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璟看著她。


    她穿著病服,纖細的手輕輕按在門上,烏黑整潔的發絲散落在腰間,她那麽年輕,麵部線條緊致而又柔和,雖然沒化妝但肌膚依然很白,清澈的杏眼裏透出對愛情的憧憬和對婚姻的期冀。


    白元璟沉默。


    他並不認為金城救她,就是愛她的意思。


    他和金城幼時相識結交多年,他知道金城看似是個很薄情的男人,但即使把沈繡婉換成別的不相幹的女人,他也會選擇那麽做。


    那個男人的骨子裏充滿驕傲,他決不能容忍外國人當著他的麵傷害國內的老幼婦孺。


    可是麵對沈繡婉,白元璟選擇微笑。


    他不忍破壞她眼裏的光。


    沈繡婉休養了一天,不顧白元璟的反對,堅持要去照顧傅金城。


    前來探視的人絡繹不絕,病房裏逐漸擺滿了各種鮮花和果籃。


    周詞白也來了。


    她帶著一疊新洗出來的照片,拿來給傅金城和沈繡婉瞧。


    她笑道:“這是咱們在陽城拍的照片,我特意請照相館洗出來作紀念。我自己都還沒來得及看呢,怕你們在醫院無事可幹,就全帶過來跟你們分享了。”


    沈繡婉好奇地望去,裏麵有大家的合影也有個人單獨的照片。


    周詞白的照相技術很好,把她拍得很漂亮,其中一張她穿著旗袍挽著大衣,站在沙丘前的泉水邊,很像電影明星。


    裏麵還有她和金城的合照。


    照片背景是落日熔金的沙丘,她和金城站在漫天黃沙之中,她仰著頭,金城牽著她的手低頭看她,因為照片是黑白逆光拍出來的,所以看不清楚兩人的表情,但僅從兩人的剪影上看,仿佛他們是一對正在恩愛對視的夫妻。


    但沈繡婉知道,拍的時候其實並不是這樣。


    當時周詞白想給她和金城拍一張甜蜜的照片,舉著相機對金城叫了好幾遍,叫他離她近些,最好是摟著她的腰或者牽著她的手,但是金城始終距離她半步之遙,一副板著臉不苟言笑的模樣。


    沈繡婉對金城的不配合有些生氣,後來起了風沙,她被細小的沙礫迷了眼睛,什麽也看不見了,金城一邊嫌她麻煩,一邊牽住她的手叫她不要亂動,他則認真地低下頭吹開了她眼睛裏的沙粒。


    周詞白抓住了那一瞬間,拍下了這張照片。


    沈繡婉看著照片,臉上情不自禁地浮起甜甜的笑容。


    她柔聲道:“周小姐,這張照片能送給我嗎?”


    她不喜歡七年前和金城拍的那幾張結婚照。


    她更喜歡這張生動的照片。


    “當然可以。”周詞白落落大方,“這本相冊本來就是要送給你們的。”


    沈繡婉又翻了翻相冊,突然後知後覺地發現裏麵並沒有周詞白和金城的雙人照。


    她望了眼正削蘋果的周詞白。


    一時之間,她竟有些欽佩周詞白對金城所保持的距離感。


    周詞白削好蘋果,又切成小塊剔掉果核,搭配牙簽裝在盤子裏,先叉了一塊塞到沈繡婉嘴裏,才把果盤遞給傅金城。


    “甜不甜?”她彎著眼睛問沈繡婉,一邊拿起另一個蘋果,“這蘋果是從西北帶迴來的,比咱們這裏賣的好吃,我給你也削一個。”


    蘋果甘甜的汁水在唇齒間溢開。


    沈繡婉紅著臉點點頭:“多謝。”


    周詞白沒有在這裏待很久。


    沈繡婉送她離開醫院,病房裏隻剩下傅金城一人。


    他叉了一塊蘋果送進嘴裏,喝了兩天清湯寡水,蘋果適宜的酸甜味仿佛喚醒了所有味蕾。


    他忽然想起幼時他每每發高燒臥病在床,周詞白前來探望的時候,也喜歡給他削一個蘋果。


    不獨他一人,薛棋舒、白老二他們生病,周詞白也喜歡給他們倒熱水、削蘋果,明明大家都是同齡人,她卻像大姐姐一樣忙前忙後噓寒問暖,把他們照顧得無微不至。


    她很享受那種照顧別人的感覺。


    傅金城把果盤放到床頭櫃上,再次翻開了那本相冊。


    像是為了避嫌,裏麵沒有他和周詞白的合照。


    他翻到其中一張,這張是方副官拍的,他坐在道觀裏喝茶,身後是雜亂晃動的人影,周詞白也在其中,正側過臉和沈繡婉說話。


    沈繡婉的身體沒拍進來,隻拍到了半張側臉。


    他的視線從沈繡婉挪到周詞白的身上。


    她穿了一套珍珠白的洋裝,手裏拎著鑲嵌了白山茶花的窄簷呢帽,鵝蛋臉柳葉眉,眼尾上挑,笑起來的時候明豔張揚,一束光透過如意寶瓶紋欞窗打在她的臉頰上,她整個人都在發光。


    傅金城看了她很久很久。


    時隔十年,似乎隻有對著照片,他才能放肆地看她的臉。


    他其實很想問問,她這些年在國外過得好不好。


    也很想問問,當年她選擇留在巴黎,究竟有沒有後悔過。


    可是話到嘴邊,又變成了沉默。


    這趟西北之行,他能清楚地察覺到周詞白對他的刻意疏遠,但正是這種刻意,才令他更加難受。


    他其實很清楚,兩個互相愛過的人是沒有辦法做迴正常朋友的。


    因為不甘心。


    傅金城用指腹輕撫照片上周詞白的臉,又看了很久很久,才從相冊裏麵單獨取下這一張照片,放在了自己的枕頭底下。


    ……


    傅金城的身體恢複得很好。


    半個月後,他已經能夠正常下地行走。


    病房裏有單獨的淋浴,他恢複之後第一次洗澡,拒絕了沈繡婉跟進去照顧他的打算。


    他一手拿著換洗衣裳,蹙著眉尖道:“我自己可以。”


    沈繡婉隻當他不好意思,溫柔地笑道:“那我就在病房裏,你有什麽事就叫我。”


    盥洗室裏很快傳出嘩嘩水聲。


    沈繡婉替他整理被褥,拿起枕頭拍打鬆軟的時候,意外發現枕頭底下放著一張照片。


    她拿起照片。


    大約是方副官拍的,沒有什麽構圖手法,金城坐在照片中央喝茶,身後是晃動的人影,她自己隻拍進去了半張側臉,但周詞白卻意外拍得很清楚。


    沈繡婉怔怔的。


    等反應過來這張照片是被金城私底下偷藏起來的,她的心髒劇烈收縮,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湧上心頭,四肢百骸仿佛被倒灌了冷水,整個人都動彈不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嫁權貴:三爺野性難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吹小白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吹小白菜並收藏嫁權貴:三爺野性難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