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之中有一個殺人兇手……”


    漠然的目光掃視過聚集到麵前的館中眾人,君莎緩緩摘下在驗屍中途染得猩紅的手套,將之扔進大廳圓桌旁的黑色垃圾袋裏,接著嚴肅宣布道——


    “唉,雖然很想說一遍這樣的台詞啦,但這句話在當前的情景下並不適用。事實上,我們此時所在的這座森之洋館,是一個無法被稱為‘暴風雪山莊’的半封閉空間。不僅通訊通暢、出入自由,現場更是還有著一位神奧冠軍坐鎮,如果這樣的場合也稱得上危險,那麽世界上就沒有安全的地方了。‘封閉’的要素同樣少得可憐,尤其是齊娜小姐目擊到慘劇的洋館閣樓,那個位於屋頂上的小房間壓根就沒有上鎖,簡直就像是使用完「破殼」招式的大舌貝一般毫不設防。不僅外人可以從天空中自由地抵達洋館屋頂,就連原本封鎖著宅邸四周的密林,在今天的早些時候也已經被砍伐開了一大片,森之洋館的窗戶玻璃又因為緊貼密林而難以清理,在外側常年積灰,因此屋內之人更是難以注意到外界的動靜。根本無需用到掌握飛行技能的特殊寶可夢,隻需要過來一個有點攀岩經驗的普通人類,就有機會沿著窗框和外牆爬上洋館的頂端。所以,綜合以上情況,我們並不能夠排除外來人員犯案的可能性。”


    夜幕深沉,早已過了飯點,但在場的眾人誰都沒有享用盛宴的興趣,巨蔓藤在廚房裏準備的餐品自然也沒有擺上桌,全部被封進保鮮膜裏留待來日。


    大家空著肚子,安靜聆聽著警官的演講,但他們的目光卻並沒有落在發表演說的君莎身上,而是忍不住地頻頻看向君莎身邊放著的某個存在感很強烈的事物。


    那個物體擺在椅子上麵,被墊在一塊臨時找來的浴巾之上,而那原本潔白的浴巾,此時已然被染上了一層暗紅色的汙漬。


    “當然了,我之所以說我們之中沒有殺人兇手存在,除了上述理由之外,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原因……”


    君莎毫不避諱地直接抬手,竟然直接將沒戴手套的手掌放在那個血淋淋的東西上麵。看得在場的許多人一陣眼皮狂跳。


    “那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嗯,齊娜在閣樓食品架上發現的這個東西,並不是真正的人類頭顱。”


    。


    時間倒迴到幾刻鍾之前。


    那時女傭齊娜為了補充廚房的食材,登上屋頂閣樓尋找去巨蔓藤需要的東西。


    而就在她打開閣樓那扇沒上鎖的房門之後,就立刻嗅聞到了一股不祥的、夾雜著腥鹹、如同鏽鐵般的可怕氣味。


    齊娜一開始還以為是儲藏室裏的什麽東西腐爛變質了,急忙打開閣樓裏的照明燈,順著氣味尋找。接著,她就看到了木製貨架上擺放著的那玩意兒,當場嚇得尖叫出聲。


    人頭!


    一個血淋淋的猙獰人頭,就這麽不聲不響地被擺放在閣樓的陰暗角落之中!


    單層貨架上那些平日存放的調味料被左右撥開,頸下帶血的頭顱就這樣雙目大張著正放在一眾高矮不一的瓶瓶罐罐之間。在蒼白的光線之下,那大睜著的混濁雙目猶如死不瞑目的冤魂厲鬼。


    這是惡作劇嗎?一定是惡作劇吧!這一定是誰為了嚇人而擺放在這裏的人頭蠟像吧……這樣的希望剛剛在齊娜心裏升起,就瞬間被名為事實的冷水澆滅得一幹二淨。


    不知不覺之間,齊娜竟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掌,伸向那個可怕的事物——


    人頭栩栩如生,卻明顯已經死得不能再死。指尖碰觸麵頰,傳來的觸感冰涼無比,依稀還可以感受到毛孔的存在——這是真實的人類皮膚!絕不是蠟像或者其他什麽模型所能模擬的材質!


    而向下看去,頭顱下方的木架,以及更下麵的地麵此時已經一片暗紅,散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血腥味,任何紅色顏料與人造血漿,都不可能模擬出如此令人膽寒的血腥氣息。事實上,正是這灘血跡,才吸引得齊娜小姐一進門就發現到閣樓內的異樣。


    不管換作任何人來,親眼看著這副可怕場景,都會立刻腦補出鮮血從頸部的斷麵裏流淌而出,在木架的正下方匯聚出一大塊血紅水窪的殘酷情景。


    但當齊娜發現現場之時,這片暗紅色的水窪已經接近幹涸,地麵上的血液形態介於粘稠的液體與半凝固的膠質凝塊之間。


    女傭小姐之所以對此印象如此深刻,是因為她確認這是一顆活人頭顱的瞬間,立刻被嚇得一屁股坐倒,正坐在血跡的旁邊,差一點點就碰上這攤可怕的液體。


    也就在齊娜頭腦發懵,思緒天旋地轉之際,一隻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掌將她從地上攙扶了起來,是身穿警服的君莎警官。


    在警官小姐的身後,是同樣麵露驚詫之色的館內眾人——梅丹、海登和阿影管事三人沒有到場,其餘眾人全都被少女的尖叫吸引到了屋頂。


    “先不要報警,這件事有點古怪。”


    攙著齊娜的君莎小姐在麵對命案的時候,顯露出無愧於其身上製服的冷靜。


    但此時此刻,從她口中說出的第一句話卻分外令女傭小姐困惑。


    那可是一顆慘烈無比、兇氣四溢、鮮血淋漓的人頭啊!


    每一個淌血頭顱的幕後,都對應著一雙上方空空如也的肩膀,必然宣告著一起殺人命案的發生。


    理應不存在任何需要隱瞞警方的理由才對!


    而警官小姐也正在這時給出了自己的理由——


    “這個人頭並沒有長時間腐敗的跡象,而且地上的血跡也沒有完全幹涸,說明這場謀殺發生在距離現在不遠的時間之內。但相對於活生生把人頭切下來的出血量來說,這間閣樓未免也太過於幹淨了,顯然,這裏並不是犯人進行謀殺或死後斬首的場所。因此,此刻最合理的解釋就是,有人在閣樓之外的某處殺死了這個人,切割下他的頭顱,然後攜帶著它來到森之洋館的屋頂,將之擺放在這個木架上麵。”


    “那他……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尼爾哆哆嗦嗦地小聲詢問,猶如自言自語。也不知道他是在詢問犯人的犯罪動機,還是困惑於對方作案後把頭顱放入森之洋館的理由。


    “一般而論,如此殘酷的斬首很可能是為了示威。但如果是為了彰顯兇威的話,犯人應該會挑選更加引人注目的位置才是……比如一樓室內的大廳或者屋頂與二樓連接著的入口正中,嗯……用繩子垂掛到窗戶玻璃前同樣也是很有效的威懾手段。但犯人卻沒有這麽做,而是把頭顱放進黑暗儲藏室的角落裏。齊娜小姐,我看這個閣樓裏的使用痕跡,你們平時應該沒怎麽用過這個儲藏室吧?”


    驟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剛剛從地上爬起的女傭小姐戰戰兢兢,口吃了半天後才迴答——


    “大,大部分食物都放在廚房的冰箱裏麵,差不多用完了才會到這裏取用儲藏的份量。正常頻率的話,呃……大約一周左右吧,會來這裏一次。”


    “嗯,和我的預料差不多。”君莎點頭,“把頭顱放在這個閣樓裏的話,很可能直到一周之後才有人發現異常,就示威而言,這樣的效率太低了。而如果我們排除掉兇手為了展示兇威而放置人頭的可能性的話,犯人又究竟是為了什麽而把人頭偷偷隱藏在森之洋館的閣樓裏呢?”


    齊娜、尼爾、威妮夏麵麵相覷。


    “栽贓、陷害,抑或者是聲東擊西。”竹蘭冠軍麵色平靜地說道,“不管是其中哪種,撥打電話告知百代市的警察中心都不是完美的選擇。”


    “話雖如此,我之所以讓你們先別報警,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出於私心。”君莎這時突然說道。


    “雖然我做的也是情報搜查之類的工作,但我所處的部門和普通意義上的警方也有所區別。之所以來到這幢森之洋館,也是肩負了部門的某項命令。”


    一直被稱為警官小姐的君莎,伸手指向那顆血淋淋的人頭。


    “先前也和女傭小姐你說過吧?我的工作內容是——調查這座森之洋館與曾經肆虐神奧地區的邪惡組織銀河團的關係。”


    大家順著君莎的手指重新看向死者的頭顱。由於首級自脖子以上切斷,沒辦法看到喉結,猙獰的死者麵容中沒有明顯的性別特征,無法分辨出男女性別。但在那血腥的頭顱斷麵之上,卻是一頭造型有點土氣的齊平劉海。


    君莎小姐鎮定的聲音響起,言辭之間還帶著幾絲自嘲之意——


    “正巧呢,和我的頭發是一個發色。不過,這種墨綠色的頭發配合上拉魯拉絲式的齊劉海短發,各位難道不覺得有些眼熟嗎?”


    哪還能不眼熟,隻不過是眾人先前被殺人斬首的血腥畫麵震撼,一時沒有往那方麵聯想罷了。


    此時被君莎一言點破,大家頓時悚然一驚。先前一直沒有開口的威妮夏不禁率先驚唿,直接將心中的猜測宣之於口——


    “這死者難道是,那個邪惡組織銀河團的手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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