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關外的古道上。


    兩千多名年齡最大不過四十歲的女子圍聚在一起看起來讓人很是震撼。


    相比於之前,她們身上再也沒有了當初在罪城時的喪氣,有的隻是對未來的憧憬。


    張猛騎馬來到隊伍最前端,問道,“老大,我們接下來要送她們去哪裏?”


    李道迴道,“去一個能完全接納她們的地方。”


    雖然說紅玲綠蘿她們都是可憐人,但是李道更加了解人性。


    一般人可能會對她們抱有同情心,但如果真正知道她們的遭遇,大多數人在同情的同時,異樣的目光也是不會缺少的。


    所以,也唯有一個地方適合她們。


    李道迴頭看了一眼長長的隊伍,而後下令道,“出發!”


    ......


    兩天後。


    雲起城外。


    因為帶著許多人,所以原本一天的路程讓他們走了兩天。


    這時,走在李道身後的張猛突然指著最前方說道,“老大,你快看。”


    聞言,李道抬起頭看去,發現在遠處的雲起城外,正站著許多人。


    “過去看看。”


    當隊伍靠近後,李道發現這些人身上都穿著大乾製式的官袍。


    這時,人群中突然走出一麵色白淨,但眼眶黑黑的中年男子。


    麵對李道等人,男子先是試探性的拱手問道,“請問可是新鎮北軍李副統帥的隊伍。”


    李道眉頭一挑,問道,“你是?”


    中年男子眼前一亮,而後道,“雲起城城主崔昊,莫非您就是李副帥?”


    “我是。”


    李道話音剛落。


    下一秒,伴隨著噗通一聲。


    隻見中年男子直接跪倒在李道麵前,俯下身子。


    崔昊這一跪,也帶動著其身後諸多雲起城的官員齊齊跪下。


    見此一幕,李道先是一愣。


    而後立刻下馬上前將其扶起,並問道,“崔城主,你這是為何?”


    “崔某這是代雲起城百姓謝過您,要是沒有您,可能雲起城已經不複存在了。”


    聽見這話,李道有些意外,同時心中還有一些莫名的觸動。


    而後緩緩說道,“這些就不必了,身為雲州將士,這也是我應該做的。”


    他抬起頭看了眼崔昊身後的一群人,繼續道,“行了,你們也起來吧。”


    一群人沒有說話,而是將目光看向崔昊。


    直到見崔昊點頭,眾人這才緩緩起身。


    這時,李道注意到崔昊的發黑的眼眶。


    而後又看了眼他身後的其餘雲起城官員,發現這些官員的眼眶都或多或少有些發黑。


    “崔城主,你們這是......”


    似乎是猜到李道問的是什麽,崔昊摸了摸自己的眼眶,苦笑道,“李副帥,進城之後您就知道了。”


    不久後。


    在崔昊等人的帶領下,李道帶著隊伍走向雲起城。


    就在他帶人剛剛靠近雲起城大門時,突然一陣狂風從城內吹出。


    下一刻,隻見許多白色的圓形紙片從隨著這一股風浪吹出。


    李道下意識伸手一抓,發現這些白色紙片是一張張紙錢。


    簡單來說,就是古代的冥幣。


    眼前這一幕出現後,崔昊等雲起城官員麵色如常,並沒有多少起伏,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一時間,周圍的氣氛莫名的也壓抑了下來。


    見此一幕,李道沒有說話。


    跟隨在他身後的張猛等人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臉色也都變的複雜起來。


    當隊伍穿過整個城門後,眼前的一幕讓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李道同樣也是,雖然早已經在心中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眼下所看到的一幕還是讓他心中一片壓抑。


    一眼望去,長街之上遍地白紙,兩側房屋盡掛白布。


    整座雲起城仿佛在這一刻被浸染成了白色。


    唯一的一點色彩點綴,可能就是那有些屋外還在燃燒的火盆。


    曾經熱鬧的雲起城竟然變成這般模樣。


    整條長街上空蕩蕩的,偶爾有過一路人也是一身素白,沉默著匆匆忙走過。


    過了片刻,崔昊在一旁低聲說道,“扶風關守關一戰,許多雲起城的人都被抽調走了,他們戰死沙場後,雲起城就變成這般模樣。”


    “這種情況下,我們又如何睡得著。”


    “他們這幾天沒日沒夜的挨家挨戶慰問安撫百姓,所以才會變成這般模樣。”


    李道點了點頭,開口道,“辛苦你們了。”


    崔昊搖頭,“苦的不是我們,是百姓。”


    說到這裏,他再度朝著李道一拱手,“崔某還是要謝謝副帥您,要不然這滿城孤魂恐怕都無人收斂。”


    李道沒有接話,而是帶頭騎馬朝著城中走去。


    之前他們看到的隻是城門附近的景況。


    而當他們踏入城中之後,才是雲起城真正的模樣。


    隱隱約約之間,哭泣的聲音絡繹不絕。


    門外有燃不盡的火盆,窗外也有掛不盡的白幡。


    長街上時不時有一身素衣之人抱著靈牌邊哭邊走動。


    很快,隊伍在崔昊的帶領下來到了城主府前。


    和雲起城其他地方一樣,城主府也是掛著大量白幡。


    李道停下馬開口道,“崔城主,不知你這可有地方暫時安頓我們這麽多人?”


    崔昊拱手,“李副帥放心,崔某一定會把您的人安排好的。”


    李道點了點頭,轉頭又對著張猛等人說道,“你們就先帶著她們暫且在這裏休息一夜,我有事出去一趟,明天直接在城外集合。”


    “是,老大,你放心去吧。”


    “嗯。”


    李道點了點頭,對著崔昊等人拱了拱手後,便轉身離去。


    ......


    不久後,李道的身影出現在一處巷子外。


    他順著狹窄的巷口走進去後,很快就看到巷子前方一處十字口。


    看到十字口,李道的腦海中不由迴憶起當初自己從這裏‘狼狽‘逃竄的模樣。


    想到這裏,他再度緩緩朝著十字口處靠近。


    當他來到十字口處時,目光下意識朝著四周打量了一下。


    最後目光落在曾經幾位老大媽最愛待的地方。


    結果發現原本每次路過都有四五位大媽的地方,現如今隻剩下一個孤零零的身影。


    白發蒼蒼,發絲淩亂,形貌佝僂。


    眼神無光,口中不斷呢喃著什麽,手上還死死捏著一件衣物,像是成年男子的。


    看著那個身影,李道腦海中閃過一些畫麵,認出了對方。


    是曾經他認識的一位大媽。


    他依稀記著這位大媽曾經還熱情的給他介紹過她的兒子。


    那時的大媽雖然已經五十多歲,但還有一頭黑發,精氣神也是十足,常常和別的大媽一罵就是大半天,打起架來也是一個能頂三。


    然而,現在卻是變成了這般模樣。


    就在這時,突然一道聲音在一旁響起。


    “小子,別看了,這裏已經沒熱鬧可看了。”


    李道迴頭一看,發現幾米開外,一個白胡子大爺斜靠在門框上,手上還握著煙袋抽著。


    一口濁煙吐出,讓其麵部有些朦朧。


    但最引人注意的還是大爺那孤零零的一條腿。


    注意到李道的目光後,大爺抽了一口煙,用煙鬥一指大娘,緩緩道,“這是王家大娘,他兒子戰死沙場,她受不住刺激,得了癲病。”


    “而這還算好的,你沒看到的那幾個,有幾個都扛不住走了,還有幾個在家裏殘喘,能不能扛過這個冬天也是個問題。”


    聽見這些話,李道上下打量了一眼大爺,詢問道,“那大爺您呢?”


    “我?”


    大爺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緩緩道,“都死光了,還有什麽好看不開的。”


    最後,大爺擺擺手道,“行了,你快迴家吧,這麽冷的天,老頭子我也要迴去休息了。”


    看著大爺關上門,李道再看了一眼大娘,緩緩朝著自己家中走去。


    ......


    此時,一處房屋的庭院內。


    一個長相嬌俏的少女坐在石台上,在她的兩側分別還有兩個大大的身影。


    一個是一隻全身雪白的狼,一個是一隻白羽黑毛的大鷹。


    少女斜靠在白色巨狼的身上,將手中一個灰溜溜的小家夥雙手捧起。


    “元寶,你說少爺他什麽時候才能迴來啊。”


    “吱吱。”


    “什麽?你說少爺不會迴來?我不信。”


    少女泄憤般的將元寶雙手握住開始揉搓起來。


    過了一會就,她又將元寶提起來,繼續問道,“你再給我說一遍。”


    “吱吱!”


    “什麽?你還敢那麽說!”


    元寶:???


    它說什麽?


    還有,你個人類什麽時候能聽懂鼠類說話了?


    然而,酒兒可不管那麽多,抱住元寶就又開始蹂躪。


    突然,元寶掙脫開來,一下子就竄了出去。


    見到這一幕,酒兒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玩的過火,讓元寶生氣了。


    於是趕忙道,“元寶對不起。”


    然而,元寶根本沒有理會酒兒,而是快速來到房門邊。


    “吱吱!”


    酒兒過來後,發現元寶站起來小小的爪子指著房門。


    見此,酒兒搖頭道,“元寶,別鬧了,現在外麵不適合亂逛。”


    “吱吱!”


    元寶不依不饒的指著房門。


    就在酒兒想繼續說什麽的時候,突然兩道身影出現在她兩側。


    “嗚嗚!”


    “啾啾!”


    迴頭一看,隻見墨淺和小白滿是衝著屋外叫著。


    下一秒,敲門聲響起。


    那讓酒兒久久期盼的聲音在外麵響起。


    “酒兒,我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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