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的洪流自因靈能作用而些微浮起的阿斯克勒庇俄斯腳下噴湧而出,在他舉起的手邊匯聚成一個血紅色的圓球。深沉似血的藥液虛幻地衝刷過了整個戰場,在轉瞬間帶走了在場所有人身上的病痛傷口。


    ——也包括瘟疫戰士的。


    寶具“仿藥·無用的冥府悲歎”是阿斯克勒庇俄斯曾製作的“複活藥”的仿製品。而之所以隻是“仿藥”,是因為“真藥”無法被輕易再現。曾經實際製作出來並使用的複活藥使用了獨一無二的特殊原材料,又是在各種各樣的因緣際會之下,混入了大量幾乎不可複製的偶然因素才得以成功的。阿斯克勒庇俄斯本人其實也沒有完全參透這種複活藥的製作方法,直到現在,他在每一次的現界中還依舊在為此努力。


    但即便是“仿藥”,其功效也依舊驚人。雖然不能像“真藥”一樣做到幾乎無限製地將死者蘇生,而是需要滿足各種各樣的條件的“稍微好用一點的aed”而已——但,要是真的隻將它當做aed來使用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


    阿斯克勒庇俄斯在此藥中追尋的是“完全的複活”,是以,當它被投入使用之後,理論上應該達成的效果是“讓被治療者變迴生前健康時的樣子”,就算當時屍體已經病入膏肓,腐敗不堪,甚至變作塚中枯骨也同樣。而令“真藥”與“仿藥”產生決定性差異的,是在“令死者複活”這一部分,而不是在“恢複健康時的樣子”上。


    ——即是說,對瘟疫戰士而言,這藥也在令他們“恢複健康時的樣子”。


    瘟疫之主所贈予他們的“恩賜”在被治愈。他們軀殼上的病變飛快地好轉,腐爛的潰瘍與破損的裂口也在轉瞬間愈合,身體組織中的積水迅速被重新吸收消弭,原本龐大得仿佛巨人觀的體型也重新縮小恢複正常——甚至於,已經生長在他們身上、與他們融為一體的裝甲,也在一片片剝落。


    ——疾病與汙穢正從他們的身上被仿藥剝離,連同那種超自然的生命力一起。


    “還在等什麽?!趁現在攻擊!”阿斯克勒庇俄斯向極限戰士們大喊。


    被這神跡一般的景象震懾到的人們如夢初醒,紛紛再一次端起了手中的刀槍劍戟。甚至於,因為雙腿受傷而倒在阿斯克勒庇俄斯附近的那位極限戰士,也在留下了簡短的感謝之後再次飛躍而起,重新迴到了戰場之上。


    形勢在短時間內逆轉,這一次是極限戰士們在萬全的狀態下與被削弱的死亡守衛們戰鬥了,爆彈槍與鏈鋸劍所能造成的殺傷總算迴歸了正常水平。在虛幻的赤紅潮水退去之前,已經有數十個被剝離了賜福的瘟疫戰士倒下;即便在潮水褪去之後,來自花園的汙穢也無法立刻再次迴到死亡守衛們身上——也就是說,這一個進攻窗口期仍未結束。


    甚至於,因仿藥驅走了邪神的汙染而恢複了正常神誌後,為數不少的死亡守衛已經因為迴想起了自己遭遇了什麽又做了什麽而開始精神崩潰。這些人就在戰場中心完全喪失了戰意,丟下手中的武器放聲尖叫,而極限戰士們攜帶著怒火的彈雨隻無情地撕咬了上去,給他們悲慘的生命徹底畫上了一個句號。


    敵軍的陣線陷入了混亂,但當中還有納垢神選泰豐斯本人和他的七名近衛碩果僅存。這些人因為身份與作用的原因,至少在此刻格外受到慈父的青睞。在仿藥的衝刷之下,他們也受到了瘟疫之神直接的保護,所以才避免了和其他瘟疫戰士們一樣的“悲慘”命運。


    但這種保護並不是無償的,他們的神還需要他們站在原地。


    泰豐斯帶著沉重而忐忑的心情再次向前揮出鐮刀,他的七名近衛則在他的身側與身後聚攏成一個弧形,以方便隨時相互策應。他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剛剛落地時大殺四方的那種意氣風發:蠅群之主沒有了蠅群,疾病之主無法散播疫病,伴隨他征戰的兄弟們中還能行動的也僅僅剩下七位,他能夠依靠的隻剩下自己手中的戰鐮與靈能了。


    狼狽的泰豐斯與他的近衛們結成戰陣,就地防禦。隨後,納垢神選念誦了咒語,再次祈求了一道來自花園的賜福,將它們向攔在自己前方的極限戰士們散播出去,就像他此前已經做過的無數次那樣。但這一次,他的法術沒有效果——他眼前的表親們確實被法術的衝擊稍微擊退,但卻沒有像之前的無數次那樣,因迅速惡化的疾病而倒下。


    “仿藥”的餘韻令他們能夠拒絕瘟疫之神的觸碰。


    極限戰士們再次怒吼著衝上前來的同時,泰豐斯本人也大喝一聲,高舉起了自己的戰鐮。他的確依靠神祇的賜福在凡世間縱橫了無數戰場,但除此之外,也不該被忘記的是,他在作為神選的同時,也是一位大遠征時期的萬戰老兵。


    自遠古之時便隨同他縱橫沙場的七名護衛也同樣高舉了戰鐮,隨同他們的連長一起,向前方踏步出擊。


    ——尊神諭旨,他們的任務已經改變了。他們現在需要做的,僅僅是“站在這裏”。


    ——


    +阿斯克勒庇俄斯。+


    從契約的鏈接中意識到不對之後,藤丸立香的念話終於姍姍來遲。阿斯克勒庇俄斯在麵具之後慘然一笑,以同樣的手段迴複:


    +你要罵的話就快點罵吧,不然沒機會了。+


    戰場上還暫且無人發覺,但他自己清楚,他的靈基本身已經被瘟疫之神粘稠的大手牽住了一角。即便他自己也在使用魔力極力抵抗,細小的真菌依然逐步在他的腳邊生根發芽。


    “在神祇麵前宣言名號”也常被應用於祭祀行為中的一環,被廣泛用於各種儀式中“請求神明投下注視”的部分裏。阿斯克勒庇俄斯不僅為了使用寶具,在被納垢正在注視的神選麵前對整個世界宣言了自己姓甚名誰,作為英靈自身經曆與傳說核心的寶具更是對他身份的極佳注解——這自然會讓瘟疫之神注意到他。


    阿波羅在作為太陽神的同時也司掌疫病,醫療一職反而是因為對立性而在後來產生的。作為阿波羅之子,同時也是“醫神”的阿斯克勒庇俄斯,即便不願意,也因此同樣具有疫病神的適性。瘟疫之神在注意到他之後,對他不感興趣的概率基本為零。


    而混沌諸神的侵蝕都一樣:隻要被纏上了,就再也無法解脫。


    +開什麽玩笑。+藤丸立香聽起來帶了點火氣,+你又沒做錯什麽,我幹嘛要罵你?+


    +……倒確實是伱會說的話。+


    阿斯克勒庇俄斯微笑著闊步上前,袖口處憑空浮現了數把手術刀一般的短刀。眼前的戰場上,“仿藥”的餘韻正在消退,有真神加護的泰豐斯憑借高超的戰技和戰鐮在近戰兵器中極大的攻擊範圍衝出了極限戰士的戰圈——他向著阿斯克勒庇俄斯走來,而後者也在向他迎上去。


    機械長蛇在空中遊動,不斷張開大口,向戰場中噴灑藥霧。見到這一幕的極限戰士想要阻止阿斯克勒庇俄斯,可他對此充耳不聞。


    喀戎老師的弟子又怎麽能不會近戰呢?


    +賽維塔裏昂和貞德·alter已經過去支援了,阿斯克勒庇俄斯,撐住。+念話中,藤丸立香語速飛快,+瘟疫之主應該是沒法直接向受到神殿保護的區域投射力量的,哪怕是外圍。也就是說,隻要把泰豐斯除掉,事情就還有轉機。+


    +我已經在處理了。+阿斯克勒庇俄斯迴複。


    他已經接近了泰豐斯戰鐮的攻擊範圍,但雙方暫時都還保持著謹慎的克製。瘟疫之主的仆人已經不再敢輕看眼前的這一位“凡人”了,阿斯克勒庇俄斯能夠看出,對方在自己的兵器明顯攻擊範圍更大的前提下,似乎依舊意圖防守。泰豐斯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敵人身上,當麵對一位戰士時,這策略無可厚非,但——


    ——一陣輕柔的蜂鳴聲自泰豐斯的頭頂發出,阿斯克勒庇俄斯手中的短杖不知何時憑空出現在了他的頭頂,而且顯然在超自然力量的作用下被等比例放大了。其尖銳的底端猶如一把利劍,從納垢神選的頭頂上直刺下來,泰豐斯理所當然地想要舉起戰鐮抵擋,而下一刻,他無端心生警兆:


    那聲自上而下的蜂鳴就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真正的殺招不止於此。在泰豐斯舉起鐮刀的那一刹那,他同時意識到了地下的異動:那條在戰場上四處遊走的長蛇不知何時潛入了地下,在短杖下落的同時,也從泰豐斯的腳下猛然躍出,從兩個方向同時向他發動了攻擊。


    這超出常識的一擊令死亡守衛一連長猝不及防。雖然他憑本能在最後一個瞬間做出了規避動作,沒有遭受嚴重的傷害,但也因此而重心不穩。阿斯克勒庇俄斯趁機猱身而上——即便作為英靈,沒有過多相關傳說的他在體重、力量,戰鬥技巧上或許無法與泰豐斯相提並論。但如果是在對方沒有準備好的前提下進行奇襲,也並非無法造成可觀的戰果。


    手術刀的銀光飛速閃過,造成的傷口中略顯金芒。阿斯克勒庇俄斯在一個瞬間裏以阿斯塔特的肉眼都有些難以看清的速度準確切斷了泰豐斯雙腿上的肌腱,緊接著又是他雙臂上的。這時,從地底再次浮現的長蛇再次盤繞在短杖之上,“醫神”的象征漂浮在戰場的半空。


    在物理與靈能的雙重意義上失去支撐的泰豐斯順從重力跪倒在地——納垢的賜福沒有離開他,即便阿斯克勒庇俄斯成功奪取了他的行動能力,但在幾個唿吸之後,來自瘟疫之神的超自然的恢複力就能支持他重新開始作戰。他的近衛也在急速趕來支援,隻需要三秒鍾,他們就能掙脫極限戰士的糾纏,以戰鐮為慈父奪取祂想要的“孩子”。


    但泰豐斯沒有意識到,對阿斯克勒庇俄斯這樣技術高超的醫生來講,三秒鍾已經足夠了。


    幾乎就是在跪倒在地的同時,泰豐斯因為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發出了驚怒且痛苦的嚎叫。他的近衛沒有意識到是什麽讓他們的連長如此痛苦,這在被賜福者身上是難以想象的事。他們隻是就像計劃中的那樣,向著目標的凡人揮動戰鐮,試圖將他逼開或者直接將賜福傳播給他,而阿斯克勒庇俄斯也確實如他們所想的那樣迅速地向後退開了——


    ——帶著一連串腐爛發臭的黑色血液,以及死亡守衛一連長泰豐斯的,一顆因病變而畸形,甚至還在因為超自然的旺盛生命力而緩慢搏動著的心髒。而與此同時,一枚金色的護符正在那顆心髒的原位閃爍著明亮的光芒。


    在納垢神選的怒吼之下,阿斯克勒庇俄斯帶著一個醫生所不該有的惡毒在戰場中心近乎癲狂地笑了起來。他隨手丟開那顆汙穢的心髒,毫不在意地就用沾染了腐血的袖子墊著手掌,粗暴地拔下了自己臉上的鳥嘴麵具:


    “來呀,比比看誰先倒下?”他笑著如此說。


    正有同樣發黑的鮮血自他的喉管中湧上,染黑了他的嘴唇。但阿斯克勒庇俄斯對此沒有絲毫在意。


    咪(六點)


    拽哥看了也要亮燈轉身的一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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