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嬴政書房內。


    右相馮去疾,通武侯王賁兩人正在商議各地傳來的災情、軍情奏報。


    此次東巡雖然是為了震懾六國餘孽,但遇到緊急之事,也不得不停下來,及時處理。


    “陛下,楚地暴雨連綿,大江恐有決堤風險,臣建議在楚地征集民夫加固堤防,同時停止楚地糧草征收,供給民夫徭役。”


    馮去疾拱手施禮道。


    “不可!”


    他的話音剛落,王賁立刻上前道:“陛下不可如此,遼東戰局雖占上風,但局勢依舊不明,楚地乃我大秦產量要地;


    若停止征收糧草,前線供給將出問題,此舉得不償失。”


    “通武侯此言差矣!”


    馮去疾臉色一沉,橫眉冷對道:“遼東局勢雖然不明,但固守一段時日,還是可以的,隻要解決了水患,再出兵迎擊,非是不可以!”


    “馮右相出身將門,所言怎如此荒唐?”


    王賁皺眉:“你莫非不知道,戰場上講究的是時機嗎?如今我軍已經占有上風,隻要找準時機,定可一舉破敵;


    而一旦錯失時機,等待的將是失敗的苦果!”


    “區區東胡,我大秦怎會敗?”


    馮去疾聞言,嗤之以鼻,就要出聲反駁,卻聽案上的嬴政低聲嗬斥道:“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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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政端坐在書案後,一手持毛筆,一手放在竹簡上,抬頭掃了眼兩人,皺眉道:“一天到晚吵吵吵,你們不嫌煩,朕都嫌煩了!”


    “臣等知罪——”


    聽到嬴政的話,王賁和馮去疾齊齊告罪。


    嬴政隨手將筆放在竹筒內,抬手揮了揮,道:“楚地之事,就按馮右相說的辦,至於糧草,先從蜀地調一部分去遼東!”


    “那蒙將軍......”


    “朕相信蒙恬有辦法解決糧草之事。”


    本來蜀地的糧草是供給蒙恬三十萬大軍的,如今調一部分去遼東,那蒙恬那邊肯定捉襟見肘。


    不過,北疆暫時無大規模軍事行動,所以倒也無礙。


    想到這裏,馮去疾躬身一禮:“陛下聖明!”


    “嗬!”


    嬴政“嗬”了一聲,不置可否的道;“朕若聖明,也不會被爾等逼著將兒子送進監牢了!”


    “這.....”


    馮去疾聞言,頓時露出苦笑:“這非臣之所願,實乃法......”


    “好了,朕並非怪罪你,既然那小子有嫌疑,就好好調查調查,免得落人口實。”


    嬴政揮手打斷了馮去疾的話,然後轉頭望向王賁:“你之前說有新奇的東西給朕瞧瞧,現在朕有空,你且拿來吧!”


    聽到這話,王賁心頭一動,恍然想起趙昆讓他宣傳瓷器的事。


    如今大秦皇帝和大秦丞相都在此,倒是個好機會。


    遲疑了一瞬,王賁便道:“陛下稍等,臣立刻招人送來。”


    說完,也不等嬴政迴話,便轉身出了書房,片刻,隻見王賁抱著一個木紅色盒子走了進來。


    “這裏麵是什麽東西?”


    嬴政好奇的追問。


    馮去疾也歪頭打量。


    王賁嗬嗬一笑:“這裏麵是瓷器,乃吾家作坊新燒製出來的器物。”


    “瓷器?”


    嬴政和馮去疾聞言,不由一愣。


    饒是他們倆見多識廣,也從未聽聞過‘瓷器’這種東西,頓時來了興趣。


    “打開來看看!”


    “是啊!通武侯快打開。”


    眼見二人頻頻催促,王賁也沒繼續賣關子,隨意拉了個桌案,就將箱子放在上麵,然後“嘎吱”一聲打開箱子。


    映入眼簾的是一套樣式奇特的茶具。


    “這……”


    馮去疾因為站在案前,所以比嬴政率先看到茶具,不由眼睛大亮。


    “這是何物?”


    “一套飲茶用的茶具!”


    “你剛說這是燒製的?莫非是泥土燒出來的?”


    王賁點頭:“的確是泥土燒出來的!”


    “不可能!”


    馮去疾覺得這麽潔白光亮的東西,怎麽可能是泥土燒出來的,一定是玉石打磨的。


    這時,嬴政也好奇的離開書案,上前打量:“哦?此茶具當真與眾不同!”


    說著便伸手去拿一個杯子,剛觸碰的刹那,頓時感覺光滑細膩。


    “好東西啊!”


    他這些年,不是沒碰到過好東西,但像這套茶具一樣的東西,卻從未見過,不由拿在手中,細細把玩。


    而馮去疾見狀,也心癢難耐,拿起茶壺反複研究,誓要找出它是玉器的證據。


    “錚——”


    研究了片刻,實在找不到證據,他便伸手彈了一下,頓時發出金屬般的聲音。


    “果然是玉器吧!”


    眼看著嬴政也要伸手去彈,王賁趕緊製止道:“陛下,此物確實乃瓷器,並非所謂的玉器,若陛下不信,改日去老臣家的作坊看一看便知。”


    “嗯,好!”


    嬴政點了點頭,隨後放下茶杯,笑著道:“這套茶具,朕就收下了。”


    “啊?”


    王賁詫異。


    “怎麽?”嬴政皺眉:“你不是特意拿來給朕看的嗎?”


    “老臣是特意拿來給陛下看的,但沒說過送給陛下啊!”


    “混賬話,不送給朕,那給朕看什麽?”


    王賁嘿嘿一笑:“就是想顯擺顯擺。”


    嬴政:“………”


    馮去疾:“………”


    “陛下有很多好東西,老臣都沒有,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件陛下沒有的,自然要顯擺顯擺了。”


    馮去疾:“………”


    嬴政:“………通武侯,你又飄了。”


    王賁不動聲色的關上箱子,道:“陛下說哪裏話,臣有好東西,第一個想到陛下,陛下怎能汙蔑臣呢!”


    “哼,既然是你作坊燒製的,朕就不行你隻此一套!”


    “有是有,但陛下也知道,老臣最近手頭有點緊……”


    聽到這話,馮去疾眼睛一亮:“多少錢一套?”


    “哦?老馮要買?”王賁眼睛也是一亮。


    馮去疾捋了捋胡須,笑著頷首:“此等美物,自然要好好把玩!”


    “確實如此!”王賁點頭:“既然馮右相想要,那作為同僚,我也不要多的,就一萬錢吧!”


    嬴政:“………”


    馮去疾:“………”


    好家夥!


    一套茶具居然要一萬錢?!


    就是玉器也值不了這麽多錢啊!


    “通武侯莫非在跟老夫開玩笑?”


    馮去疾皺眉,有些不滿。


    王賁正色:“這茶具,大秦總共隻有三套,我自己一套,你一套,陛下一套,難道不值萬錢?”


    嬴政一愣:“朕什麽時候有一套了?”


    “喏~”


    王賁朝旁邊努了努嘴,道:“這不就是陛下的嗎?”


    “你剛才不是……”


    “剛才隻是跟陛下開個玩笑,整個大秦都是陛下的,此等精美瓷器,陛下當然第一個擁有!”


    嬴政聽到這話,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普天之下,敢跟自己開這種玩笑的,估計隻有王賁了。


    不過,玩笑歸玩笑,瓷器是真的不錯。


    眼見著王賁跟嬴政君臣相融,馮去疾內心很不是滋味,想著自己位居右丞相,從來沒跟嬴政這麽相處過,實在憋屈。


    既然整個大秦隻有三套茶具,那自己買下一套,是不是能加入他們圈子呢?


    想到這,馮去疾心頭一動,略作猶豫的道:“有沒有少?”


    王賁聽到這話,想了想,道:“如果馮右相真心想要,那自然是能少的?”


    “哦?少多少?”


    “少兩錢!九九八!”


    嬴政:“………”


    馮去疾瞪眼:“……你這還不如不少!”


    “那馮右相問少,我自然要少,可少多了,不僅丟陛下的麵,也丟你的麵啊!”


    王賁說著,搖頭道:“既然等右相不想要,那我等會問問李左相,看他要不。”


    聽到王賁要去問李斯,馮去疾猶如拔了毛的公雞,頓時跳了起來,護住箱子。


    本來李斯就深得始皇帝器重,如今有了這瓷器,那還不私下交流使用瓷器的心得?


    想到君臣相融的兩人,陡然變成了三人,將自己孤零零的排擠在外,馮去疾當時就不幹了。


    “誰說不要?一萬錢老夫買了!”


    聽到這話,王賁咧嘴一笑,朝嬴政不動聲色的眨了眨眼睛。


    嬴政笑著伸出五根手指摸了摸胡須,表示五五分。


    其實這事,他們早就商量好了,主要是不爽馮去疾跟李斯一起護法,讓趙昆下獄。


    雖然馮去疾做得也沒錯,但就是不爽,所以讓他損失一筆錢財,心裏舒服一些。


    沉吟了一瞬,嬴政擺手道:“好了,既然這套瓷器歸馮愛卿了,朕的那套,通武侯記得給朕送來。”


    “臣遵旨。”


    王賁拱手一禮。


    嬴政又道:“之前討論的事,就按朕說的辦,朕有些乏了,你們下去吧!”


    “喏!”


    王賁和馮去疾應諾一聲,準備退出書房。


    這時,門外傳來一聲通稟。


    “陛下,郎中令蒙毅有急事求見!”


    嗯?


    蒙毅有急事?


    莫非趙昆的案子有眉目了?


    想到這,嬴政大手一擺:“宣——”


    很快,蒙毅便麵色嚴肅的走進了書房。


    他剛一進書房,先是朝王賁和馮去疾點頭示意,然後朝嬴政拱手道:“啟稟陛下,臣懇請陛下立刻下旨緝拿趙高!”


    “什麽?!”


    聽到這話,王賁和馮去疾頓時一驚。


    什麽情況啊這是?


    蒙毅居然讓陛下緝拿趙高?


    這趙高犯了何等事,讓蒙毅如此果斷!


    嬴政眼睛微微一眯,皺眉道:“蒙愛卿此話何意?”


    “陛下,還請先看此物!”


    蒙毅也沒多言,直接雙手呈上宣傳單。


    嬴政一愣:“這是何物?”


    今天還真是怪哉,一個接著一個,全是自己沒見過的?


    莫非又是那小子弄出來的?


    他知道瓷器是趙昆讓人燒製的,所以見到奇特之物,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趙昆。


    “陛下一觀便知。”


    蒙毅說著,又向前遞了遞。


    嬴政下意識瞥了眼王賁,後者微微搖頭,他便伸手拿起宣傳單。


    隻是一觸碰,就發現此物的不凡之處。


    輕薄如絲,筆墨不散,當真是書寫的好東西!


    以後用此物書寫,不僅攜帶方便,而且記載更加豐富。


    “哈哈,那小子又為大秦做了好事啊!”


    想到趙昆頻頻給自己帶來驚喜,嬴政心中朗聲大笑,同時對這個兒子愈發喜歡。


    但也隻是遲疑了一瞬,便展開宣傳單。


    剛一看到上麵的信息,嬴政臉色頓時沉了下去,越往後看,他的臉色鉞難看。


    直到看完所有信息,胸中一股滔天怒火,怦然爆發。


    “好大的狗膽!居然敢欺朕如斯!”


    說著一腳踢翻麵前的桌案,怒道:“枉朕對你推心置腹,汝竟蒙騙朕這麽多年!”


    聽到這話,馮去疾心頭一震,仿佛感受到嬴政無盡的怒火,下意識朝王賁看去。


    王賁微微搖頭,示意他別去觸黴頭。


    卻聽嬴政放聲大笑道:“朕統一六國,橫掃天下,吾兒說朕乃千古一帝,如今卻成了笑話!”


    “朕連身邊的一條狗都管不好,又如何管理天下?”


    “哈哈哈,朕還想大秦傳世萬載,連身邊日日相伴三十餘年的人,都暗中背叛朕,這是何等的諷刺?”


    說著,轉頭望向蒙毅:“蒙愛卿,你在笑話朕,對嗎?”


    蒙毅:“………”


    “馮愛卿,你也在笑話朕對嗎?”


    “臣,臣不敢!”


    馮去疾苦澀,心說自己不是買了瓷器,加入圈子了嗎?陛下怎麽不問王賁,問自己?


    嬴政冷笑:“不敢?你當日讓朕護法,不是以死相逼嗎?這都不敢了?”


    “臣知錯!”


    聽到這話,馮去疾冷汗都流下來了,連忙跪地叩首。


    今時不同往日。


    之前護法,那是因為自己占理,現在很明顯,始皇帝已經怒得不講理了。


    隻要自己敢妄言,隻有死路一條。


    “錯?不,你們沒錯,是朕錯了!”


    “朕錯就錯在,相信大秦的問題,自己能解決!”


    “現在看來,就連朕身邊的問題,都無法解決!”


    說著,環顧一圈,冷哼道:“哼,說朕兒子勾結六國餘孽,圖謀反秦?”


    “如此大秦,別說什麽六國餘孽,朕就先反了它!”


    話音剛落,馮去疾嚇尿了。


    蒙毅猛然抬頭,王賁眼皮狂跳。


    好家夥!


    陛下終於說出來了!


    看來趙高所犯之事,讓陛下非常憤怒啊!


    “陛……陛下何出此言啊!”


    馮去疾顫顫巍巍問道。


    說真的,他現在很慌。


    因為他是大秦右相,與李斯並駕齊驅,如今李斯不在,隻能由他一個人扛。


    可始皇帝張口就是反秦,他扛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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