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飛船本身就是為了直播打造的。


    船艙內的攝像頭不僅清晰,連他們小聲說話的聲音都能全部收錄進去。


    “……”岑鬱就看著畫麵裏的自己,一臉憂心忡忡,表示自己真的不想生孩子。


    溫瑧在旁邊自然看見了視頻裏的畫麵,他有些意外地看著岑鬱和黎崇鶴,臉上的表情大概是“原來你們是這種關係?!”


    “不是。”岑鬱實在不願意誤會的人再多一個。


    立即把這句話發生的背景和溫瑧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再說一次,我沒懷孕,也不會生孩子。”他咬牙切齒,“就算生,也不是我來生。”


    溫瑧不置可否,他不明白岑鬱哪兒來的自信說這句話……


    “這個視頻是怎麽迴事?”岑鬱問黎崇鶴倆人。


    黎崇鶴長話短說,把聯邦那邊的直播說了一通。


    “好消息是,霍堔恰好看到了這個視頻,正在趕來的路上。”


    在聯絡器修好的時候,他們也和霍堔取得了聯係,得知對方帶著小隊正在前往海藍星球。


    壞消息是——


    霍堔要來。


    如果是以前,黎崇鶴還能期待一下這件事,但是現在……他擔心霍堔會發現什麽。


    ……


    與黎崇鶴聯係上之後,霍堔得知了溫瑧也在海藍星球——雖然這也不讓人驚訝,對方消失的地方就在這附近——讓霍堔驚訝的是1個小時之前,他剛剛收到的消息。


    帝國軍校今年的轉學生,與元帥小兒子一起入學的池嘉鴆可能是蟲族。


    在聽到副官的轉述時,霍堔差點以為他們中的誰吃了致幻劑,可在他聽到由樓家的小兒子哼出的歌謠時,他立即明白了一件事,樓繆安可能不是在開玩笑。


    為了防止樓繆安聽錯,副官特地調取了金色鳶尾花號上的全部影像資料,其中就有池嘉鴆在看見那紅色飛船後,輕輕哼出的歌聲。


    “……他入學可能與二皇子以及岑堔有關係。”副官說。


    這些資料即便已經經過遮掩,可一旦牽扯到了蟲族,探查起來也很簡單。


    “我懷疑他是受到了催眠或者精神控製什麽的。”副官謹慎地猜測,蟲族怎麽可能能夠進入帝國軍校?


    最大的可能,便是有王蟲在對方進入星都之前,就做出了催眠,雖然這個聽上去也不太可能,但總比一個蟲子混入了帝國軍校要更好接受。


    “是嗎?”霍堔看著資料了裏的池嘉鴆。


    他看著資料裏,這個長發的青年,資料裏的一切都符合omega的特征,長發,柔弱又較高的精神力。


    來自於偏遠星,陰差陽錯被帶到了星都,成為岑鬱的omega又或者說是對方安撫信息素的工具人。


    霍堔就這麽看著池嘉鴆的資料,對方能入學隻靠著岑堔一個人絕對做不到,他們當然調查出了其中有黎崇鶴的手筆。


    問題就是,黎崇鶴為什麽要幫助他們?


    “岑堔為什麽會和黎崇鶴認識。”霍堔問。


    “……因為岑鬱?”副官大膽猜測。


    “你在暗示我,岑鬱和二皇子也許是情侶關係?”霍堔當然聽出了對方的潛台詞,他看著副官,有點懷疑對方的腦袋長在脖子上隻是為了增高。


    “比起岑鬱和黎崇鶴相愛私奔的猜測,更大的可能性難道不是他在擔心海藍星球的蟲族,畢竟他是alpha。”


    “岑堔和黎崇鶴肯定還有別的聯係。”霍堔斷言。


    “池嘉鴆隱藏性別入學,躲過了帝國軍校的測試。”


    “大皇子昏迷不醒,再次醒來之後卻變成了omega。”


    “一個變成beta,一個變成omega,還都和黎崇鶴有所關聯。”霍堔看向自己的副官,“那有沒有可能,我們的二皇子也產生了變化?”


    霍堔自然知道黎崇鶴想要的是什麽,缺少的是什麽。


    “黎崇鶴需要的是一個alpha的身份。”霍堔說,“現在去調查岑堔的實驗室……”


    “就問他,是怎麽掩藏池嘉鴆的omega身份的。”


    安排完了副官去調查後,霍堔繼續嚐試與他們取得聯係,終於在一個小時後,順利聯係上了黎崇鶴。


    他看著聯絡器裏,除了臉色蒼白,其他狀態尚可的黎崇鶴,以及他身旁毫發無傷的池嘉鴆,心底的疑慮也越來越大——


    他們隻有三個人,怎麽能做到降落海藍星球不被蟲族攻擊?


    除非就像樓繆安說的,池嘉鴆是蟲族。


    在掛斷通訊之前,霍堔看向黎崇鶴,“殿下,岑鬱呢?”


    黎崇鶴臉上依舊是那慶幸中帶著喜悅的表情,“他和元帥在一起。”他簡單解釋了一下他們分頭行動的計劃。


    又確定了下次聯絡的時間後,黎崇鶴這才掛斷了聯絡器。


    他能察覺出霍堔語氣裏的熟稔,好像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到岑鬱的名字一樣。


    ——應該是第一次聽見,黎崇鶴想。


    岑鬱與霍堔沒有任何交集。


    池嘉鴆始終不說話,他就這麽靜靜地看著黎崇鶴與霍堔交流,好像自己是一個不小心卷入恐怖事件裏的倒黴路人。


    直到他倆準備往迴走的時候,池嘉鴆這才開口——


    “你準備迴去?”


    黎崇鶴不搭理他。


    “也是,你是高高在上的二皇子。”池嘉鴆又道。


    黎崇鶴當然從中聽出了諷刺的意味,他轉頭看著池嘉鴆,“那你是什麽呢?”


    “一個omega?”


    也許是身體裏屬於蟲子的那部分讓他變得更加衝動,黎崇鶴覺得自己現在極具攻擊性。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池嘉鴆柔弱的假麵撕碎,讓岑鬱好好看看,池嘉鴆既不柔弱也不善良。


    可他最後還是什麽都沒做,沉默地和池嘉鴆一起來到了約定的會合地點。


    黎崇鶴不想和池嘉鴆交談,幹脆擺弄起了手中的聯絡器,然後看見了那讓他瞠目結舌的直播迴放。


    ……


    就算知道不應該意氣用事,但岑鬱還是忍不住在視頻下發了一句話——


    【第一我沒懷孕。】


    【第二我沒和黎崇鶴私奔,我討厭beta。】


    他發完這這句話就退出了星網,諾特星球那邊的聯絡器大概全部解除了信號屏蔽。


    聞曦和等人紛紛發了消息。


    而在這些消息裏,唯獨樓繆安的引起了岑鬱的注意——


    【小心池嘉鴆,他可能是蟲族。】


    晚了,岑鬱想。


    雖然不知道樓繆安是怎麽發現的,但顯然現在已經晚了。


    “霍堔什麽時候來?”岑鬱又問黎崇鶴。


    “還需要3天。”黎崇鶴說。


    第五軍團的星艦速度更快,但考慮到諾特星球上的人數,再加上海藍星球不適合大規模行動,所以霍堔與副官兵分兩路,他另外帶著小隊乘坐飛船到達海藍星球。


    相較於星艦,這種飛船的速度顯然沒那麽快,所以就算有帝國特別另外批準的航線,他也需要三天才能到達海藍星球,在此之前他們需要做的,就是先從海藍星球離開。


    他們的討論溫瑧當然也能聽見,他看了眼黎崇鶴與池嘉鴆,最後什麽都沒說。


    3天時間轉瞬即逝。


    為了不節外生枝,他們暫且住在了溫瑧的家中。


    那半地下室小得可憐,除了溫瑧之外,剩下的人也隻能打地鋪。


    ……


    岑鬱打開聯絡器,海藍星球的信號並不好,與外界的連接也是時斷時續。


    他先是迴複了聞曦和等人的消息,告知了他們自己並未遇到危險,並且在海藍星球遇上了溫瑧,讓他們轉告給溫椿金,就說溫瑧一切都好——當然這也是溫瑧的意思。


    至於樓繆安的那個消息,他思考了一會兒才迴複——


    【岑鬱:ok。】


    樓繆安那邊立即迴了新的消息。


    他把自己發現的疑點全部說了一通,並說第五軍團已經開始探查那個地下建築物,同時調查了那些移民到其他星球上的人員名單,相信很快就能出現結果。


    【樓繆安:岑哥,池嘉鴆真的不對勁,你要小心他。】


    岑鬱實在不好意思說,我已經發現這人不對勁了,隻能發了個表情糊弄過去。


    他放下手中的聯絡器準備嚐試入睡,便看見了在他斜對麵打地鋪的池嘉鴆,一直盯著他。


    在發覺自己的偷看被察覺到後,池嘉鴆也並未避開目光,他隻是看著岑鬱,什麽話都不說。


    alpha的夜視能力極好,再加上溫瑧這房子實在殘破,夜晚的光線就這麽灑在了池嘉鴆的身上,讓岑鬱能夠清楚地看見池嘉鴆那雙混色的眼睛。


    池嘉鴆就這麽彎著眼睛對他笑了起來。


    ‘小鬱。‘’


    他張開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用唇形這麽說著。


    岑鬱看了他半晌,最後偏頭,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出去——


    靚靚營養液的店鋪已經關門打烊,街上倒是有不少半人半蟲的人走來走去,看見岑鬱後,有人多看了幾眼,但或許是察覺到池嘉鴆身上屬於蟲族的氣息,他們很快又避開眼睛離開。


    ——蟲族從不會踏足這個區域。


    到達海藍星球幾個小時後,岑鬱已經明白了這一點。


    海藍星球上的居民,大多是這種半人半蟲的生物,區別是有些人類的部分更多,有些蟲子的部門更多,少量的蟲子生活在海藍星球,但也沒什麽高階蟲族。


    好像這是一塊被蟲族和人類都拋棄的區域。


    岑鬱和池嘉鴆就這麽走在海藍星球的12街區,著名的貧民區,他們的頭頂是雨棚和私拉的電線,還有近乎不透光的密集大樓,街道四周始終有一股濃烈的臭味,像是東西腐爛,又像是這裏本身的氣味。


    岑鬱掏錢在半地下的小賣部裏買了香煙和火柴。


    他不說話,池嘉鴆也就這麽跟在他的身後。


    “池嘉鴆。”岑鬱拆了他買來的香煙。


    他準備點燃的時候,池嘉鴆稍微上前了一些,“我來。”


    岑鬱抬眼看著他,把火柴盒遞給了對方。


    池嘉鴆拿出火柴擦過火柴盒的邊緣,小心地護著火光遞到了岑鬱的眼前,岑鬱稍微低頭……四周吵吵鬧鬧,他們所在的巷子卻很安靜。


    直到香煙點燃,岑鬱往後退了一些,而池嘉鴆手中的火柴已經快要燃燒到盡頭……他像是沒有感覺一樣,任由火苗燒到了自己的指尖。


    岑鬱夾著煙,就這麽看著池嘉鴆好像傻了一樣,任由火苗灼燒著自己的手指。


    他捏著火柴,似乎感覺不到任何疼痛……直到最後的一點火柴梗燒完,他的指尖也被燒出了些許的痕跡,空氣裏更是彌漫著一種皮肉灼燒之後的味道。


    “不疼嗎?”岑鬱問。


    隻是他表情淡漠,似乎並不關心。


    池嘉鴆就這麽盯著自己的手指,“你幫我吹吹就不疼了。”


    岑鬱冷哼一聲,“做夢。”


    池嘉鴆也不在意。


    在岑鬱麵前做這樣的事情,也算是代表他沒了隱瞞的意思——岑鬱也明白這一點。


    池嘉鴆其實有些弄不懂岑鬱,在他看來對方在知道自己是蟲族之後,應該破口大罵又或者立即分道揚鑣才對。


    就像他對黎崇鶴。


    在知道這位自己不喜歡的beta二皇子,變成半人半蟲之後,他不應該立即和聞曦和報告才對,怎麽會刻意幫他隱瞞?


    ‘巢’內發生的一切都逃不過池嘉鴆的感知,所以他知道,岑鬱為了不暴露黎崇鶴背後長出鞘翅的“醜態”,刻意毀掉了記錄儀。


    “你喜歡黎崇鶴?”池嘉鴆真心實意感到了困惑,他看著岑鬱,表情是不掩飾的困惑,“因為他是帝國二皇子?”


    他想說自己也可以。


    他所屬的這支王蟲,他已經是最後一個。


    從某些角度來說,他也算是個皇子。


    “……”岑鬱手上的煙都快給嚇掉了。


    他無語地看著池嘉鴆,“別發癲。”


    “那為什麽呢?”池嘉鴆的語氣裏已經多了點嫉妒的情緒,“他明明變成了醜陋的蟲子,在你麵前長出鞘翅,完成了轉變,但你卻願意幫他掩蓋真相?”


    “信號中斷後,我耳機裏的聲音就是你,是不是?”岑鬱又抽了一口煙,他抬頭看著天空——更遠的地方,霓虹燈閃爍,屬於蟲族的招牌閃閃發光,他雖然是詢問,但語氣十分篤定。


    “是。”


    “你引我去地下五層,是知道黎崇鶴在那裏?”


    “是。”


    事已至此,池嘉鴆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他盯著岑鬱,就像在等待什麽審判結果一樣——他知道自己自私陰暗,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尷尬,可他就是執拗地需要岑鬱給他一個結果。


    “還挺厲害。”岑鬱的語氣也聽不出是諷刺還是什麽別的情緒。


    “那地下建築物是什麽?你的出生地?還是老巢?”岑鬱說著,四處張望了下,他想要找個煙灰缸,實在不行……他就決定扔地上。


    池嘉鴆把手遞了過來。


    “?”岑鬱沒明白他伸手做什麽。


    池嘉鴆手心朝上對著他。


    “這裏。”池嘉鴆目光看著岑鬱手中的香煙。


    “……”別搞!


    岑鬱剛準備問他是不是腦子不好,池嘉鴆就伸手抓住了岑鬱的手腕,帶著他把煙頭按在了自己的手心裏——


    “你知道我是蟲子,所以我不會疼。”


    池嘉鴆按著岑鬱的手腕,不讓他放手,他瞥了眼自己掌心裏的煙頭和岑鬱的手,“你猜的沒錯。”


    “那是我的家鄉,也是我的老巢。”


    “我就是在那個地下實驗室裏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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