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道:“甜言蜜語隻對你說。我自己也管不住自己的嘴,麵對你不知怎的就脫口而出了。對其他女子可沒這樣。鄭妹妹為此還罵我傲慢無情呢,從小就立誓要做出炸彈炸死我,可見對我不滿到何等地步。”


    ……


    “姑娘!姑娘!”


    珠簾傳來兩聲輕喚。


    王壑和李菡瑤一齊驚醒。


    王壑扭臉朝外問:“何事?”


    丫鬟道:“有人找兩位先生。”


    聲音有些發顫,似緊張。


    王壑想了一想,對李菡瑤道:“出去瞧瞧。”說罷一拉她手,拽起身,並肩向外走去。


    到外間,李菡瑤急忙抽手。


    王壑轉臉看她,就在李菡瑤以為他要強拉著自己不放的時候,他卻寬容一笑,體貼地鬆手。


    “走吧。”他輕聲道。


    李菡瑤鬆了口氣,暗想:“我錯怪他了,以為他別有用心,其實他心性朗闊,誌向高遠,之前也是急了,要跟我解釋,所以才強拉我進來……”


    胡思亂想著,到珠簾外。


    綠衣丫鬟搶先挑起珠簾。


    王壑和李菡瑤並肩走出。


    堂上,黃修依然和周昌坐著,並無新的客人來,李菡瑤掃了那兩丫鬟一眼,便轉身朝黃修走去。


    紅衣丫鬟緊張地注視著王壑,見他麵無表情,看不出生氣還是高興,也沒特別留意她;倒是李菡瑤別有深意地掃了她一眼,似乎猜測她用心似的。


    紅衣丫鬟鬆了口氣。


    隻要王壑不怪就好。


    剛才王壑和這位木姑娘孤男寡女在房裏,她急死了,要想法子叫王壑出來,讓這兩人待在眼皮底下才安心。正焦躁時,恰有人來請黃修,說什麽“畫展”,她聽了便靈機一動,借此機會叫王壑出來。見了王壑又心虛,畢竟這又不是大事,兩位先生也沒說叫他們出來,她一個丫鬟自作主張,於規矩不合。還好,王壑並未責怪她。


    周昌不知這丫鬟心裏九曲迴腸,看著王壑和“木子玉”並肩出來,兩人臉上皆有殘餘未褪的春色,“木子玉”略有些羞澀,而王壑麵上則一派坦然,不禁心虛極了,滿心都是自家小子禍害了人家閨女的罪惡感。


    他自我寬慰地想:“好在已經替他們定親了。有了名分,便不算逾矩。——不定親也不成了,看樣子王壑已經對木姑娘下手了。這種事情上,姑娘家總是要吃虧一些。木姑娘空有滿腹智謀,也逃不脫那小子魔掌。”


    一邊想,一邊偷看黃修。


    殊不知黃修也在心虛。


    他擔心地看看李菡瑤,又看看好友的侄女,暗想:“瑤兒有沒有勾引人家呢?去一趟京城,都能把白虎王女兒勾來跟她造反;今天能放過周侄女?倘若她把周侄女勾去了,周昌兄迴頭找我算賬,我可怎麽說呢?”


    王壑和李菡瑤過來,分別站在周昌和黃修身邊。


    李菡瑤笑吟吟問:“恩師,何人來請?”


    黃修心想,還不是你手下幹的好事,口中卻道:“也沒什麽。剛才有人來告訴為師,說劉織造要替夫君辦畫展,宣揚的轟轟烈烈,要替夫君揚名呢……”


    原來還是那倪意尚,竟還不肯放過林知秋,打聽得劉家要為林知秋辦畫展,便請黃修去鑒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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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菡瑤弄清了緣故,便明白了:倪意尚這是想借黃修的名望和毒舌,狠狠踩踏林知秋,要讓他身敗名裂呢。


    她含笑聽著,輕易不插話。


    “借勢”這兩個字,她向來比人會用,此事本就是她一手安排的,正要鬧得越大越好。


    周昌冷笑道:“說明天就開呢。”


    黃修道:“劉家財大氣粗,辦起來自然快。”


    王壑敏銳察覺這件事其中有貓膩——那林知秋又不是什麽畫壇大師,開個畫展,也值得如此大張旗鼓地宣揚嗎?來請黃修和周昌的人用意也很可疑,分明針對林知秋;針對林知秋,其實是為了針對他妻子劉詩雨;針對劉詩雨,意在李菡瑤。他和李菡瑤還沒公開露麵呢,霞照這潭水就被攪和起來了,風雲詭譎,暗流洶湧。


    他便問道:“但不知這林知秋都展出些什麽畫?”


    黃修道:“聽說是百美圖。”


    王壑忙問:“哪百美?”


    黃修瞅著李菡瑤,道:“百美,非指一百個美人,他這一百幅畫全繪的是他妻子——劉織造劉大人,端的是伉儷情深、恩愛無儔,怎不叫人感動!隻是將妻子的畫像展出,讓千千萬萬人觀看,實在不尊重。”


    林知秋是劉詩雨的夫君。


    劉詩雨可是李菡瑤提拔的。


    李菡瑤含笑不語,乖巧靜聽。


    黃修見她不說話,心中很生氣,想道:“孽徒竟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是了,她心心念念要做女皇,為的就是驅使天下男子為其效力,享受無上榮耀。一個林知秋算什麽,將來她的後宮恐怕會收集無數美男,為她彈琴,幫她作畫,陪她下棋,替她描眉梳妝、伺候膳食、戍守天下……”


    他越想越氣,怒視李菡瑤。


    李菡瑤無辜眨眼。


    這時周昌道:“她隻顧炫耀夫君對她的寵愛,替她畫百美圖,把夫君當裙下之臣了。這女子太虛榮,目光又短淺,行事始終不脫閨閣之氣,做官簡直荒唐!李菡瑤算有能力的,隻是眼界不夠,所以看不清世道人心,想建立國祚,任用女子為官,無異於癡人說夢。昔日梁青雲——”說到這他轉向王壑,差點說出“你母親”,好險煞住話頭,道——“清溪你是知道的,其魄力手段比李菡瑤不知強多少,也未妄想試行女子科舉入仕,非懦弱不能,而是知其不可為也。”


    王壑心想:錯,母親妄想過!


    他靜默了一會才道:“這件事說不大也不算小,畫展一出,必定眾口紛紜。那劉詩雨絕不敢擅自主張,必定請了李姑娘示下,經李姑娘許可;而李姑娘行事,從來不會無的放矢,那這件事便不像表麵那麽簡單了。”


    說到這,衝李菡瑤一笑。


    李菡瑤瞪了他一眼。


    黃修忍不住問:“子玉,你覺得劉詩雨此舉可有不妥?”


    李菡瑤道:“妥不妥,弟子要親眼看了畫展,才能定論;眼下道聽途說,評價尚為時過早。”


    黃修:“……”


    周昌:“……”


    還真是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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