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做紮紙人的服裝設計師,不是好篾匠。


    這設計人穿的衣服和紮紙人有異曲同工之妙,比如模特就得先有形,再有衣服。


    雖然這個時代沒有那種塑料模特,但竹篾還是可以編的。


    趙昆得知要祭拜自己身體主人的娘,就想著做幾個紙人,以表心意,求個安得。


    等把篾匠找來,趙昆就親自指導他紮紙人,而且還順利忽悠了一番,讓他以後就做這類生意,保證賺大錢。


    篾匠雖然不明所以,但公子的吩咐,他不得不認真做。


    “公子,你真確定這東西能燒給死去的人?”王離一邊好奇的打量紙人,一邊朝趙昆詢問。


    他剛開始也跟嬴政一樣,以為趙昆要殺人獻祭。


    可來到後院,他才看到吳誠招唿仆人往院中搬竹子,而趙昆則在熬漿糊,滿滿的一大鍋。


    “有那閑工夫,還不如幫我攪漿糊!”趙昆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朝王離道。


    “嗬嗬,我這不是怕自己手生嘛!”


    王離嗬嗬一笑,旋即上前接過趙昆手中的棍子,在鍋裏緩緩攪動。


    看著白白糯糯的漿糊,他越攪越忍不住流口水,於是朝趙昆道:“公子,這漿糊能吃嗎?”


    趙昆:“………”


    “這是我用秘方熬出的漿糊,黏而不稠,潤而不透,你知道裏麵加了什麽嗎?”


    “什麽?”


    “半步顛!凡是偷吃這漿糊的人,都活不過半步!”


    “啊?這麽厲害!”


    王離驚詫,連忙咽了咽口水,然後老老實實攪漿糊。


    趙昆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然後在篾匠紮好的竹篾上糊紙。


    身為服裝設計師,糊出來的紙人更加活靈活現。


    當趙昆抬著幾個紙人,紙房子走到門口的時候,嬴政和眾人都看呆了。


    “昆兒,你這是……”公孫玉看了看趙昆身後的紙人和紙房,又看了看趙昆,有些疑惑。


    “三娘,這都是給我娘的祭品,燒給她用的!”趙昆笑著解釋。


    嬴政皺了皺眉:“你說送幾個人伺候你娘,就是說的這個?”


    “對啊!”


    趙昆歪頭,有些古怪的問:“不然呢?義父以為是什麽?”


    “我……”


    嬴政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旁邊的公孫玉掩嘴輕笑,旋即開口打破了尷尬:“我看時候也不早了,咱們該啟程了。”


    “哦對,啟程!”


    聽到公孫玉的話,嬴政大手一擺,然後率先上了馬車。


    …………


    驪山陵寢,西側。


    這裏是專門安葬始皇帝女人的地方。


    臨近中午,嬴政和趙昆一行人抵達了山腳下。


    看著山上的鬱鬱蔥蔥,嬴政眼中落寞之色,緩緩顯現,眼眶也微微泛紅。


    有道是,人死如燈滅,朕與你在邯鄲相遇,在鹹陽結緣,可惜你走在了朕前麵。


    現在朕帶著兒子來看你,恐怕要對你食言了。


    趙昆這小子是大秦未來的希望,朕不想讓他碌碌無為一生。


    阿黎,朕對不起你。


    趙昆看著嬴政悲漠寂寥的樣子,也有些觸景生情,心中不由暗暗歎息:“雖然霸占了你兒子的身體,但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真正的兒子。”


    “昆兒,走,我們過去。”


    緩了緩情緒,嬴政吐出一口白氣,朝趙昆抬手示意。


    “好。”


    趙昆重重點頭,伸手挽著嬴政:“義父,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別想太多。”


    “嗯。”


    嬴政吸了吸鼻子,緩緩側目,看著趙昆的目光,滿是關切之色,動容道:“好兒子,義父知道你孝順,但在你娘麵前,能不能叫我一聲爹?”


    嗯?


    已婚男人都這麽愛麵子的嗎?


    趙昆心中暗忖,嘴上卻輕聲唿喚了一聲:“爹。”


    “阿黎,看到了嗎?咱兒子叫爹了!”


    “………”


    趙昆有些無語,但還是攙扶著嬴政,走到一處陵園墓碑前。


    “昆兒,給你娘磕頭。”


    嬴政上前拂了拂墓碑上的落葉,然後轉頭看向趙昆。


    趙昆乖巧的“噗通”跪地,然後朝墓碑磕了三個響頭。


    “多磕幾個,把這些年的都補上。”


    正當趙昆磕完頭,準備起來的時候,嬴政又補充了一句。


    趙昆:“………”


    “娘,你放心,我會好好孝敬爹的!”


    說完,趙昆又磕了三十多個響頭,隻感覺腦袋暈乎乎的。


    就在這時,嬴政走了過來,伸手拍在趙昆肩膀上,歎道:“你也定親了,下次再來的時候,記得請你娘喝杯喜酒。”


    “好,都聽義父的。”


    趙昆重重點頭,然後朝身後揮了揮手。


    仆人們緩步上前,將紙人堆得整整齊齊。


    趙昆看了眼嬴政,又道:“爹,咱們給娘送點人伺候吧!”


    說完,站起身接過吳誠遞來的火把。


    嬴政看了看紙人,又看了看趙昆手中的火把,好奇的問:“隻要燒了,你娘就能收到嗎?”


    “沒錯,我師傅是這樣說的。”


    趙昆點頭。


    這時候,為了避免嬴政多問,他又隻能搬出那位並不存在的師傅。


    “既然如此,那就燒吧。”


    嬴政想了想,然後抬手示意趙昆點火。


    隨著火光衝天,那些精美的紙人,漸漸付之一炬。


    趙昆聽著劈啪作響的聲音,目光冷冽,下次再來的時候,可不光要請娘喝喜酒,還要讓害死娘的兇手,獻祭。


    “等著吧娘,我很快就會再來的!”


    “你說什麽?”


    看著火光的嬴政,若有所思,恍然聽到趙昆喃喃自語,不由側頭追問。


    “啊?”


    趙昆一愣,搖頭:“沒什麽,就覺得這些年對不起娘,隔了這麽久才來看她,以後得常來才是。”


    “沒事兒,走吧,迴去吃飯。”


    趙昆的性格就是有仇報仇,有恩報恩。


    反正他的過往已經不記得了,隻記得兩件事,一件是義父的宏圖大業,另一件就是調查出母親身死的真相。


    如今他羽翼漸豐,也不怕與仇人做對。


    嬴政見趙昆似乎有心事,皺了皺眉,旋即爽朗一笑:“好!咱們迴去吃飯!”


    他是一個皇帝,有霸氣凜然的一麵,也有鐵骨柔情的一麵。


    在外人麵前,他從未表露過自己的柔情,隻有在家人麵前,他才會如此。


    很顯然,他把趙昆當兒子,而不是皇子。皇子他有很多,兒子隻有兩個。


    對待兒子,怎麽能像始皇帝那樣呢?


    曆史上對始皇帝的描寫,都是參照尉繚來的,可尉繚是什麽人?


    黑子啊!


    黑子的話,能全信?


    ………


    迴到頻陽府邸,趙昆吩咐人做了滿滿一桌子菜。


    嬴政和公孫玉吃得很是滿意。


    他們最近經常來趙昆府邸,一個是嬴政要教趙昆審閱奏折,另一個則是趙昆府邸裏的菜,花樣百出,很是美味。


    既可以一飽口福,又可以加深父子感情,何樂而不為?


    酒足飯飽之後,公孫玉依舊去廳堂等候嬴氏。


    現在她們學會來打麻將,就約在一起打上幾圈。


    公孫玉打麻將的癮,比嬴政鬥地主的癮都大,有時候她一個人都會來趙昆府邸,與麻友們相聚。


    此時,趙昆和嬴政來到了書房。


    因為馬上就要啟程東巡了,所以嬴政很想知道趙昆的下一步計劃。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現在是時候展現臥底的真正技術了。


    “昆兒啊,咱們現在得到了頻陽,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剛走進書房,嬴政就率先開口詢問。


    趙昆愣了一下,連忙將書房門關上,朝嬴政道:“義父,大事未成,怎能如此草率?”


    “嗬嗬。”


    嬴政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後繼續說道:“那我兒如何打算的,得讓義父心裏有個底啊!”


    “義父,你……”


    “公子,你在裏麵嗎?我們有事找您!”


    趙昆正打算開口,門外忽然想起陳平的聲音。


    嬴政當即臉就沉了下去。


    趙昆笑著解釋:“不礙事,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說完,朝門外招唿道:“我在,你們都進來吧!”


    很快,陳平和韓信推門走了進來。


    隻見嬴政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


    “公子,這……”


    陳平看了看嬴政,又看了看趙昆,欲言又止。


    趙昆擺手一笑:“沒事的,都是自己人,有什麽話就直說。”


    “好……好吧。”


    陳平和韓信對視一眼,然後朝嬴政拱手一禮,說道:“我們來找公子,是上山下鄉宣傳的時候,遇到了點麻煩。”


    “哦?是何麻煩?”


    趙昆帶著疑惑的看向陳平。


    嬴政假裝毫不在意的側耳傾聽。


    卻聽陳平又道:“就是按照公子的吩咐,組織一百人上山下鄉種草,宣傳頻陽惠民政策,結果有些裏正,村老,暗地裏使絆子,將我們的宣傳單都燒了。”


    “燒了我們的宣傳單?好大的膽子!”


    趙昆眼睛微眯:“可知燒宣傳單的村落,是誰的封地?”


    “據屬下匯報,是劉家,李家!”


    “這頻陽李家仗著李斯,是打算跟我剛到底了?”


    趙昆追問道:“除了李家和劉家,其餘家族的封地內,可有跟咱們做對的?”


    “有,但是不多。”陳平點頭道。


    趙昆冷哼一聲,道:“好,既然他們要跟我作對,那就給他們來一出殺雞敬猴!”


    說完,轉頭朝韓信道:“你帶人去一趟李家,就說本公子明日在獅子樓宴請頻陽豪紳,讓他務必來赴宴。”


    “諾。”


    韓信應諾一聲,又鄭重地說:“還有一件事,公子在新城的布置,已經完成了。”


    “真的嗎?那太好了!”


    聽到韓信的話,趙昆興奮地暢笑一聲,然後自得意滿的道:“隻要新式裝備製造出來,管他千軍萬馬,休想破我頻陽新城!”


    嬴政:“………”這群反賊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哈!


    居然敢在朕麵前如此放肆!


    嬴政心中憤憤不樂,韓信渾然不覺的道:“公子放心,軍工廠那邊已經在加緊研製了,相信很快就能出試驗品。”


    嬴政:“………”什麽!居然還敢私見軍工廠?


    好大的狗膽!


    嬴政麵色一寒,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卻見趙昆滿意的點頭:“如此甚好。”


    好個der啊!


    你個不孝子!


    之前不是跟你娘說,好好孝敬我的嗎?


    趙昆笑著擺手:“去吧,速去速迴,不管他們答不答應,別與他們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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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屬下明白。”


    韓信拱了拱手,轉身出了書房。


    嬴政沉吟了一下,有些不解的問:“我兒為何把希望放在一群百姓身上?”


    趙昆的上山下鄉,他是知道的。


    就是利用百姓糧食短缺,提供高產糧種,高收益工作,來籠絡人心。


    可為了百姓跟當地豪紳作對,看起來很不明智。


    卻聽趙昆意味深長的反問:“義父,如果我說,始皇帝讓我造反的,你信嗎?”


    我信你個鬼啊!


    你個臭小子,少在這胡說八道!


    朕幾時讓你造反了?!


    嬴政聽到趙昆的話,氣得吹胡子瞪眼。


    陳平也是滿臉驚詫。


    開什麽玩笑啊?!


    始皇帝怎麽可能讓人自己反自己?


    這一刻,他們都感覺趙昆魔怔了。


    卻聽趙昆又抬手笑道:“嗬嗬,別緊張,且聽我把話說完!”


    “哼!”


    嬴政冷哼一聲,麵色不善的道:“我兒最好把話說清楚,否則,今天定要讓你知道為父的厲害!”


    “好好好……我肯定給義父一個滿意的說法!”


    “最好是!”


    嬴政沉著臉說了一句,然後靜靜等待趙昆的解釋。


    陳平也眼巴巴的望著趙昆。


    趙昆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茶,說:“我知道你們無法接受,但事實就是如此。”


    說著,轉頭望向嬴政:“義父,還記得我們討論過的權力分享嗎?”


    “其實權力分享,也分階段的。”


    “嗯?”


    嬴政愣了愣,皺眉道:“我兒此話何意?”


    “意思就是,權力分享有前中後三次。”


    趙昆當下茶壺,看了陳平一眼,低聲道:“在始皇帝歸秦之前,有一次權力分享,那就是商鞅的廢奴隸製;


    隻要上戰場殺敵,獲得軍功爵,就可以從奴隸變為黔首。”


    “這是第一次權力分享。”


    聽到這話,嬴政眉頭緊鎖,陳平恍然若悟。


    趙昆又繼續道:“在始皇帝統一六國之前,又有一次權力分享,那就是讓秦國貴族子弟,到地方任職,化解內部矛盾,達到上下一心,橫掃六國。”


    話音剛落,嬴政心頭一動,沉沉的問:“那第三次呢?”


    “這第三次嘛,自然是始皇帝統一六國之後,盤整華夏。”


    “你是說,讓六國遺族到各郡縣任職?”


    “不錯!”


    趙昆帶著欣賞的目光看了眼嬴政,點頭道:“正是因為這三次權力分享,才讓秦國壯大,統一,安定。”


    “不過。”說著,他話鋒一轉,接著道:“這種安定隻是暫時的,因為始皇帝小瞧了六國餘孽的複國之心。”


    “這話又是何意?”


    嬴政皺眉,有些不解。


    趙昆沒著急迴答,而是反問了他一句:“義父覺得,這次隴西郡之禍,光靠大月氏騎兵,能在短短數日,攻破秦國數座城池,以及險隘的狄道嗎?”


    聽到這話,嬴政和陳平瞳孔一縮,頓時感覺頭皮發麻。


    是的,他們已經明白了趙昆的意思。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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