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醫上前一步,手中正拿著那包毒粉。


    “毒藥?”蘇輕默不慌不忙道:“娘娘為何不讓其他幾位太醫也來看看?”


    見皇後看向這邊,四位太醫立刻上前,打開那紙包一看,卻是懵了。


    這分明是花粉啊!


    “小女素來睡眠不穩,這是梨淩花的粉末,有安神助眠的功效,小女一直放在枕下,便是夏夫人,也是知道的”。


    蘇輕默是何等醫術,她與槿夏剛一進屋,便聞到了鱘芥的味道,不費吹灰之力便找到了。


    如此包好放在她的床褥下,顯然不是為了下毒,那便隻剩下…


    栽贓了!


    直到宮中來人,她才猜到,這中毒之人是寧可瑤!


    這個時候想要寧可瑤死的人,隻有寧依嵐和寧毓!想到蘇心娩比自己早迴府許久…


    蘇輕默冷笑,看來蘇心娩為了除掉自己,竟不惜與虎謀皮了!


    而後,她將藥換成了梨淩花粉,卻將少許的鱘芥毒粉撒在紙包外,所以,當劉太醫找到時,聞到的的確是鱘芥毒的味道!


    可現在,那一點子毒粉早就散去,再也無跡可尋了。


    此時,劉太醫不可置信的看著那粉末,啞口無言。


    梨淩花粉,的確與鱘芥有那麽一點相像,可...可他也不至於弄錯啊!


    徐太醫見此解圍道:“皇後娘娘,寒芥味甘,微腥,的確與梨淩花粉有些相似,劉太醫找藥心切,混淆也...也實屬正常”。


    “都是廢物!”皇後厲聲道,都未確定就敢給她呈上來?


    她看向蘇輕默,卻見眼前之人波瀾不驚,真假難辨。


    她垂眸許久...


    突然抬頭,冷聲道:“今日碰過瑤兒外袍的隻有你們三人,是誰收的午膳!”


    一句話,蘇輕默勾唇笑了。


    皇後...不傻麽!


    那珠子是她動了手腳不錯,可寧可瑤的確是從口入的毒藥,衣衫下毒,隻是為了嫁禍給自己。


    那麽...


    既能接觸到衣衫,又急著收走有毒午膳的宮女,就是下毒之人!


    話音一落,兩名宮女就齊齊看向了最右側那人。


    那宮女渾身一顫。


    “皇後娘娘冤枉啊,午膳是奴婢收的,可...可奴婢沒有下毒啊!奴婢侍候公主多年,絕不可能毒害公主啊!”


    寧可瑤也是錯愕的看著那宮女,如何也無法相信,她身邊的人會背叛她。


    蘇輕默卻是緩緩上前,勾唇笑道:“無妨,就將她的親人都抓來,一個一個的殺,若全都死了,她還未承認,此事就作罷了!”


    那宮女不可置信的看著蘇輕默,滿目震驚與驚恐,她不明白,這小小年紀的相府小姐,為何會如此狠辣?!


    “可若你說出事實,便就隻殺你一人,我會將你的家人保護起來,畢竟...”


    蘇輕默看向那宮女,一字一句道:“禍不及家人!”


    這話一出,那宮女突然癱軟下去,跌坐在地。


    不多時,她突然哭喊道:“是奴婢!是奴婢下的毒!”


    她哭著爬到寧可瑤的腳下:“公主,奴婢不想的,是錢姑姑抓了奴婢的家人,若奴婢不做,奴婢的父母和兄長都得死啊!公主,奴婢罪該萬死,隻求...”


    她哭著乞求道:“隻求公主看在主仆一場,能如蘇大小姐所說,救下奴婢的家人保護起來!奴婢來生就是做牛做馬,也會報答公主的!”


    寧可瑤定定的看著她,心中五味雜陳。


    而皇後卻是…


    看向了蘇輕默!


    沒有極刑加身,沒有嚴加拷問,蘇輕默僅一句話,便讓這宮女說了實話...


    此女...


    何止太子妃之位!


    此時皇後已經決定,讓寧禮琛娶蘇輕默了。


    奪嫡路上,蘇輕默和寧國公府,定然會成為琛兒的最大助力!


    不得不說,皇後想的...很美!


    “錢姑姑是寧依嵐的人!”皇後咬牙切齒道:“拉下去,活活打死!”


    蘇輕默說道:“等一下!”


    在皇後疑惑的目光中,蘇輕默說道:“讓她換上小女的衣裳!”


    蘇輕默早知,北祈使臣一到,後宮定要一場血雨腥風。


    可她沒想到,使臣都還未入京,寧依嵐就出手了,且還如此毒辣,一來便是無解之毒!


    蘇輕默眸光漸暗。


    要殺寧可瑤,可問過她了麽!


    “換你的衣裳?”此時,皇後有些不解。


    蘇輕默說道:“皇後娘娘以為,五公主下毒之後,會不盯著延月宮的動靜麽?”


    霎時,皇後便明白了。


    將計就計,讓寧依嵐以為瑤兒中毒,她殺了蘇輕默。


    而後,蘇輕默一字一句道:“小女有一計,可保北祈使臣,選瑤兒和親!”


    迴到今日,此時。


    皇宮。


    宮宴上。


    此時,寧可瑤滿臉笑意的看著寧依嵐,那模樣簡直將寧依嵐氣個半死。


    寧依嵐渾身發抖,竟不知該如何是好,在聽見江賢的話後,更是心頭一震!


    江賢...


    竟還為寧可瑤求情!?


    寧可瑤分明是故意的,她根本是故意讓自己出醜的。


    怎麽辦!


    現在該怎麽辦!


    卻正在這時,隻見寧毓起身說道:“嵐兒,還不快起身!上次本殿遇刺你都將我推開,將墨硯扔向了刺客,今日執劍的人變成四皇妹,你怎就不動了呢?”


    寧毓的意思分明是,因為拿劍的人是皇姐,所以五公主寧願自己被傷,也不舍得傷害四公主。


    真是重情重義啊!


    隻是誰還看不出,五公主方才分明是嚇壞了,二殿下這般說辭,也不過是聽起來好些罷了。


    寧依嵐也是反應過來,緊忙起身道:“長姐為母,嵐兒素來與四皇姐親近,自然是不舍...”


    燕寧帝的臉色總算是緩和了些許,隻得說道:“瑤兒,迴去坐好吧,日後切不可這般魯莽!”


    雖是責怪的話,卻哪有一絲發怒的神色,反倒是對寧依嵐,受了如此驚嚇,燕寧帝卻沒有一絲要安撫的意思。


    皇後見此,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掩飾住了眼中的笑意。


    蘇輕默與她說此計之時,她是不同意的。


    宮宴之上,讓瑤兒刺破寧依嵐的酒杯!


    陛下怎能不怒?


    北祈使臣又當如何看她?


    可當時蘇輕默卻說…


    “娘娘覺得,五公主認為瑤兒已死在先,劍鋒直逼在後,她還能穩坐不亂?這一劍下來,小女保證,五公主定然當眾失態!北祈使臣怎能帶這樣的人迴去和親?所以他們勢必會先考慮瑤兒的,那兩位大人若足夠聰明…”


    蘇輕默笑道:“也許還會為四公主求情!所以陛下,斷然不會生氣!”


    皇後也正是聽了這話,才同意了蘇輕默的計劃。


    眼下看來,她果然沒有信錯蘇輕默!


    單看方才寧依嵐那受驚的模樣,她這輩子,都與北祈無緣了!


    哈哈哈哈!


    這般想著,皇後滿心得意。


    而在場眾人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霎時,太子一脈的大臣們皆是心裏一鬆。


    寧毓麵上不見神色,可那雙放在膝上的手卻是緊緊攥著。


    他本以為寧可瑤無才無德,即便沒死,也不可能搶了嵐兒的風頭,可誰想到...


    她竟敢當眾刺向嵐兒?!


    偏嵐兒還不爭氣,竟是這般顏麵盡失的反應!


    許久,寧毓才緩緩鬆開雙手,若無其事的看向了對麵的寧可瑤和寧依嵐。


    絕不能讓寧可瑤前去和親!


    卻在這時,他眸子一亮!


    “父皇,這酒盅...似乎有些問題!”寧毓疑惑道。


    眾人聽後看去,這一看,霎時瞪大了眸子。


    隻見那赤金酒盅已被寧可瑤劈成兩半落在地上,可那斷麵裏麵,分明是橙紅色的!


    赤金的杯子,裏麵怎麽可能是橙紅色的?自然,是摻了銅的!


    不!


    都並非是摻了銅,而是這酒盅本就是銅的,隻是外麵鍍了一層金罷了!


    最為驚訝的人便是寧禮琛了,他微微蹙眉,心下隱隱有些不安。


    畢竟,這酒盅是...


    果不其然,隻聽燕寧帝怒道:“這酒盅,可是出自裴府?”


    寧依嵐的坐位本就靠前,燕寧帝又是坐在高處,眼下是看了個清清楚楚,此時,他已經是怒不可遏了!


    寧毓見此心下冷笑,答道:“迴父皇,正是出自裴府!”


    赤金酒盅倒並非多貴重,隻是完全赤金的酒盅,質地多少有些發軟,雖看起來奢華耀眼,金光燦燦,卻並不太過實用,所以這一批赤金酒盅,是燕寧帝早前讓裴府打造的五百隻,一直收在國庫,今日,是第一次用。


    可燕寧帝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酒盅之內,竟然是銅!


    還是...


    在江賢和韓銳的麵前,被發現了!


    這豈非是讓北祈認為,他燕寧落魄潦倒,以銅充金?


    這讓他天子的顏麵何存?


    燕寧帝隻覺氣血上湧,怒道:“這便是裴平秋打造的赤金酒盅?很好!很好!來人!”


    “卑職在!”禦前侍衛遲鍾立刻上前,恭敬道。


    “即刻抄了裴府,把所有人都給朕抓起來!”燕寧帝幾乎想都未想就定了裴平秋的罪。


    眾人見此暗暗心驚,看來陛下當真是怒極了,便是當初,同為皇商的沈府出事時,陛下還派太子殿下去查明一番,而今輪到裴府,陛下竟是直接定罪抄家了!


    也是,這般丟盡顏麵的事,被他朝使臣撞見…


    人都丟到北祈去了!


    寧禮琛滿心慌張,剛要上前求情,卻是身子一頓,停下了動作。


    上次裴平秋那隻老狐狸為裴卓求情,竟還敢與他討價還價!如此也就罷了,可那裴卓剛放出來,就敢口出狂言!


    單憑他在雅韻樓說的那些話,裴卓就夠死一萬次的!


    且...


    他不著痕跡的看向寧湛。


    老六運迴府的那一百匹布,裏麵十有八九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裴府很有可能…


    已經對自己生了二心!


    寧禮琛緩緩垂下眸子,眼下父皇突然抄家,裴平秋定然是措手不及,就算他手裏握有自己的證據,怕也來不及拿出來了!


    將裴平秋直接關進天牢,不是正為他解決了一個心頭大患麽!


    這般一想,寧禮琛又是安安穩穩的坐了下來,彷若此事與他無關一般。


    寧毓見此眸子一暗。


    寧禮琛竟是不打算插手麽?


    他本想等寧禮琛開口求情,順勢看能否將寧禮琛也拉下水呢。


    而後他看向寧可瑤,眸中的殺意一閃而逝,看來,還要從長計議。


    裴府。


    此時,裴平秋正在府中用著膳,誰知一隊官兵竟直接闖了進來,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就被帶到了院子裏。


    “住手!你們...你們敢抓我?你們可知這是哪裏!”


    鍾遲親自帶人前去,冷哼道:“本將奉陛下之命,將裴府一幹人等抓進刑部大牢,裴府被抄,即日起,就不複存在了!”


    裴平秋聽後腦子嗡的一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裴夫人更是大喊道:“這怎麽可能?陛下一定是弄錯了!怎麽可能啊!”


    “大膽!”


    鍾遲厲聲喝道:“你竟敢說聖上弄錯了!此乃大不敬之言,是要誅九族的!”


    “什麽?”裴夫人嚇得不輕,剛驚唿了一聲,就當場暈了過去。


    “娘!娘!”裴卓此時也是懵了,他剛剛從京兆尹府的地牢中出來,怎麽又要去刑部大牢呢?


    裴府其他人等也是麵麵相覷,神色惶恐,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何事。


    裴平秋見勢不妙,也終於開始害怕了,他顫抖道:“這...陛下為何要抄裴府啊?”


    鍾遲卻冷哼道:“為何?你膽大包天,以次充好,連為宮中打造的赤金酒盅都敢做假,就沒想過會有今日麽!”


    “什麽?”裴平秋震驚道:“冤枉啊!我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糊弄陛下啊!”


    “冤枉?”鍾遲說道:“今日宮宴,四公主當眾執劍劈了你裴府的酒杯,裏麵竟然是銅,難道四公主還能冤枉了你?”


    而後,鍾遲不再與他廢話,見人都抓齊了,便大手一揮道:“帶走!”


    裴平秋聽後已然是懵了。


    四公主...


    劈了他裴府所出的酒盅!?


    先不說那一批赤金酒盅,他記得清清楚楚,五百個皆是上等赤金所製,單說這宮宴之上,四公主為何要無緣無故…劈酒盅呢?!


    四公主為何要劈他裴府所出的酒盅啊?!


    況且即便是劈開了,裏麵也不可能會有銅啊!


    這...這到底是為何啊!


    卻正在這時,裴平秋似乎想起什麽一般,渾身一震。


    相府。


    娩楓院。


    蘇心娩滿心忐忑,腦子更是渾渾噩噩,終於是熬到了宮宴結束,見寧可瑤並未提及中毒一事,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可剛迴到房間內坐下,杜姨娘卻突然進來了。


    蘇心娩本就做賊心虛,心事重重,霎時被嚇了一跳。


    “姨娘,你便不能讓丫鬟通報一聲麽!”


    杜姨娘卻是焦急道:“娩兒,如何?”


    “什麽如何?”蘇心娩不耐道。


    “自然是北祈的人”,杜姨娘盯著蘇心娩緊張道:“選誰去和親?”


    蘇心娩垂眸,有些心不在焉道:“似乎更傾向於四公主”。


    杜姨娘聽後長長鬆了一口氣。


    “那就好!那太子殿下的位置是保住了,到時你嫁入…”


    “別說了!”蘇心娩怒道:“殿下不會娶我了!”


    杜姨娘先是一愣,沒有反應過來,而後渾身一震。


    “什麽?”杜姨娘大喊道:“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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