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經他人苦,莫勸他人行。


    這東巡的路途,猶如一場煎熬,有道是黃塵滾滾,屁股疼疼。


    實在是苦不堪言。


    別看這東巡啟程好幾天了,實際上連內史地都沒走完,如今才到夏陽。


    要想抵達邯鄲,還得過黃河。


    這黃河的渡河口,就在夏陽縣境內。


    因為始皇帝渡黃河非同一般,所以抵達夏陽渡河口,大軍立刻開始休整。


    而趙昆也因此得了一個喘息的機會。


    不得不說,坐古代的馬車實在痛苦,既沒有減震器,也沒有緩衝裝置,就那麽抖啊抖啊抖,抖得人都快傻了。


    此時,趙昆隻感覺腰酸,背痛,屁股疼,走起路來都費勁。


    同樣參加此次東巡的胡亥,聽說趙昆疼得走不了路,連忙跑過來幸災樂禍。


    “黎安君平時還是要多鍛煉,你看這才幾天,就這麽不堪,以後怕是更難……”


    胡亥看著步履闌珊的趙昆,表情惋惜的道:“父皇對黎安君可是寄予厚望啊!”


    “故意的吧?”


    趙昆眯起眼睛道:“想笑就笑,說這些話有意思嗎?”


    “噗嗤——”


    趙昆的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笑聲。


    扭頭望去,竟然是春曉。


    這讓趙昆很受打擊。


    他沒想到首先嘲笑自己的,居然是正給自己按摩的春曉。


    果然,攘外必先安內啊!


    趙昆深深的看了春曉一眼,然後失望的歎息道:“沒想到連你也嘲笑我。”


    見此情景,胡亥偏過頭,臉色憋成了豬肝,身體發抖。


    “你果然是來幸災樂禍的!”趙昆看著胡亥怒罵:“你還是不是人?咱們可是兄弟!”


    “昆弟,你現在可是貴為君上,我哪敢笑話你啊!”胡亥連忙解釋:“我就是聽說昆弟經不起長途顛簸,特意來探望,隻是沒想到昆弟這麽孱弱,讓我不知該如何安慰。”


    “弱你大爺!”


    趙昆懶得搭理這家夥,朝胡亥身後的章邯挑眉:“你也是來嘲笑本君的?”


    章邯正在眼觀鼻,鼻觀心,沒想到趙昆會問自己,不由有些詫異,隨即定了定心神,朝趙昆拱手:“黎安君養尊處優,貴不可言,受不了顛簸之苦,也是人之常情,何況黎安君從未長途遠行過,在下豈有笑話的道理!”


    “這才像句人話!”


    趙昆看了眼胡亥,然後揶揄道:“聽聽別人怎麽說的,再琢磨琢磨自己說的,不會說就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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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章將軍是有才之人,我什麽都不會,自然不能與之相比。”


    胡亥爽朗一笑,朝趙昆道:“昆弟也是國佐之才,吾更不能相提並論。”


    “嗯?”


    聽到這話,趙昆頓時一愣,心說這胡亥怎麽突然變了個人似的。


    堂堂秦二世,曆史上有名的暴君,居然會變得如此謙遜,實在讓人刮目相看。


    莫非……


    莫非這家夥吃錯藥了?


    想了想,趙昆歪頭打量了胡亥一眼,皺眉問道:“你來找我,隻是看我這麽簡單?”


    “昆弟覺得呢?”


    “我覺得,你應該有別的事找我!”


    胡亥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後掃了一圈周圍的人,朝趙昆道:“昆弟能否屏退左右,我們好好聊聊?”


    趙昆眯眼:“你還真有別的事找我啊!”


    “怎麽,昆弟怕了?”胡亥挑眉。


    “怕你個卵!”


    趙昆翻了個白眼,然後朝周身擺了擺手:“都去忙吧,本君跟十八哥好好聊聊!”


    “諾。”


    眾人聞言,應諾而退。


    胡亥咧嘴一笑:“昆弟真乃妙人也!”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趙昆步履闌珊的走到一顆樹下,斜靠著望向胡亥:“我可沒那麽多時間陪你演戲。”


    胡亥笑著搖了搖頭,然後朝章邯擺手道:“你也下去吧。”


    章邯微微頷首,馬上轉身離開。


    趙昆看了他一眼,皺眉道:“如此良才,倒是可惜了。”


    “哦?”胡亥上前一步,饒有興趣的問:“昆弟此話何意?”


    “沒什麽意思。”


    趙昆收迴目光,麵無表情的道:“說吧,找我何事?”


    “昆弟覺得,我是個怎樣的人?”


    胡亥沒有著急迴答,而是含笑著反問趙昆。


    趙昆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道:“你是個怎樣的人,還用問我?”


    “當然!”


    胡亥理所應當的道:“昆弟之才,連大哥扶蘇都有所不及,我自然好奇昆弟如何看我!”


    “這重要嗎?”


    “對我來說,挺重要的。”


    趙昆皺了皺眉,旋即神色複雜的看向胡亥,半響,搖頭笑道:“曾經,我以為你是個蠢貨,現在想來,或許眾兄弟中,就屬你最聰明!”


    “哦?想不到昆弟對我的評價這麽高!”


    胡亥聞言,頓時來了興趣。


    卻聽趙昆癟嘴道:“大哥扶蘇,從小聰明果敢,深受父皇寵愛,但為人耿直,不善與人交際。”


    “你雖頑劣,但懂得借勢,凡是對你有利的人,或者事,你都願意屈尊去討好,去做,這就是你與大哥的不同。”


    “別的不說,就說趙高,趙高深受父皇寵幸,你與大哥都拜過趙高為師,可趙高偏偏喜歡你,這是為何?”


    “因為你聽他的話,而大哥厭惡他!”


    “也正是這樣的原因,父皇每次出行,都愛帶上你,畢竟父皇身邊最親近之人,時常提及你!”


    “這聽得多了,自然就感興趣了。”


    話到這裏,胡亥臉上的表情愈發精彩,進而忍不住拍手稱讚:“不錯不錯,昆弟當真了解我,了解老師與父皇的關係。”


    說完,又話鋒一轉:“不過這一切都隨著你的崛起,變得蕩然無存了。”


    “父皇現在對你的寵愛,無人能及。”


    聽到這話,趙昆有些好笑:“怎麽?你是來跟我爭風吃醋的?”


    “不是。”


    胡亥麵無表情的搖了搖頭,然後環顧四周,低聲說道:“我是來提醒你,趕緊逃!”


    “嗯?”


    趙昆眼皮一抖,沉聲道:“什麽意思?”


    “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所以我不想跟你作對,因為跟你作對,隻有死。”


    胡亥說著,嘴角突然掛起一抹戲謔,朝趙昆道:“你也不用感激我什麽,倘若有一天,我能將你置之死地,我會毫不猶豫。”


    “嗯?”


    “但是現在不行,我還需要你,隻要你存在,他們才會合力扶持我。”


    趙昆眯眼:“這麽說,他們已經準備對我動手了?”


    胡亥看了看趙昆,搖頭說道:“具體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隻要你待在父皇身邊,對他們都是威脅。”


    正說話間,趙高來了。


    “黎安君,陛下讓我來慰問您。”


    還沒走到趙昆的身邊,趙高的聲音就遠遠的傳來。


    這讓胡亥臉色一變,旋即朝趙昆冷哼道:“本公子好心好意來看你,你竟不識好歹,簡直豈有此理!”


    說完,立刻轉身,朝趙高走了幾步,恭敬施禮道:“學生拜見老師。”


    “這……這可如何使得!”


    趙高麵上掛著惶恐,心裏卻是自得。


    公子胡亥從小拜自己為師,對自己言聽計從,有時候對自己比對始皇帝都恭順,簡直太爽了。


    不過,人多眼雜,還是注意點為妙。


    想了想,趙高臉色一板,低斥道:“公子乃皇子,身份尊貴,怎能向老奴行禮?”


    “可是……可是學生向老師行禮,天經地義啊!”胡亥眨了眨眼睛,一臉懵懵懂懂的樣子。


    趙高見狀,心裏竊喜,嘴上卻道:“不管如何,大庭廣眾之下,公子切記自己的身份!”


    “啊?這……學生受教了!”


    胡亥反應了一下,恭敬答道。


    趙高點了點頭,忽又想什麽似的,疑惑道:“哦對了,公子怎麽來黎安君這了?”


    “嗬!”


    胡亥“嗬”了一聲,笑道:“那小子廢了,我來嘲諷他幾句!”


    “廢了?”


    趙高嚇了一跳,連忙追問:“黎安君發生了何事?”


    “沒事沒事,就是經不起顛簸,腰酸背痛而已!”


    “那你……”


    “老師,你是沒看到他走路那樣子,跟七老八十的老頭差不多,他才不到十六歲,就這麽不堪,跟廢物有什麽區別?”


    聽到這話,趙高差點笑了,但再好笑他都不會笑出聲,於是瞪了一眼胡亥:“不許胡說,黎安君深受陛下寵愛,你切記不可與他衝突!”


    “學生謹遵老師教誨。”


    “嗯,你先迴去吧,別在這惹麻煩。”


    “好吧……學生這就離開。”


    胡亥無奈的癟了癟嘴,緊接著轉身離開,一套演技猶如行雲流水,毫無違和感。


    遠處的趙昆看得目瞪狗呆,心說這家夥不當影帝可惜了。


    胡亥能坐上秦二世的寶座,除了趙高和李斯的幫助,他自己也是有能力的。


    隻不過他的能力,都被用來奪位了。


    奪位之後的胡亥,跟奪位之前的胡亥,簡直天壤之別。


    這就好比,高考之前的學生,跟考上大學的學生,不可同日而語。


    心中歎了一口氣,仔細迴味胡亥說的那番話,趙昆覺得,似乎跟他預料的一樣,果然有大事即將發生。


    就在趙昆迴味的同時,趙高笑眯眯的走上前來,躬身施禮:“黎安君,陛下托老奴來問您,是否需要停歇幾日,好好休整?”


    聽到這話,趙昆頓時迴過神來,然後皺眉看了眼趙高,淡淡的問道:“趙府令,我父皇最近怎麽樣?”


    “陛下身體安康,每日進食鬥碗。”


    趙高恭敬答道。


    進食鬥碗?


    始皇帝怎麽這麽能吃?


    不是說始皇帝在東巡途中死的嗎?吃這麽多還怎麽死?


    俗話說,得病不可怕,不能吃才可怕,一旦人不吃東西,就算小病也能搞成大病。


    如今始皇帝這麽能吃,難道他的病已經好了?這可如何得了!


    想到這,趙昆心裏閃過一絲慌張,但很快鎮定下來,朝趙高平靜的追問:“那我父皇的病情,可有好轉?”


    聞言,趙高麵色一肅,正色道:“黎安君慎言,陛下的病情乃大忌,不可詢問。”


    “做兒子的不能問父親的病情?”


    “不能。”


    “當真不能?”


    “這是規矩!”


    “既然是規矩,那就算了,你去告訴我父皇,規矩不能亂,始皇帝東巡,不能因我一人搞特殊!”


    聽到這話,趙高明顯輕鬆了不少,然後朝趙昆恭維道:“黎安君識大體,有孝心,難怪陛下如此看重黎安君。”


    “行啦!”趙昆有些不耐煩的擺手:“拍馬屁的話就別對我說了,我又不是我父皇,給不了你好處。”


    “老奴侍奉陛下,從未想過任何好處,就像黎安君說的,老奴是奴,陛下和諸位皇子是主,奴婢侍奉主子,天經地義。”


    “切!”


    趙昆不屑的“切”了一聲,心說這種鬼話,說給始皇帝聽聽也就得了。


    在自己麵前阿諛奉承,真當自己曆史白學了?


    一條反咬主人的狗,搖幾下尾巴,就當自己是好狗了?


    簡直可笑。


    “我這邊沒事了,你下去吧。”


    “諾。”


    趙高應諾的一聲,忽又想起什麽似的,朝趙昆道:“聽說黎安君腰酸背痛,不知是何狀況,可否走幾步讓老奴看看?”


    “哼!”


    靠在樹幹上的趙昆,冷哼一聲,旋即沉著臉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沒別的意思,就是陛下問起時,好如實稟報!”趙高躬了躬身。


    “不用了,若是父皇問起來,你就告訴他,本君沒事!”


    “這……”


    趙高顯得有些遲疑。


    趙昆一個冷眼掃了過去,斥道:“還不快走?難道要等著本君發飆不成?”


    “老奴不敢,老奴這就告退!”


    趙高心中有些好笑,嘴上卻恭敬的應了一句,然後轉身離開。


    趙昆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半響,他才抬頭望向樹灌,無限感慨的歎息道:“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啊……義父,您在哪呢?怎麽上路了,人卻不見了!”


    從趙昆跟始皇帝東巡開始,嬴政就再也沒見過他,使得他隱隱懷疑自己義父是不是出了什麽狀況。


    現在危機四伏,隨時都要準備跑路,萬一父子倆逃跑不及時,那就兇多吉少了。


    想到這,趙昆的眉頭擰成了川字,早知道事情會這樣,他就不跟始皇帝東巡了。


    好好苟在頻陽發展,等始皇帝駕崩,再揭竿而起,逐鹿中原,他不香嗎?


    也不知道義父怎麽想的,非要跟始皇帝東巡,找個理由詐傷休養不成嗎?


    什麽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現在危險都臨門了好嘛!


    趙昆有些鬱悶。


    但又無可奈何。


    “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義父才行啊!”


    趙昆暗歎了一句,心說這特麽都穿越到兩千多年前了,怎麽還要上演爸爸去哪了?


    “小武!”


    趙昆忽然朝遠處呐喊道。


    “君上,小人在這。”


    火頭軍小武聽到趙昆的呐喊,背著鐵鍋就跑了過來。


    “殺十幾隻豬,替兄弟們開開葷,記住,必須親自來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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