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地蟒迷大喝一聲,朝那片林子衝了過去。


    他剛剛衝出去,其木格格從黑暗的夜色中走出來,看著絕地蟒迷留下的兔子腿,說:“福欽薩滿弟弟,一定要拖住這個老鬼!”


    她進了木屋,海那赫聽見外麵有響動,從床上坐起來,剛要問怎麽了,看見其木格格拿著神鈴走進來,他不耐煩地說:“怎麽又是你!你這個死三八!”


    其木格格在他眼前晃動神鈴說:“賽唿斯、催眠術!”


    海那赫安靜下來,目光呆滯。其木格格說:“我要你看看你的前世!”


    在其木格格和海那赫的眼前,出現了他前世的一個場景。


    那是少年時的海那赫,他從水上捕魚迴來,船剛剛靠岸,他看見幾個比他壯的孩子正在搶另一條船的魚,另一條船上站著個小女孩(這個小女孩正是童年時的其木格格,其木格格看著童年的自己,嘴裏默默念著:海那赫,你還記得我嗎?)海那赫看見這些孩子想搶她裝在樺皮簍裏的魚,就走了過去。


    “放開她!”海那赫乍著膽子喊道。


    孩子群為首的是個光頭的胖子,胖子看著瘦弱的海那赫,嘲笑道:“你這個尿炕的小崽子,趕緊迴家曬被去!”


    海那赫倔強地站在胖子和其木格格中間,胖子不耐煩了,一揮手,另外幾個孩子擁上來搶其木格格的魚簍,海那赫和其木格格拚命反抗,但寡不敵眾,魚簍被胖子搶走了,他邊哭邊追,叫喊著:“*你媽!”


    胖子迴過頭,一腳把他踢進河裏,然後揚長而去。其木格格坐在地上,嚇得哇哇大哭,海那赫從水中站起來,走到其木格格跟前,把她扶起來,然後走到自己船上,拿下樺皮簍,這是他剛打上的魚,他把這簍魚放在其木格格的船上。其木格格哭得更厲害了。


    其木格格領著被催眠的海那赫,走在蒼茫的夜色中。其木格格變得無比溫柔,對海那赫輕輕地說:“海那赫,這件事你可能不記得了,但是,我一直還記得!”


    海那赫的臉在月色中發出大理石般的光澤,他挺直的鼻粱,讓他的臉更加立體而生動。其木格格心中一動,想去摸摸他的臉,她看看左右無人,在海那赫臉上親了一下。自己臉也紅了。


    做為一個薩滿,是不能有感情的,更不能和招魂者發生感情。其木格格心想:我難道是一個輕浮的人嗎?我不承認。但是我真的很喜歡他。海那赫英俊挺拔,對妹妹溫柔體貼,這讓情竇初開的其木格格怦然心動。其木格格的父親也曾在世界之心將愛封印,她的父親叫索龍圖,也是薩滿世家,但是他直到三十歲還沒有成為薩滿,於是他讓另一個薩滿將靈魂帶到世界之心。索龍圖成為薩滿之後,像完全變了一個人,對人冷漠無情,他再也沒有愛的能力了。其木格格無法忍受索龍圖從慈父到陌生人的轉變,整日大哭大鬧,希望博取父親的關愛,可是父親卻像鐵石心腸一樣,對她不聞不問。當絕地蟒迷說海那赫的愛被世界之心封印,她仿佛看見了自己的父親。這也是其木格格對海那赫感情複雜的原因之一。


    他們從泉水之眼穿出魔界。此時的人界也是黑夜,遠處是一片大山,山腳下有一處村落,亮著稀疏的燈光,偶爾有狗吠形吠影。其木格格領著海那赫走到吉雅的院子裏,屋裏亮著燈光,窗戶半掩著,吉雅伏在桌子上睡著了,這幾天她又是傷心又是疲倦,明顯憔悴了許多。海那赫的屍身停厝在廳堂裏,他穿著一襲黑色的衣服,麵孔蒼白,緊閉雙眼,頭朝外腳朝裏。海那赫看著自己的屍身,似有所動,臉孔痛苦地扭曲著,顯然,他的內心正在經曆某種掙紮。他的亡魂是繼續跟著絕地蟒迷還是聽從其木格格的召喚,迴到他的肉身?


    其木格格充滿同情地看著他,“迴來吧,迴來吧,迴到你妹妹身邊吧!”


    海那赫唔了一聲,朝屋裏自己的屍身走去,隻要他進了自己的屍身,靈魂和肉體合二為一,那麽海那赫就能複活了。他離自己隻有一步之遙,他向屍身邁出了右腳,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不,不,我想照顧妹妹,但我更想成功,更想恢複卓瑪家族的榮光!


    他處於深度的糾結中。


    其木格格從海那赫背後看著他豐滿的臀部,忍不住想去捏一把,對他又增加了幾分好感。


    他這麽痛苦,這麽想恢複卓瑪家族的榮光,我為什麽不幫他呢?可是做為一個薩滿,她首要的任務是讓海那赫的靈魂迴到軀殼,而不是實現那靈魂的夢想。海那赫臉色緋紅,鼻翼翕動。其木格格轉念一想,我可以幫他實現夢想,再給他招魂,這不是一舉兩得嗎?她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到了,自己怎麽會這麽想?難道不怕神之鞭的鞭笞嗎?薩滿禁止和招魂者產生感情,否則會遭受神之鞭的鞭笞,這不是沒有先例。據說根河的一個薩滿喜歡上了一個女死者的靈魂,女死者複活後和她生活在一起,結果他們的後代個個都是瞎子,也失去了神薩滿的家傳。薩滿是不能有感情的,這是薩滿必須遵守的一條鐵律。


    其木格格不知怎麽的,帶著海那赫的靈魂轉身想要離開,正在這時,渾身是血的福欽薩滿急匆匆地趕過來,他見兩人要離開,錯愕地張大嘴巴,問其木格格:“你怎麽不讓海那赫的靈魂迴歸本體?”


    其木格格心中慌亂,她不想讓福欽薩滿知道她徇了私,說:“耶魯裏看中了海那赫的身世,遲早有一天還會帶走他。”


    福欽薩滿不高興地問:“那你想怎麽樣?”


    “幫他實現願望!”


    “你中了魔吧?這可不是咱們薩滿應當做的!”福欽薩滿大聲說,“你隻要給他招魂就行了,不要管明天的事。”


    其木格格說:“我已經決定了。”


    福欽薩滿生氣了,他從沒見過其木格格這麽不理智,他猜她喜歡上了海那赫,可這是要遭神譴的,他直視其木格格的眼睛,咄咄逼人地問:“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其木格格點點頭。


    福欽薩滿失望極了,他勉強笑笑,轉身走了,在走之前扔下一句話:“你會遭神譴!”這句話如同詛咒,其木格格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她在遇到海那赫之前,自問能遵守這一鐵律,可是現在她動搖了,她喜歡上了執著、有愛心的海那赫,她觸犯了薩滿的禁忌,她雙手合什,向天禱告:全知全能的恩都力啊,這迴你就當看不見,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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