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很快就跟柳師長的警衛員一起來到柳師長的辦公室。


    此時柳師長大馬金刀的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一雙厲目死死的盯著門口的方向,就等著夏黎過來和他好好算算賬。


    夏黎對他的眼神倒是不怵。


    畢竟上不上班是自己的個人意願,退不退伍也是自己的個人意願。


    沒聽說過國家強製誰上班的,哪怕是她這種工作也不行。


    警衛員把夏黎送到柳師長辦公室門口,麵對屋子裏大喊一聲:“報告!我把夏黎同誌帶來了!”


    柳師長點點頭,“進來。”


    警衛員得到了這聲批準,就好像聽到了什麽天籟一樣,立刻就想竄走。


    但最後一點兒戰友情,讓他小聲跟夏黎嘟囔了一句,“師長挺生氣的,你小心一點啊!”


    說完,整個人就快速的溜走了。


    夏黎看著景文園快速跑開的背影,心裏暗歎著:果然打工人不易啊!


    看看,看看,好好的一個孩子,都被領導把精神磋磨成什麽樣了?


    轉頭看向柳師長,大步往辦公室的沙發方向走,明知故問的詢問道:“師長找我有事兒?”


    柳師長現在雖然坐在那裏挺嚇人的,但剛剛接到夏黎退役申請時暴怒的心情,此時已經緩和下來許多。


    他才不相信就憑夏黎那金陵勁兒,不知道他找她來幹什麽。


    當即深吸一口氣,有些咬牙的道:“聽說你遞交了退役申請?”


    夏黎麵朝柳師長的方向,微微點頭,“對,當初我進部隊的時候提出的條件就是我為國家賣命,而國家保我爸媽。


    現如今我爸媽並不需要人保護,我們的交易也已經達成,我離開部隊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柳師長就知道夏黎會這麽說。


    但兩人上下級在一起合作這麽多年,他早就真心把夏黎當成自己的子侄。


    現在聽她把公私條條框框的分得這麽清楚,心裏確確實實有點傷心。


    他長歎了一口氣,眼神有些落寞的看向夏黎,“你在部隊也近10年了,難道真的對部隊一點歸屬感都沒有?”


    夏黎來的時候心中還十分坦然,但見到老態龍鍾的柳師長露出那種有些頹然的神態,心裏麵也有點不舒服。


    但她還是道:“這與我和部隊有沒有歸屬感無關。


    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鍾。


    我在部隊的時候,把我應該做的事全部都做好了,並沒有違背我的諾言,組織上也完成了對我的承諾,這一點兩方都達成協議,是再完美不過的事兒。


    至於我和部隊之間的羈絆,我與我的戰友相處的都很融洽,如果他們未來真的有困難,我也不介意在不影響我原則的情況下進行幫忙。”


    說她在部隊待了這麽多年,對部隊一點歸屬感都沒有,是假的。


    畢竟部隊裏所有人,包括她在內,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人接觸久了就會產生感情。


    10年前,她能斬釘截鐵的確認自己可以眼睜睜的看著部隊為國而戰,即便有所犧牲,也能抽離出來,認為那就是軍人的天職,並進行冷眼旁觀。


    但現如今,如果華夏再次與其他國家產生衝突,南島兵團的士兵要親身上陣,她絕對做不出像以前那樣冷漠,眼睜睜地看著所有她認識的人全部去送死,卻無動於衷。


    她不是不知道,無論是組織上,或者是柳師長,又或者是當初東北兵團的那個睿智的老頭,都有心思故意讓她加強與華夏,與部隊,以及戰友的羈絆,就是為了讓她對華夏割舍不下。


    像她這種有能力還記仇的人,可以不成為朋友,但絕對不能成為敵人。


    可人活著總歸要與這世界有所牽連,隻要她所行的每一步都是自己的選擇,無愧於己,無愧於心,那就算入局,與華夏,與部隊,與許許多多的人有了牽掛也沒關係。


    人生這張單程票,不就圖個活得開心嗎?


    可是要是把她圈在一個地方,一直讓她幹活,那可就不是什麽開心的話題了。


    所以,免談!


    頓了頓,夏黎又補充道:“我們家的遭遇本身就是受到迫害,這原本並不是應該我們家承受的。


    我說句不好聽一點的話,組織上既然讓我爸保守那份秘密,就應該想盡辦法不要讓人來迫害他。


    而不是讓兩個脊梁骨一輩子都挺直的老革命,讓人壓跪在台上,直至壓彎了脊梁,也並沒有人出場。


    如果換做是我,碰到這樣的上家,大概我最開始就繳械投降了。


    我與組織上的這份交易,從最開始虧的人就是我。


    他們拿了本該屬於我們家的東西,以此來跟我做交易。


    這不公平。


    而我們家不但履行了這不公平的交易,還將那份秘密資料無好無損地交了上去,以此來推動華夏的進步。


    無論是我們夏家,還是我夏黎,全都不欠任何人的,也沒有人可以站在道德最高點來要求我必須做什麽。


    我夏黎無愧於心。”


    柳師長被夏黎說的啞口無言。


    他沒想到過了這麽長時間,這小丫頭還把當年那些事兒記得這麽清,也劃的那麽清。


    他想跟她說,在那個迫不得已的年代,有許許多多個“夏建國”,為國負重前行。


    也想跟她說,如果真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刻,組織上肯定會想辦法力保夏建國,不會讓夏家人真到有生命危險的地步。


    還想跟她說,那黑暗的歲月,所有人都身不由己,不光是夏黎他們家身不由己,他們這一派的人也是如此。


    可是他知道,即便他把這些理由說出來,夏黎也絕對不會被說服。


    她會有1000個理由,甚至是一萬個理由,來反駁他說的這些“情有可原”。


    因為這些年夏家所遭遇的苦痛是真實的,夏家的冤屈也讓人心酸,這些傷害是無法磨滅,甚至是一筆帶過的。


    但……


    夏黎這樣的頂級科研人員,他怎麽可能就讓她這麽退役,迴家頹廢的啃老,明明有能力,卻一天天的啥活不幹,不求上進!?


    這是對人才的流失!


    這是對社會的背刺!


    這是對華夏的不負責任!!!!


    柳師長現在是真的很想咆哮一頓,對夏黎瘋狂輸出,按著她的腦袋讓她好好幹活,不要每天淨想著不勞而獲,懶惰可恥!


    隻有勞動才是最光榮的,每個人都是一顆螺絲釘,哪裏需要往哪裏釘!


    腦子裏瘋狂咆哮,扭曲爬行,陰暗崩潰,但最終都礙於自己這個真要細數,都快能當夏黎爺爺的年紀,以及自己的師長身份,全部把那些“扭曲變異了”的行為壓在皮囊之下,隻對夏黎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不行,我不同意,你要是不喜歡現在的工作,我可以給你調到清閑一些的位置。


    但退役絕對不行。”


    不等夏黎繼續狡辯,他就直接拿部隊條例說事,“軍官申請退役,部隊有權力酌情。


    在部隊認為軍官沒有退役必要時,同樣有權利駁迴退役申請。


    當了官就不是你想退就能退的了,反正我不同意你退役。”


    夏黎:……


    小老頭,你!


    光明正大的理由說不過,你就開始跟我耍賴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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