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聲響起時,第19集團軍總司令薛嶽正跟67師師長黃維通電話,67師排在第19集團軍撤退序列的最後,此時才剛從市區的八字橋撤下來。


    黃維在電話那頭也聽到了爆炸聲,急問道:“總座,發生什麽事了?!”


    薛嶽聽到指揮部外的爆炸聲越來越頻繁,甚至還響起了密集的槍聲,隻對著話筒說了聲情況不好便掛了,此時,未來在萬家嶺、在長沙打出神一樣戰績的抗日戰神並不知道,他已經被人給盯上了,而且差一點就被日本人給生擒活捉了。


    警衛營長匆匆走了進來,薛嶽劈頭就問道:“外麵怎麽迴事?”


    “具體不太清楚,但是有亂軍嘩變,總座你必須馬上離開。”警衛營長也不知道外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事,但是有亂軍已經展開散兵線,正從幾個方向朝司令部逼近卻是事實,眼下司令部兵力空虛,必須保護總司令馬上離開。


    “你說什麽,你不知道?!”薛嶽的臉色一下就黑了下來。


    薛嶽無疑是那種冷酷的軍人,不僅對敵人嚴酷,對自己嚴格,對部下也嚴厲,要不然當年也不會追紅軍追了兩萬三千裏,一路將朱毛從江西趕到大西北,這樣的長官,對於不稱職的部下那是絕對不會心慈手軟的。


    強忍著槍斃警衛營長的衝動,薛嶽大步走出了指揮部。


    不過一走出指揮部薛嶽就知道自己冤枉部下了,外頭的情況的確很亂,而且亂得不成樣子了,盡管安亭大橋的南北兩頭都已經被硝煙籠罩,橋上的將士也在拚命往外擠,可橋下的將士卻還在拚命往上擠,試圖搶先過橋。


    為什麽要搶先過橋?因為一橋之隔,就是生死之別!


    留在吳淞江南岸,人的兩條腿怎麽也跑不過小日本的汽車輪子,最後必定會被小日本給攆上,就是死路一條,可如果過了安亭大橋,那就有機會坐上火車,既便沒火車坐,到時候把大橋一炸,小日本短時間內也是追不上來,就有機會逃出生天了。


    橋上的想下去,橋下的想上來,頂牛了,整座大橋被擠得水泄不通。


    不過最讓薛嶽感到莫明其妙的,還是那幾十號已經展開散兵線,正從幾個方向往他的指揮部逼過來的亂軍,抽支煙的功夫,其中一夥亂軍就已經趁著混亂奪取了安亭大橋北側的高射機槍陣地,然後將槍口壓了下來。


    “總座快走!”警衛營長隻來得及將薛嶽推開,灼熱的子彈已經跟水一樣潑了過來,一下就將他寬厚的胸膛打成了篩子,警衛營長強壯的身軀被重機槍的子彈扯過來又撥過去,打擺子一樣來迴幾次才終於頹然倒地。


    薛嶽連滾帶爬躲到一顆柳樹後麵,發現身邊就跟了個參謀,其他的隨行人員全都被摞倒了,好在不遠處警衛營已經被驚動了,不斷有士兵端著步槍衝出來,但是,薛嶽的心很快又沉了下去,他突然想起來警衛營已經隻剩不到一個排的兵力了。


    “哎,你們幾個,趕緊把總座的轎車開過來,快!”唯一活著的那個參謀衝最先衝出來的幾個警衛大喊大叫,那幾個警衛趕緊又折迴去,將院子角落裏堆放的稻草搬開來,底下赫然隱藏著一輛小轎車。


    然而,小轎車才剛駛出大門,立刻就遭到了猛烈掃射,前擋風玻璃、引擎蓋以及側車門上被打出了幾十個彈孔,左側的輪胎被打爆,駕車的警衛也當場犧牲,剩下的警衛也被堵在營房之內,根本連大門都出不來。


    就在這片刻功夫,從幾個方向逼過來的亂兵已經迫近到五十米內。


    這時候薛嶽終於發現不對了,從不同方向逼過來的亂兵無論是單兵之間的交替掩護,還是各個小組的層次推進,全都極有章法,各種戰術動作運用得也極其嫻熟,國軍中絕找不出這樣的精銳部隊,這顯然是一股日軍!


    “日本人,他們是日本人!”薛嶽迴過神來,慘然叫道,“想不到我薛嶽沒死在正麵戰場上,卻死在了幾個前來偷襲的小日本手裏。”


    唯一活著的那個參謀急中生智,喊道:“總座快脫衣服,遊過對岸去!”


    薛嶽聽了趕緊將身上的軍裝、帽子還有褲子一脫,再蹬掉板牛皮鞋,然後縱身一個魚躍就跳進了冰冷徹骨的吳淞江裏,那參謀倒也很是盡責,跟著脫掉了衣褲,然後迅速穿上薛嶽的衣褲,然後大叫著衝了出去,不過沒幾步就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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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不說薛嶽的死活,安亭大橋的守橋部隊也遇到大麻煩了。


    別看守橋部隊一個個的表麵上都一副生人勿近的兇狠模樣,架在街壘上的兩挺馬克沁重機槍的機頭也是打開的,可真有人慌不擇路下衝向他們陣地時,他們卻又不敢開槍了,畢竟都是自己的弟兄,大家一起在一個戰場上並肩殺敵將近三個月,又哪裏下得去手?


    “別過來,不要過來!”


    “聽見沒,不要靠近!”


    “再靠近我們就開槍了!”


    “我們真開槍了,不要過來……”


    守橋官兵端著槍,握著馬克沁的握把,大喊大叫著,一個個急得滿頭大汗,可已經陷入狂亂狀態的國軍將士又哪裏管得了這些?不少亂兵慌不擇路下一頭就撞了上去,守橋官兵不敢真的開槍,隻能拿腳踹,拿槍托去砸。


    踹倒了一批,又拿槍托砸走了一群,殺機突然降臨!


    第三批衝上來的亂兵跟前兩批完全不同,這批亂兵雖然隻有二十多個,卻個個都身手敏捷,而且上來半句廢話沒有,直接拿刺刀捅,守橋官兵猝不及防下轉瞬間就被捅倒了十好幾個,剩下的守橋官兵再想開槍時卻已經晚了。


    雙方的距離太近了,不等剩下的守橋官兵反應過來,那群亂軍就已經潮水般湧進環形街壘,守橋官兵原本就有些猶豫,不怎麽敢下殺手,而小日本卻毫無顧忌,加上又是有心算無備,局麵很快就變成了一邊倒。


    荒木次郎反手一刀剌開國軍機槍手的頸側大動脈,又順勢沉肩將已經無法動彈的國軍機槍手撞得歪倒在地,然後迅速奪過馬克沁重機槍的握把按下了按鈕,馬克沁重機槍頃刻間怒吼起來,將灼熱的子彈狂暴地潑向試圖靠近的亂兵。


    守橋官兵不敢痛下殺手,小日本可沒什麽顧忌。


    “小島桑,你帶河野桑、中村桑去炸掉大橋,快快滴!”荒木次郎一邊緊握著馬克沁重機槍猛烈開火一邊分派任務,馬上就有三個鬼子兵從環形街壘後麵躍起,以最快的速度衝向街壘後麵二十米外的小木屋。


    小木屋裏有個國軍少尉探頭察看了一下外麵馬上又縮了迴去,然後從門後麵往外甩出了一顆手榴彈,轟的一聲爆炸過後,衝在最前麵的日本兵應聲倒地,後麵兩個日本兵也趕緊趴到在了地上,舉槍對著小木屋連續開火。


    小木屋的板牆被打得木屑橫飛,上麵很快就布滿了彈孔,片刻後,板牆與地板的縫隙間就滲出了殷紅的血水,趴在地上的日本兵哨唿一聲跳起身來,再次衝向小木屋,這時候小木屋的門後麵倒下一人,正是那國軍少尉。


    那國軍少尉卻還沒咽氣,望著已經衝到麵前的那兩個日本兵,嘴角忽然間流露出了一絲嘲弄之色,其中一個日本兵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趕緊拉著另一個日本兵側身就要仆倒,不過已經晚了,隻聽轟的一聲響,小木屋連同國軍少尉還有兩個日本兵全被硝煙給吞噬了。


    “八嘎牙魯!”荒木次郎氣得直罵娘,這一下不僅讓他損失了兩名特戰隊員,更糟糕的是連起爆裝置也一起給炸毀了,日軍再想把安亭大橋炸掉,不僅要先從廢墟裏找出連接炸藥雷管的兩極電線,還得重新拚裝起爆裝置!


    起爆裝置其實沒什麽,就是個短路器,關鍵還是電池,也不知道有沒有被炸壞,如果被炸壞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備用的。


    “竹下桑,前田桑,你們過去看看!”


    荒木次郎重新找了兩個日本兵,不過這時候,小日本已經沒有機會了,徐十九帶著十九大隊的百多號老兵連踹帶用槍托砸,終於從亂兵叢中硬生生地闖了出來,看到小日本已經控製了起爆指揮部,徐十九不禁嚇了一跳。


    這安亭大橋要是讓小日本給炸掉了,那後果就嚴重了。


    截止目前為止,此前敗退到吳淞江南岸的四五十個師也就撤過去了不到十個,如果安亭大橋這時候給炸了,剩下的三四十個師就過不去吳淞江了,過不去吳淞江就隻能沿著吳淞江南岸走鄉野間小路,行軍速度勢必大受影響,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徐十九一揮手,十九大隊的百餘老兵立刻拉出波浪形散兵線,首先甩出一排手榴彈,然後借著硝煙的掩護撲向了被日軍控製的兩個環形街壘,小日本控製著兩挺馬克沁重機槍,子彈跟水一樣潑過來,轉瞬之間就有十幾個弟兄倒下了。


    不過十九大隊的老兵們沒一個退縮,他們都清楚,這個時候絕不是貪生惜命的時候!


    一發子彈幾乎是貼著臉頰掠過,灼得徐十九的左臉火辣辣的疼,徐十九卻理都不理,雙手雙槍,一邊猛烈開火一邊衝著對麵正在發愣的幾十個炮兵大吼:“對麵的炮兵弟兄們,打鬼子了,脖子上圍著白毛巾的是鬼子,他們是鬼子……”


    那幾十個炮兵還在那裏犯懵,為首的營長卻已經反應過來了,一下掏出腰間佩槍,一邊對著側前方的環形街壘連連開槍一邊衝麾下幾十個炮兵大吼起來:“他娘的耳朵聾了,脖子上圍白毛巾的都是鬼子,殺鬼子,幹死狗日的小鬼子……”


    幾十個炮兵如夢方醒,紛紛抄起步槍對著前方猛烈開火。


    此時荒木次郎身邊還剩下十六個士兵,既要麵對十九大隊一百多老兵的正麵猛攻,還要應付三十多個炮兵的側攻,局麵驟然吃緊,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國軍從混亂中迴過神來,紛紛加入戰鬥,留在南岸的戰鬥小組終於招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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