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空福船之上,易道長威容儼肅。


    與眾修談論著搞新道盟之事。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底下這群人選他義成子當話事人,那麽這道盟的規矩和龍虎山統禦的時代相比,也就要變上一變了。


    想借用他義成子這一麵大旗,價格也是有一點小貴的。


    關起門來商量的事,商談起來那自然是刀刀見血,或許是帶著培養寧飛雪的心思,這一次萬山蓮竟是向易塵懇求讓寧飛雪旁聽。


    寧飛雪畢竟是易塵有舊,幾乎沒有猶豫,這點小事自然很是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有著易塵的點頭,場中群修哪一個不是人精,自然不會有人跳出來找不痛快。


    福船樓閣之內頓時彌漫著激烈的爭吵之聲,這種分歧不僅僅存在易塵與場中群修之間,各大門派之間為了權責義務的劃分更是吵得不亦樂乎。


    經過一番激烈的唇槍舌戰之後,眾人之間總算是勉強達成了一個大家都可以接受的大框架。


    不過也僅僅止步於此而已。


    在此之後,之前爭得麵紅耳赤的眾修又一次恢複了雲淡風輕的得道真修模樣。


    “諸位道友,成立新道盟一事,茲事體大,瑣碎之事繁多,不如諸位道友先行迴宗商量一番,一個月後貧道在海龍城外的純陽道宮內靜候諸位蒞臨,如何?”


    易塵端起茶杯,微微一笑,卻是十分的善解人意。


    此種大事,在場諸位列座之人固然位高權重,但是就靠著一場小會將所有事務徹底定下,這是癡人說夢。


    若不是如今形勢危急,隻怕達成一個大框架都得吵上許久。


    “諸位放心,正所謂正邪對立,搏鬥終生,吾若為盟主,隻要有異行邪能禍亂道盟成員,貧道一定第一個不答應。”


    “當然,若是佛盟敢對諸位指手畫腳,隻需遣人知會一聲,吾義成子也一定過來幫幫場子。”


    在易塵的微笑當中,眾修再次不吝溢美之詞後這才起身離開。


    隻不過離開之時有的是一人獨行,有的則是三五人成行。


    敬陪末座,一言不發的寧飛雪不複之前灑脫神色,他嘴巴微張,神色當中透出一股蕭索之意,忍不住輕聲道:


    “易道長,為什麽這個世上有著如此之多的仇恨,紛爭。”


    “今日你殺我,明日我殺你,無論正邪,魔人,還有那些天外邪魔,大家各自過好自己的日子不行嗎?”


    “吾寧飛雪不想足踏這世俗洪流,隻想瀟灑一生,與蓮妹蓉妹湖舟泛渡,易道長足智多謀,不知可有良策教我!”


    此刻,身長玉立的白衣公子哥寧飛雪竟是驀然起身,朝著易塵長揖一禮。


    而此刻萬山蓮卻是給了易塵一個求助的眼神之後便識趣的悄然離去。


    見此情形,易塵也隻能起身輕拍著寧飛雪的肩膀:“寧兄可是有遠離濁世,尋一處人跡罕至之處隱居的意思?”


    “現在萬山蓮道友已經出去,寧兄大可以暢所欲言。”


    “不錯。”寧飛雪沉聲說道,迴答的十分迅速,顯然這個想法已然在他的腦海當中縈繞了許久。


    “幼稚!”易塵冷笑。


    “為何?吾不招惹人,每日隻吞吐天地元炁,遠離一切紛擾便是。”寧飛雪不服道。


    “寧兄,凡江河所至,日月所照,哪怕是荒山野嶺的狗熊洞內都會偶然被人找上門來,你想躲,你怎麽躲?”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你跑不掉也退不出!”


    “易道長…..”


    “寧兄,你是不是覺得剛才無論是列座高修也皆是市儈之輩?覺得修士就該餐風飲露,遊戲紅塵?你又錯了!”


    寧飛雪的話語再度被易塵打斷,“寧兄,你氣運異於常人,無論是修行還是尋覓佳偶,皆是順遂無比,伱已經認不清這個世界真正的樣子。”


    “承平日久,已經有許多人忘記了安全並不是理所當然的,也是有代價的。”


    “以前這一筆代價,人境的老祖宗們以血與淚,替後輩們付過了,現在這一筆款子已經用完,如今人族又到了大考的時代,你想避世隱居,不履塵世,誰來替你付這一筆代價?”


    “寧兄你修行進境如此迅速,沒有外物資源是絕無可能的,還有你在修行當中的隱形的種種方便,這一些代價不過是萬山蓮道友替你付過了。”


    “易道長,不是這樣,吾隻是想要休息一下。”寧飛雪有些疲憊的歎道。


    “人在天地當中,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不易,剛才列座的道盟中人也是如此。”


    “道脈是他們宗門存在的根,所以他們絕不會與佛門妥協,這是道統之爭,也是他們宗門存在的緣由。”


    “你剛才寧兄你看不上的蠅營狗苟,就是這些宗門能夠長時間存續的的養分,有根無養分,照樣是個死!”


    “世界就是這樣,你在感懷的時候,你在傷春悲秋的時候,隻不過那一份代價有人已經替你支付過了。”


    說到此處,易塵忽然轉身,背對著寧飛雪,朝著門外天空幽幽說道:“隻要你心中無欲無求,山河破碎波瀾不興,同袍,手足,妻子,親人,子女,所有的一切在你眼中無足輕重,包括死亡,你能接受這個代價,那麽這個世界沒有人能阻止得了你。”


    “可是,你能嗎?”


    “你是不是以為仙人,超脫者,便是長生久視,無情無愛,萬事不擾其心,八風不動?”


    “難道不是嗎?”寧飛雪忍不住反問道。


    “這樣啊,你跟我來,貧道帶你去看看仙人。”易塵咧嘴一笑,拉著寧飛雪來到艦首之上,大手朝著天際下方緩緩一招,一塊碎石眨眼間便被他攝到了寧飛雪的掌中。


    “這就是你口中的仙,長生久視,無知無識,自然也就無情無愛,萬事不擾其心,八風不動。”


    寧飛雪望著手中的石頭,一時間有些目瞪口呆。


    他抬頭望去,卻見道人正在艦首甲板處伸展著懶腰,夕陽在他身後投下一道狹長的陰影。


    “寧兄,貧道其實也很累,也想休息。”


    “有時候,也有點想迴家看看,但是貧道做不到,你知道為什麽嗎?”


    道人歪了歪脖子,嘴角勾勒出一抹不明表情的弧度,左手驀然揚起,將周遭空氣直接捏爆,他冷聲道:


    “身處大爭之世,人在爬山途中。”


    “除非你心湖不起漣漪,手足至親朋友同胞一切都不在乎了,不然就別說休息,避世之類字眼,更不要被半山腰的景色迷住也裹足不前!”


    “活人想休息,隻能爬到山頂!”


    “成為山頂!”


    “才能休息!”


    “要麽隻有死人才能休息!”


    道人的聲音當中蘊含著莫名的情緒,驀然間寧飛雪恍惚覺得這一些話不僅僅是道人說給他聽的,更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懾世純陽,棄天絕地,不修來世,隻修今朝。


    他隻想作為一個有情眾生,痛快的生,痛快的活,活得精彩。


    如果有一天他義成子倒在了旅途,被人挫骨揚灰,他甚至希望敵人可以把他的骨灰做成煙花,放到天空。


    那最後的絢爛,就是他義成子在天地當中留下的痕跡,是他義成子對於像石頭一樣的仙人的無情嘲笑。


    是他義成子向世界豎起了最後一根中指。


    至於下輩子,作為道門中人,他義成子隻求念頭通達,人生精彩。


    傍晚,落日熔金。


    道人沒有再多言語,他微笑著拍了拍寧飛雪的肩膀,當即極元一震,喚來林蘿一起,疾速飛掠而去。


    當初是帶著接觸一下道盟勢力的想法,又是順路,易塵才在福船之上盤桓了十日,降臨青萍山,如今事情辦完,他卻是嫌棄這福船飛得太慢了,不夠勁!


    傍晚,在林蘿震驚的目光當中,一魁梧道人驀然摟住了紫發少女的纖細腰肢。


    這一摟,如同羚羊掛角,盡顯老藝術家懾世純陽道人的優雅從容。


    酒,氣,財,色。


    他全都要。


    他瘋狂又冷靜,貪婪而又懂得適可而止,兇狠又有底線,張揚而又腹黑,怕死的同時又比誰都悍不畏死….


    好與壞不能用來定義他,他身處夾縫之中,也不想被人定義。


    他就是這樣的懾世純陽。


    大手輕撫,林蘿身子先是如同觸電一般一滯,隨即雙足緊繃,玉麵染霞。


    “國師….”


    ——


    十日後,道人再入帝皇宮,路途比預計的多花了一點時間。


    這一次與之同行的林蘿卻是沒有一同前往,而是自行迴到了自己府邸之內。


    在易塵剛到海龍城之時,便有人已經向他稟告千年帝君嬴肆此時已然迴歸。


    “陛下,這些是青萍真君讓貧道帶來的有關天機日晷勘神大陣的全部資料,貧道以為不管魔人有何陰謀,未來形勢如何,此大陣皆能未雨綢繆。”


    “哪怕代價大一點也得布下,而且越快越好!”


    “好!國師辛苦了,這大陣功參造化,也不知青萍真君如何得來,卻是剛好解了朕的燃眉之急,此大陣可比朕當初的替代品強上百倍不止。”


    對於天機日晷勘神大陣,嬴肆當即不吝溢美之詞。


    至於此大陣經過東洲中洲諸多宗門的敏感地域,導致有宗門勢力不同意,易塵沒想過,嬴肆沒想過,越青萍同樣沒想過,三人皆是選擇了無視。


    哪個小可愛啊,這麽狂。


    如此不識大體,在兩強聯手之時搞幺蛾子,此等勢力很有可能‘通魔’,必須要出重拳。


    在易塵將道盟之事如實相告之後,易塵與嬴肆對視一眼,皆是明白了對方眼中的意思,兩人相視一笑。


    “好了,國師兵不血刃便瓦解了中洲勢力聯盟,最大程度保留了我人族元氣,真是功莫大焉,此舉當浮一大白!”


    “此番迴歸朕也給國師帶來了一件小禮物,國師且看。”說到此處之時,以嬴肆的城府也不禁臉色露出一抹珍而重之神色,一時間吊足了易塵胃口。


    然而嬴肆一隻大手卻是死死的按在一黑色鐵盒之上,沒有將鐵盒遞過來,他驀然朝著易塵開口問道:


    “國師可曾聽過道人周歸連之名?”


    “不知。”


    “嘿嘿,吾猜國師也不知道,此人乃是人皇時代的道門頂尖人物,乃是可以在那個時代與人皇爭鋒的道門強大人物。”


    “此人精通《周易》,《歸藏易》,《連山易》三易經典,極其擅長推演神通道法,乃至….武學。”


    “此人乃是怪胎,明明一身修為通天徹地,卻不知為何,對於武學有著異樣的癡迷,這一點倒是和國師有著幾分相似。”


    “嘿嘿,傳說道尊後來成道之時便是得了此人衣缽,推陳出新,這才有了如斯成就。”


    “可惜此人冥頑不靈,且與人皇有著化不開的仇怨,在一次驚世大戰當中被人皇重創瀕死,人皇敬其才華,特許其臨死前為自己布置陵寢,隨即更是以無上大法力將其陵寢挪移至一處秘地。”


    “朕手中之物便是道人周歸連生命最後時光當中集合自己畢生智慧,推演而出的武學極致。”


    “一本練到高深之處可以與截道真君鏖戰的頂尖武學.”


    說到此處,嬴肆吊足了胃口,這才將手中的鐵盒打開。


    《粉碎虛空》四個大字驀然映現在易塵眼簾。


    “好!好!好!”易塵迫不及待的將鐵盒當中拳經翻閱起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一時間竟是得到兩本頂尖武經。


    打開金頁,隻見一行霸氣豪邁的篆文赫然顯現。


    “明還日月,暗還虛空,此為粉碎虛空拳法總綱。”


    “人力有窮,無有靈性之人想要將此功法修行到最高境界,須得練成至陰無極和至陽無極兩大境界,以此合流,方能陰陽相濟,粉碎虛空。”


    “單純修行至陽無極,雖然能夠將拳頭真意徹底貫徹,但是力量太過爆裂,唯有身死道消,肉身崩潰一途,後輩修行者務必慎之又慎。”


    明還日月,暗還虛空八個大字讓易塵擊節而讚,但是看到此處易塵當即不樂意了。


    什麽叫會肉身崩潰,那明明是別人的純度太低了。


    “此功法與貧道有緣啊,多謝陛下。”易塵當即朝著嬴肆稽首一禮,他有一種預感,若是他能將此功法真意融入自身真功之內,他將得到前所未有的好處。


    ….


    ….


    星夜,荒山。


    月色如銀。


    驀然間荒山之上土丘隆起,一個身著血色僧袍的強大僧人身影驀然顯現。


    此人不是與易塵交手過的修羅僧又有何人。


    此刻修羅僧臉帶笑意,心頭一抹快意竟是遮掩不住,他當即狂嘯出聲:“師尊,藥師菩薩,吾終於修成了《佛陀擲象珈藍經》,已然成功破限。”


    這股狂嘯之聲是如此快意。


    因為就在今天,他修羅僧終於將他體內折磨了許久的浩劫純陽真力造成的傷害全部驅逐,他的屁股,好了!


    就在此刻,驀然間修羅僧眼神一凝,隻見一道黑光朝著他以一種無比狂暴的姿態激射而來,動作之快,簡直宛如穿越空間一般。


    轟!


    驀然間修羅僧的上半身被炸成一團血霧。


    此後,一道森寒聲音這才自天際緩緩襲來。


    “震天魔戟第一式,誅仙滅魂!”


    傷勢基本恢複的血龍魔帥身形緩緩落下,他嘴角噙著一抹微笑。


    “運氣不差,竟是有此偶遇,又殺了一尊人族高手。”


    “有了此人之助,魔池的材料卻是基本湊齊了。”


    “嗬嗬,此人行事如此張揚,簡直沒把我血龍放在眼裏,已有取死之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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