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金陵城裏有什麽事麽?”徐弘基開口問兒子。


    徐文爵一愣,有些不明白自己老爹問這話的意思,這南京每天發生的事多了去了,自己老爹究竟想問些什麽?


    瞧著兒子一副茫然的表情,徐弘基心中苦笑,自己這個兒子還真是傻小子,堂堂魏國公的繼承人一點政治敏感都沒,如果自己哪天死了,他繼位魏國公爵位,這偌大的家業還能在他手中傳下去麽?


    “老夫問的是南京各部堂的事,還有鎮守太監府那邊。”徐弘基提醒道。


    徐文爵這才明白自己老爹的用意,想了想迴道:“南京六部並沒什麽事,一切和往常一樣,至於鎮守太監府那邊好像也是如此,孩兒似乎沒聽說有什麽事發生……。”


    “蠢材!”徐弘基心中罵道,自己英明一世怎麽生了這麽個傻兒子?要不是徐文爵長的和自己年輕時一模一樣,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種呢。


    正要說話,喉嚨一陣發癢,徐弘基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徐文爵連忙上前撫胸拍背,又是給自己老爹喂了幾口蜂蜜水,一番折騰後徐弘基這才消停。


    看著自己這個兒子忙前忙後,徐弘基心中的怒火漸漸消了,雖然自己這個兒子有些蠢,可孝心卻不是假的,這些年自己生病他一直盡心伺候著,這等孝順別說魏國公這樣的高門了,就算是普通人家也不常見到。


    “你呀你,以後少和你那些狐朋狗友在秦淮河飲酒作樂,平日裏多多讀讀書,留意些政局,許多事不是要等外麵傳得滿天飛才知道,一些蛛絲馬跡早就有跡象,要不知曉有些準備,等你哪日當了魏國公府的家,被人賣了都不知道呢。”


    麵對老爹的話,徐文爵連連點頭稱是,擺出一副悉心聆聽的姿態。可知子莫若父,徐弘基一眼就看出自己這個兒子根本就沒領會自己的這番話,他的反應隻是習慣性的迴答罷了,絲毫不懂他的提醒。


    心中暗歎,徐弘基也沒辦法,隻能把話再說透些直截了當地問。


    “我問你,南京六部各級官員近日來可有人私下會晤頻繁的?另外鎮守太監府那邊是什麽動靜?新任的鎮守太監杜勳這些日子在幹嘛?去了哪些地方?見了什麽人?還有奉旨南下的張錫鈞張大人聽說已在中都啟程朝著南京來了,現在南京城裏眾人可什麽反應?或者那些官員做了什麽安排沒有?”


    “您這麽說孩兒就明白了,您要問就直接問嘛,您做爹的和兒子說話還繞來繞去,孩兒還以為你想問其他呢。”徐文爵恍然大悟笑了起來,看著他的笑臉徐弘基也是無奈,要不是他是徐文爵的老子,而且自己隻有這麽一個兒子的話,徐弘基真想一巴掌扇過去呢。


    雖然腦子不靈,可徐文爵對自己老爹的話還是上心的,他細想了下迴答了徐弘基的問題。


    他告訴徐弘基,這些日子南京六部包括其他各級官員的確交往頻繁,尤其是東林黨和浙黨、楚黨等人舉辦的酒會比平日多了不少,不過他們之間究竟接觸在聊些什麽自己就不知道了,畢竟魏國公府是勳貴,和這些文官本就不是一路人,他們接觸也不可能讓徐文爵去參與。


    至於鎮守太監府,剛上任不久的鎮守太監杜勳除了正常社交和去了幾處視察外並無異樣,但聽說鎮守太監府的人近期更換的很是頻繁,許多原本屬於曹化淳的人都被替換了,新換上來的都是杜勳從京師帶過來的人。而且這些人近日來忙忙碌碌,具體做些什麽徐文爵也不清楚,也許是剛剛替換後正常的交接和熟悉過程吧。


    至於其他的徐文爵就不知道了,張錫鈞在鳳陽祭祀完成已前往南京這件事他雖然知道,卻沒留意。反正一個普通的欽差罷了,這和魏國公府沒太多關係,如果自己老爹需要了解,他可以出去找人打聽。


    “罷了,無需打聽,這些日子你在府中呆著,盡量少出去。”徐弘基聽完後擺手道,見徐文爵笑容一僵,似乎要說什麽,徐弘基不等他把話說出口就一瞪眼:“有些事你不必知曉太多,就算知曉了你也弄不明白。我是你的父親,總不能害你,這些日子安分守己在府裏呆著哪裏都別去,要讓老夫知道你再偷偷出去鬼混,別怪老夫心狠打斷你的狗腿!”


    “是……是……孩子知道……。”徐文爵嘴中苦澀連連點頭,心中卻埋怨自己老爹,這不等於把自己禁足了麽?天天呆在府裏有什麽樂趣?這不得悶死啊!他心裏想反對,可又怕自己老爹真狠心,自己老爹他太了解了,別看徐弘基在別人眼前一副笑眯眯彌勒佛的模樣,可實際上可狠著呢,從小到大可是領教過好幾迴老爹的手段呢。


    仔細叮囑了徐文爵幾句,徐弘基擺手就讓他退下。等徐文爵走後,徐弘基凝神細想起來,越琢磨眉頭皺的越緊,心中更是有些忐忑。


    這些年大明風雲變幻,他雖在南京但也感受到許多變化。而且作為老牌勳貴,當代的魏國公,徐弘基如果沒幾把刷子哪裏還能支撐起魏國公這樣大的家業?


    別看徐弘基是一個南京守備,而且他這個守備其實根本不管實事,可實際上徐弘基非但不是一個草包,還是一個極為聰明的人。他對外藏拙隻是表象,畢竟作為大明的頂級勳貴,徐弘基如果擺出一副自己能力極強的模樣,那麽對他來說並非什麽好事。


    而且南京不同京師,相比京師那邊勳貴如雲,南京的勳貴隻有寥寥幾家,而魏國公府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家,魏國公府的一舉一動盯著的人多了去了,他要是太聰明太能幹,那麽不光是南京城,就連京師那邊也要有人坐不住了,這並非福而是禍啊!


    韜光養晦才是徐弘基的策略,這些年來他也是一直這麽幹的。原本他打算早早辭去南京守備的職務,安穩渡過這生命最後的幾年,把爵位傳給自己的兒子徐文爵。


    可當辭職被永明皇帝駁迴,朱慎錐非但不同意他的辭職,還特意下旨安撫了徐弘基後,徐弘基就有些不安了,他一開始有些不明白朱慎錐的用意,僅僅出自於政治的敏銳感覺到心中不安,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徐弘基徹底明白過來了,尤其是當杜勳替代曹化淳擔任鎮守太監後又派張錫鈞南下,徐弘基這才搞清楚朱慎錐究竟想幹嘛了。


    如果徐弘基猜的沒錯的話,朱慎錐這是打算對南方動手了。畢竟朱慎錐登基已有些時日,而大明南方卻一直和北方不同,雖名義上依舊是大明的國土,但實質上同中樞卻是陽奉陰違,再加上南方文官集團和士紳的力量強大,大明中樞無法徹底掌控南方,這對於國家而言不是什麽好事。


    如果自己是永明皇帝也不會坐視南方一直如此,尤其是現在皇位已經在手,北方和中原已基本平定的情況下,作為大明賦稅重地的南方朝廷怎麽可能一直放之任之呢?自然要出手解決。


    用杜勳取代曹化淳是第一步,現在讓張錫鈞南下以欽差的名義巡撫南直隸、浙江是第二步。雖然徐弘基還沒搞明白朱慎錐後麵究竟想怎麽做,可老謀深算的他已嗅到了風雨欲來的味道。在這種情況下,魏國公府絕對不能卷進去,保全自身才是重要的,至於其他的和魏國公府又有什麽關係呢?


    就這樣,徐弘基再一次閉門謝客,以自己病重為由什麽人都不見,就連小公爺徐文爵也被他禁足在府中,對外卻宣傳徐文爵孝順,因為自己病重的緣故在榻前服侍,但私下裏徐弘基卻沒放鬆半點,讓手下人暗中打聽南京城的消息,以做萬全準備。


    可越怕什麽越來什麽,幾日後從鳳陽而來的張錫鈞一行終於抵達了南京城,到了南京後張錫鈞第一時間不是去見南京六部尚書,也沒去見新任南京鎮守太監杜勳,而是徑直來了魏國公府拜訪。


    如果是其他人來拜訪徐弘基,徐弘基完全可以找理由不見,繼續關起門來當鴕鳥。可問題來的人是張錫鈞,張錫鈞是什麽身份?他不僅是朝廷派來的欽差巡撫,更是朝廷的大員,他的品級等同於尚書,身上又有吏部左侍郎、都察院和監察司的實職,還是當今天子身邊的大紅人,這樣的人來拜訪怎麽可能閉門不見呢?


    無奈之下,徐弘基隻能讓徐文爵替自己把張錫鈞迎進來,而他卻以病為由躲在屋裏,躺在床上蓋著被子,“勉強”見上一見。


    “公爺,下官受陛下皇命拜訪公爺,公爺您身子可好?”張錫鈞也不以為然,在見了徐文爵後就提出要探望徐弘基,徐文爵按照自己老爹之前的吩咐帶著張錫鈞去了徐弘基的臥室,進到裏麵,一眼就看見徐弘基半躺在床上,聞聲後掙紮著要坐起的樣子連忙上前扶住親切問候。


    “咳咳咳……老……老夫見過張大人……老夫這身子……咳咳……這身子實在不濟,張大人受皇命前來探望老夫,老……老夫本該……咳咳咳……。”徐弘基麵若淡金,有氣無力,時不時還咳嗽兩聲,一副病入膏肓似乎馬上就要咽氣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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