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裏,橋下。


    撲通一聲。


    葉嵐落水。


    再撲通一聲。


    秦尋也落入水中,直接紮進河裏。


    在河水中翻滾幾圈,控製住身體平衡,立刻遊向河麵。


    嘩啦一聲。


    他鑽出河麵,伸手抹一把臉上的水,轉頭四周張望一圈。


    發現在下遊十幾米外。


    有一個人影在那邊沉沉浮浮。


    秦尋開啟超頻模式,以為最兇猛的狗刨式遊過去,濺起一陣陣水花。


    不過十幾秒。


    他遊到葉嵐附近,看見她的頭又要往河裏沉,伸手一抓薅住一把頭發。


    往上提了提。


    “啊!”


    隻聽得一聲痛叫。


    葉嵐揮動手臂,腳下踩著水,浮上水麵。


    她扭頭看著秦尋,罵道。


    “你幹嘛?”


    秦尋看見葉嵐浮上水麵,不禁一愣。


    她的手幾乎沒怎麽動,光憑腳踩水就能浮在水麵。


    水性非常好!


    秦尋鬆開葉嵐的頭發,看著她濕漉漉的臉蛋,說道。


    “我幹嘛?”


    “這應該是我要問你的,你到底在幹嘛?”


    葉嵐理直氣壯,大聲說道。


    “我下來抓魚呀!”


    “我們晚上不是要吃烤魚的嗎?”


    秦尋看著葉嵐說得氣勢洶洶,一時間都有些不自信了,冷笑道。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


    “你說的話,你自己信嗎?”


    葉嵐沉默了。


    水波蕩漾中。


    秦尋和葉嵐相隔不過半米,隨著平靜流淌的河水,慢慢往下遊衝去。


    兩個人水性都很好,幾乎隻都用腳就控製住了身體平衡。


    二人四目相對。


    沉默著。


    隻有風聲。


    水聲。


    鳥叫聲。


    忽然。


    葉嵐看著秦尋,認真解釋道。


    “秦尋,你知道嗎?”


    “我查過了,一個人一旦第一次自殺失敗,他再去自殺的概率就會降低。”


    “所以……請不要打擾我。”


    “我想試一下,好嗎?”


    “這也是我的自救方式。”


    秦尋一怔,睜大眼睛盯著葉嵐,感覺她瘋得徹底。


    “你要不要再聽聽你在說什麽?”


    “試什麽?”


    “試一下去死嗎?”


    “萬一你成功了怎麽辦?”


    隻聽得葉嵐聲音平靜,說道。


    “我的水性非常好。”


    “如果我不想死。”


    “我在水裏麵就不可能自殺成功。”


    秦尋想了想,葉嵐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


    一個水性極好的人,身上不綁幾塊石頭,想淹死自己幾乎是不可能的。


    當瀕臨死亡的時候,感受到巨大的痛苦,會爆發出身體求生本能,遊出去求生。


    幾乎每年都有跳河自殺半途後悔遊上岸的新聞。


    秦尋看著葉嵐的眼睛,沉默片刻,大聲道。


    “那你去死!”


    “我在邊上守著,好替你收屍!”


    突然!


    他感覺胸膛上被什麽東西蹬了一下,就看見葉嵐的身子在水麵上倒滑出去。


    秦尋的身體瞬間失去平衡,撲騰幾下,沉入水中。


    葉嵐仰頭看一眼天上的月亮,閉上眼睛,讓整個身體放鬆下來。


    水流一衝,漸漸的,沉入河底。


    耳裏隻有一陣咕嚕咕嚕的水聲。


    她慢慢張開嘴巴。


    帶著泥腥味的河水瞬間湧入口鼻,立刻就感受到窒息和無力。


    身體和頭腦充滿恐懼,不自覺的掙紮,想要唿吸。


    水吸到肺裏如刀割般疼痛。


    葉嵐掙紮著浮出水麵,劇烈的咳嗽著,嘔吐著,大口喘著氣。


    過了片刻。


    她苦笑道。


    “失敗了。”


    “我果然……不想死。”


    忽然。


    她察覺到四周有些安靜,頓時背脊發涼,慌張地轉頭看。


    隻見月光下,河麵平靜,流水潺潺。


    沒有了秦尋的身影。


    葉嵐頭皮發麻,扯著嗓子,大聲喊道。


    “秦尋!“


    “秦尋!”


    “秦尋!!!”


    她想到蹬在秦尋胸膛上那一腳,巨大的自責湧遍全身,哭了出來。


    “秦尋,你在哪兒?”


    喊音從河中遠遠地傳向四周,驚起河邊樹林裏一群飛鳥。


    但是……無人迴應。


    突然!


    她聽見身後某處響起一陣水聲,猛的轉頭看去,卻什麽也沒看見。


    緊接著。


    河岸上傳來夏寧焦急的喊聲。


    “葉嵐,你斜後方五米,靠著河岸不遠處!”


    “快!”


    “快!”


    “你快點!!!”


    葉嵐都沒來得及看夏寧,直接轉身,往身後遊去。


    速度飛快!


    劃水聲洶湧得像一條吃人的鯊魚。


    突然!


    她看見麵前不遠處,一隻手伸出河麵慌亂的抓幾下,立刻又沉下去。


    葉嵐一頭紮進河裏,猛的遊去,一頭撞上了一個軟軟的身子。


    順勢一通摸,摸到秦尋背後,雙手抱著他的胸膛瘋狂地踩著水。


    卻蹬到了河底濕滑的泥。


    她幹脆直接站在在水裏,抱著秦尋往後退。


    不一會兒。


    葉嵐咬著牙把秦尋拖上岸,放在河灘的沙石上。


    她跪倒在秦尋身邊,看著秦尋緊閉著眼睛,不停得抽著鼻子,想要哭,卻極力忍住。


    伸手一探鼻息,發現秦尋沒了唿吸。


    葉嵐臉色慘白,癱倒在地,很快又爬起來,抬手給自己兩巴掌。


    “冷靜!”


    “冷靜!”


    “還能救!”


    “還有救!”


    葉嵐按流程準備做人工唿吸和心肺複蘇。


    先掰開秦尋的嘴,伸手勾了勾,發現沒有髒東西,嘴裏裏很是幹淨。


    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溺水的人,嘴裏怎麽會這麽幹淨?


    除了口水,沒有多餘的水。


    突然!


    夏寧的聲音傳來。


    “別猶豫!”


    “立刻人工唿吸!”


    葉嵐抬頭一看,隻見夏寧正從五十米外,一路擠開半米多高茂盛的雜草,艱難的往這裏趕路。


    “你快做啊!”


    “人工唿吸!”


    “別看我!”


    “你媽的!”


    “快!”


    躺在河灘沙地上閉著眼睛的秦尋,聽見夏寧一聲“你媽的”,不禁心頭一顫。


    有些感動。


    多麽優美的中國話?


    葉嵐趕緊低頭,右手壓秦尋的額頭,左手抬起他的下巴,右手指頭捏住秦尋的鼻孔。


    秦尋的嘴巴就微微張開了。


    她正要嘴對嘴吹氣,突然聽見秦尋嘴巴發出一聲吸氣聲。


    葉嵐一驚,鬆開捏住他鼻子的手,再仔細一聽,果然發現秦尋恢複了唿吸。


    此時。


    她又聽見夏寧暴躁的聲音。


    “快!”


    “你快啊!”


    “快!”


    葉嵐抬頭看夏寧一眼。


    這可是你叫我的!


    她低下頭看著閉著眼睛的秦尋,視線落在他的嘴唇,慢慢低下頭,準備改吹氣為吸氣。


    正當她離秦尋的臉隻有一個手掌的距離時。


    突然。


    她看見秦尋睜開眼睛,眼神中透著一抹詫異。


    葉嵐一怔,愣住了,沉默半秒,隻當沒看見。


    她閉上眼睛,頭繼續往下低,心髒噗通噗通跳起來。


    忽然。


    聽見秦尋溫和的聲音響起。


    “我在河裏麵,好像聽見了你媽媽在病房說的話。”


    “你要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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