能活一刻鍾,可莫要將自己提前氣死了才是!”


    “你...”杜勝剛要開口,卻又是感覺一股溫熱傳來,他倒是個狠的,硬生生將那口鮮血咽了下去。


    “蘇輕默!”


    這時,杜詢抬眸看向蘇輕默,那蒼老的眸子似乎又老了十幾歲。


    “你以為我們會信你麽?便是杜府沒了又怎樣,你也活不了多久!”


    杜姨娘能殺她一次,就能殺她第二次,蘇輕默死,不過是早晚的事!


    今日,她也不過是來呈口舌之爭,圖一時之快罷了。


    “杜大人不信…”


    蘇輕默喃喃道:“杜大人想以祥樂酒樓和戶部來掣肘清風饜,還當真是...”


    蘇輕默微微伏腰,低聲笑道:“蠢笨至極!”


    那葉公子,豈非區區杜府可以左右的!


    便是自己對上那人都毫無勝算,她當真不知,杜詢與杜勝,在對葉公子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是如何敢下手的!


    知己知彼方做謀劃,杜詢...


    簡直蠢笨如豬!


    而聽到這話,蘇詢和杜勝霎時瞪大了眸子。


    清風饜!


    蘇輕默知道!


    知道他們所做的一切!


    怎麽可能!


    “你認識那葉公子!”杜詢很快反應過來,他瞪大了眸子激動道:“你與那葉公子分明是一起的!”


    如此說來,杜梓濘也許真的...


    在窯子裏!


    杜詢眸子一縮,厲聲道:“蘇輕默,你小小年紀心狠手辣,竟與那葉公子狼狽為奸,害我杜府!我定要稟告陛下,殺了你們!”


    杜詢說的咬牙切齒,蘇輕默卻是笑了。


    “杜大人好大的威風,就是不知,杜大人不到一刻便要身首異處,還拿什麽去稟告呢?”


    蘇輕默挑眉,輕聲笑道:“魂魄麽?”


    見那眸中的嘲諷與不屑,杜詢他隻感覺胸口憋悶,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


    半晌...


    “哈哈哈”,杜詢竟是笑了出來,他狠惡道:“蘇輕默,你以為你能活多久麽?你當真以為五年前太霞坡一事是我杜府所為?真正的幕後主使,你永遠也別想知道!”


    蘇輕默,你怕是永遠也想不到,真正想讓你去死的人,是你的生身父親吧!


    “杜大人覺得,蘇心娩這太子妃做不成了,那麽杜姨娘...”蘇輕默笑道:“能活到何時呢?”


    一句話,蘇詢渾身一震,驚恐的看向了蘇輕默。


    他想起來了!


    蘇心娩當不成這太子妃,分明是那日...


    清風饜一事!


    杜詢看著眉眼含笑的蘇輕默,終於想明白了一切!


    清風饜!


    娩兒那日,也是被蘇輕默設計的!


    而蘇輕默眼下的意思,是要對杜姨娘動手了!


    還未等杜詢從震驚中迴神,便聽見蘇輕默說道:“至於杜大人所說的幕後主使....”


    蘇輕默笑道:“杜大人放心,等該死的都死了,小女無需這丞相嫡女的身份後,自然也會讓他,以命抵命!”


    霎時,杜詢如墜冰窟。


    無需丞相嫡女的身份後...


    蘇輕默知道!


    蘇輕默知道是蘇遠鶴!


    隻因她還要借助相府嫡女的身份報仇,所以...所以她還留著蘇遠鶴的性命!


    待無需這身份以後,便是生父,蘇輕默也準備…


    殺了!


    烈日炎炎,杜詢卻感覺一股寒意襲來,瞬間便流入了四肢百骸。


    他死死的看著蘇輕默,分明美豔驚心的容貌,卻如同地獄而來的惡鬼一般,讓他遍體生寒。


    而這時,隻聽蘇輕默大喊道:“杜詢老賊,你克扣賦稅,魚肉百姓,害我父母因賦稅過重,勞累而亡,今日我便以你這殘害百姓的手,祭奠吾父吾母!”


    話音剛落,隻見一旁的槿夏猛然抬手,豔陽之下銀光閃爍,她手中竟不知何時多出一把匕首,眨眼間...


    “啊”。


    慘叫聲撕心裂肺。


    根本無人反應過來,杜詢的右手,就被槿夏一刀砍了下來!


    赫然,鮮血四濺!


    “啊!啊!”杜詢尖叫著,那分明已經失去的手,卻傳來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刺激著他每一根神經,讓他生不如死。


    “祖父!”


    “爹!”


    眾人哪裏想到,蘇輕默那丫鬟竟如此狠戾,眨眼間便砍下了杜詢的一隻手!


    霎時,他們大喊出聲,更是嚇的瑟瑟發抖!


    蘇輕默...蘇輕默太可怕了!


    “蘇輕默!你怎麽敢!”杜勝看著父親痛苦到扭曲的臉,怒視著蘇輕默喊道。


    而下麵的百姓更是震驚,他們看著眼前鮮血淋漓的一幕,鴉雀無聲。


    他們還在猜測著蘇輕默與杜府的關係,聽見蘇輕默的高喊聲,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位姑娘也是可憐之人啊。


    分明是父母都被戶部的假賦稅給逼死了!


    可...


    這般當機立斷的‘報仇’,還是嚇了眾人一跳。


    轉念一想,他們明白了。


    若非殺親之仇,恨之入骨,這一個好好的姑娘家,又如何會被逼成這樣呢!


    “好!砍得好!”


    不知是誰先喊了這麽一句,眾人竟紛紛大喊出聲。


    “杜府狗賊,魚肉百姓,不得好死!”


    “杜府狗賊,魚肉百姓,不得好死!”


    一聲一聲,震耳欲聾!


    杜勝滿眼震驚,狠惡喊道:“蘇輕默,你公報私仇,謊話連篇,竟敢斬去我父親的手!邱大人!你還不快抓了這妖女!”


    杜勝喊的歇斯底裏,可周圍百姓的聲音實在太大,他便是用盡全力,也不過是被淹沒在這一聲聲的不忿中了。


    而邱承眼下...


    也是傻了!


    他哪裏知道蘇輕默是來做什麽的啊?


    他哪裏知道蘇輕默竟然...


    竟然會砍掉杜詢的一隻手啊!


    他眼下瞠目結舌的看著蘇輕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蘇大小姐...


    未免也太讓他出乎意料,猝不及防了!


    這...這便是寧國公府教養出來的女子麽?剛毅果決,雷霆萬鈞!


    而正當邱承目瞪口呆之際,百姓的呐喊聲響起,他這才反應過來。


    即便是死囚,可蘇輕默這般也不合規矩,未免事情鬧大,邱承趕緊喊道:“時辰到,行刑!”


    他將麵前的簽令往地下一扔,劊子手雖聽不清邱承的叫喊,卻是看的清清楚楚。


    簽令落地,立即行刑!


    蘇輕默自然也看見了,她心下一笑,暗道這邱大人倒是個聰明的,後退數步,便是直接轉身走下了邢台。


    而後,劊子手大刀抬起,手起刀落。


    ‘撲通’。


    杜詢等人頭顱落地,血染邢台,流淌而下。


    蘇輕默站在下首,麵無神色的看著邢台之上的無頭屍首,似乎眼前的並非斷頭殘軀,而是花花草草一般。


    杜府覆滅皆在她掌握之內,唯一讓她不明白的是...


    杜府為何如此執意,想讓杜梓濘嫁給葉公子?


    杜梓濘已非完璧之身,更是淪為京城笑柄,杜詢根本不可能為了她的意願,就如此大費周章。


    就算清風饜富貴神秘,可也不至於如此吧?


    蘇輕默當然沒想到,杜府是想要攀上蕭暮堯。


    她更是沒想到,是因杜梓濘一再與杜勝強調,葉公子曾‘英雄救美’,也是心悅與她的!


    正因杜勝以為,郎有情妾有意,杜府是有機會攀上蕭府的,才會如此大費周章!


    如若重來一次,杜勝怕是要給杜梓濘一巴掌,告訴她永遠不要妄圖清風饜了吧!


    而此時,人群後方,一名女子用盡力氣擠進人群,卻在看過之後,渾身一震。


    “爹,娘!”


    這人,正是發瘋一般跑來的杜姨娘。


    她遠遠就聽見了百姓的叫喊聲,拚命擠進來,就看見杜府等人人頭落地,鮮血噴湧,一地殘屍。


    “不...不...”杜姨娘那眸子瞪的如銅鈴般大,滿臉的不可置信,她搖著頭,渾身顫抖著。


    “不,不,爹...娘...兄長...”


    不知過了多久...


    “啊!”杜姨娘發瘋似的跑上邢台,叫喊聲撕心裂肺。


    “爹!娘!”


    她戰栗的站在邢台上,卻是不知去抱那一具屍首,甚至...


    她已然不知,這些滾落的頭顱,到底屬於哪一具身體了。


    “不會的...不會的!爹!娘!”杜姨娘發瘋一般的喊著,卻是宣泄不出心裏的痛苦。


    爹不會死的!娘也不會!還有兄長!怎麽會!杜府的人怎麽會死呢!


    杜姨娘滿臉淚水,腳下沾滿了杜府眾人的鮮血。


    蘇輕默麵戴輕紗站在人群之中,看著痛苦扭曲的杜姨娘,神色間並無波瀾。


    許久,待血腥味散去了一些,蘇輕默才淡聲道:“迴吧”。


    槿夏笑嘻嘻的看了看手中被血染紅的帕子,跟在蘇輕默的身後迴府了。


    那鮮紅的帕子裏包裹的,正是杜詢的一隻手!


    周圍百姓見人頭落地,便也拍手稱快著散去了,而此時,蘇心娩終於是滿臉慌色,快步跑了過來。


    卻是...


    渾身一震!


    隻見邢台上,杜姨娘站在血泊當中,渾身戰栗著,滿麵痛苦,正如瘋了一般的叫喊著。


    “娘!”蘇心娩走上前去,卻是在邢台下,猛然頓住了腳步。


    那邢台上滿是粘稠的鮮血不說...


    杜詢及杜府眾人的人頭,也赫然‘躺’在那裏,有的瞪大眼睛,有的緊緊閉目,滿臉皆是噴濺的鮮血,異常駭人。


    還有那東倒西歪的無頭軀體…


    杜心娩臉色一變,竟不敢再上前一步。


    “姨娘!”她麵色發白,隻想盡快離開這裏。


    她想不通,為何杜府就突然被斬首了呢!


    如此一來,日後她與姨娘,便就隻有蘇府可以依靠了!可…


    想起蘇遠鶴這些日子的態度,蘇心娩心頭一涼。


    杜心娩微微發抖,大喊道:“姨娘!”


    而杜姨娘毫無反應,她看著那些屍首痛哭不止,似乎瘋了一般。


    蘇心娩霎時火冒三丈,將心一橫,終於抬腳上了那邢台。


    她一把將杜姨娘拽了下來,喊道:“死了!外祖父外祖母已經死了!”


    事已至此,姨娘一直站在這裏又有什麽用處?隻會讓那些賤民看戲罷了!


    而杜姨娘卻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一般,‘啪’的一聲,她竟是迴手打了蘇心娩一巴掌。


    “沒有!爹娘沒有死!杜府還在!你胡...”


    話說一半,突然看清了蘇心娩的臉。


    這一霎那,似乎清醒了過來。


    “娩兒...娩兒!”杜姨娘淚流不止,趕緊扶住了蘇心娩,哭道:“娘不是故意的,娘不是故意的,你疼不疼?疼不疼啊!”


    蘇心娩心知她受了刺激,拉起杜姨娘的手,咬牙道:“姨娘,事已至此,隻得迴府從長計議!你這般哭鬧,隻會讓外人看了笑話!”


    杜姨娘抬眸看去,這才發現,的確有許多百姓在指指點點。


    她又看向了邢台之上,那斷首殘骸觸目驚心,杜姨娘渾身顫栗,滿目的哀痛與不甘,卻終於是抬腳與蘇心娩離開了這裏。


    丞相府。


    碧空院。


    院子內,蘇輕默麵無神色的看著桌案上的...


    一隻手!


    那眸中點點悲淒,卻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


    杜妍絮,你至少還能來邢台送行...


    五年前,沈府便是在這邢台之上,十七口人頭落地,含冤而死,卻是孤鬼淒涼,無人問津!


    沈府,可無一人送行呢!


    蘇輕默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杜姨娘還未迴府,將這大禮,給她送去吧!”


    那言語清冷,似乎那斷手,是這院中的桃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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