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鬱已經無法從那個安全區的先知身上看見昔日賀雪卿的半點影子。


    在他的記憶裏,賀雪卿是那個坐在他前麵的同學,大概是不擅長與人溝通,永遠都是佝僂著背,低著頭幹自己的事情,大部分時間他們不怎麽交談,隻有偶爾岑鬱想要借校服的時候,才會想起賀雪卿。


    如果不是所謂的世界末日預言,岑鬱與賀雪卿的交集大概也隻會止步於此,多年之後的同學會,岑鬱也許會在看見賀雪卿的時候打個招唿,然後說,“謝謝你當時借我校服。”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之後的賀雪卿總是跟在他的身後,他們一起去了很多地方,互相拉扯著在末世裏掙紮,因為沒有食物也沒有安全的可以休息的地方,所以大部分時間總是狼狽不堪。


    可現在畫麵裏的賀雪卿,穿著看上去妥帖昂貴的衣服,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與岑鬱記憶裏的完全不同。


    他站在那裏太久,久到猴子都感到奇怪,岑鬱對猴子說,“沒什麽。”


    “那是安全區的先知?”他指著畫麵裏的賀雪卿問。


    “是。”猴子知道一些,“說對方隻要說出口的預言都會變成現實。”


    他和岑鬱繼續往前走,“前幾天他說這些凹陷的怪物即將消失,世界會迎來轉機。”說到這裏,猴子聳聳肩,“誰知道呢?”


    “這些怪物明明看上去還是源源不斷從地底冒出來。”


    岑鬱和猴子在地下城有些狹窄的道路裏走著,他今天要去穿孔打一個新的耳釘……很快他們便來到了一個藏在角落裏的店鋪,店鋪老板是岑鬱熟人。


    和他打了個招唿就開始工作。


    猴子站在岑鬱的身邊,他什麽都沒說。


    老板動作很快……收完工具,他看向猴子,“又離開了一個?”


    “嗯。”猴子說,“有點難纏。”


    老板看著岑鬱耳朵上的耳釘和耳橋,還有他說話間露出的舌釘,“7個。”他說,他看著岑鬱,“沒想到你都這麽大了。”


    岑鬱露出作嘔的表情。


    然後兩個人從店鋪裏離開,猴子過了一會兒才說,“沒必要。”


    岑鬱沒搭話。


    猴子也沒繼續說下去,他知道每次離開一個隊員,岑鬱總是會留下一點標記……仿佛什麽救世主受難一般,猴子和薑旻說過,薑旻說隨他,反正末世後大家都有點小癖好,岑鬱的這個也無所謂。


    “末世真的會結束?”岑鬱突然問。


    猴子看向他,“你相信了神棍的話?”


    他們才不會喊那位先知,隻會說他是神棍。


    “有點。”岑鬱說。


    賀雪卿之前說的確實變成了現實,看來對方確實有預知未來的能力,至於所謂的說出口的未來會變成現實,恐怕是他們分開之後多出來的能力。


    “你末日結束之後要做什麽?”猴子問。


    “你呢?”


    “開個汽修店?”猴子不確定地說,他抓抓頭發,“說不定那個時候汽車都能在天上飛了。”


    “可能迴去上學吧。”岑鬱說。


    猴子看了眼岑鬱,又想了想撿到對方的日子,然後點點頭,“祝你成功。”


    ……


    正如末日的降臨如此倉促一樣,先知的預言還是成為了現實。


    某天,地下凹陷裏的怪物全部消失,緊接著就是從安全區那裏獲得的新情報——


    “你說那是其他文明養的小寵物?!”薑旻皺眉,他們在房間裏開會,安全區那裏有他們的眼線,所以也能提前知道一些情報。


    對方大概是擔心被發現,說話的時候聲音很小,也很急促。


    岑鬱坐在椅子上,看著投影的畫麵。


    “安全區那邊已經和其他文明有了聯係。”那人快速說著,“他們已經計劃離開這裏。”


    “那我們算什麽?”薑旻咬著煙蒂說,“炮灰?”


    “被神仙的坐騎欺壓的倒黴蛋?”


    “這件事過幾天你們也能知道。”那個人快速說著,“為了補償損失,那個文明也願意提供幫助,讓大家加入宇宙聯盟裏。”


    岑鬱越聽越覺得離譜,整個會議室裏煙霧繚繞的。


    薑旻思考了一會兒說,“這算是個好消息嗎?”


    那些怪物帶來的不隻有變異,很多地區也受到嚴重汙染,這也是為什麽他們隻能住在地下的原因。


    如果能去新世界也未嚐不是一個好結果。


    “問題就出在這裏。”那人也有些著急,“先知說安全區外的人都是不同的變異種,會帶來新的感染。”


    “他隻想帶走安全區的人?”


    “他說要先掃除垃圾。”那個人說著也汗流浹背起來。


    岑鬱愣了幾秒,“他不僅隻想讓安全區的離開這裏,還想要把變異的人全部清掃。”


    “還沒有最終決定。”那人飛快說,“但你也知道,先知的話語權很大,他說變異種會帶來感染和不安定的因素,那麽安全區的人絕對會相信他的話。”


    “隻能阻止他做出這個決定。”


    這人說完便飛速下線,似乎擔心被安全區裏的其他人發現。


    “狗崽子。”薑旻按滅了煙頭。


    他看向會議室的幾個人,“怎麽說?”


    岑鬱還是有些難以想象賀雪卿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他沒說話,其他人則紛紛表達了自己的看法,總而言之都是一樣的——


    絕對不能讓這件事成真。


    ……


    很快,安全區那邊也和未知文明進行了溝通。


    所有人都看見了宛如科幻片裏的星艦出現在了視野之中,岑鬱和猴子從地下城出來的時候也能看見那些星艦。


    無論怎麽看,都無法容納下還活著的所有人。


    他們所在的地方,大樓早已倒塌多年,高速公路上的路牌也被腐蝕,汙染之下也沒有了新生的植物,整個世界看上去都是灰蒙蒙的寂寥。


    “那邊說,三天之後,神棍會宣布那件事。”猴子說。


    岑鬱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沒其他可能了?”他看向猴子。


    “沒有。”猴子說,薑旻比劃了一個刀抹脖子的手勢,“他態度堅決,說必須清除所有的變異種。”


    猴子罵了幾聲,“神經吧,這不是。”


    岑鬱站在那裏,他抬頭去看那些星艦,最後還是對猴子說,“你還記得我那個沒找到的同學。”


    猴子點頭,然後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岑鬱。


    “是他。”


    猴子這下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他和岑鬱就這麽麵對麵站在廢墟前抽煙,兩個人沉默著,最後還是猴子拍了下岑鬱的肩膀,“除非他迴心轉意,否則沒有別的可能。”


    “我知道。”岑鬱說。


    他看了下猴子,“什麽時候?”


    “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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