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越聽越心驚:梅子涵巧妙利用了火凰瀅、方勉和齊主簿不算,還利用了已死的曹織造和前任縣令,那二人聲名狼藉,是製造冤假錯案的慣犯,所以梅子涵說老魁是被冤枉的,別人很容易就相信了。


    何陋不敢質疑火凰瀅的推理,並非怕火凰瀅,實在是他對梅子涵沒信心,誰知這個學生背著他做了多少惡事?但他不能不問出自己的疑惑。


    他問:“梅子涵為何費盡心機也要保老魁?若說是為了陷害姑娘,老魁一直被關在牢裏,並未對姑娘不利,直到前天晚上才被放出來。難道就為了遮掩他牢房背後的密室?”他不認可火凰瀅這縣令身份,所以不肯稱她“大人”。


    火凰瀅又勾起嘴角,對何陋笑道:“本官也很疑惑呢——”何陋被她笑得心裏毛毛的,很是不自在,卻聽她自誇道——“本官上任日子還淺,經驗不足,唯有一樣比男人強:本官身為女子,有著女子的心細如發。本官覺得蹊蹺,便傳看守地牢的獄卒來詢問。然後問出了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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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再傳獄卒上堂。


    三個獄卒一齊上堂,都證實:從前,老魁似乎覺得死定了,每天都在牢裏罵罵咧咧的,滿口汙言穢語。自梅子涵審理章家案子以後,他就乖順不出聲了。


    火凰瀅追問:“從哪天開始的?”


    獄卒們通過迴憶,互相確認後才迴道:“大人失蹤後第三天。我記得,梅子涵那天下地牢來提審他。第二天他就老實了。我們都說,他是想翻案了。”


    火凰瀅卻提高聲音道:“錯!那時老魁已經被放了,在牢裏的是假老魁,所以不敢開口,怕暴露身份!”


    一言激起千層浪!


    李菡瑤霍然坐正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盯著火凰瀅。本來她還覺得不該等在這裏聽審,她的事兒多著呢,應該去幹別的事;現在看來,她想錯了!


    伍家的案子隻是表象!


    火凰瀅被囚才是真相!


    真相背後還有真相!


    冤案背後還有大案!


    落無塵與李菡瑤對視一眼,想到一個可能,急道:“請大人再重述一遍地牢所有重犯被放的日期。”


    李菡瑤也問:“老魁呢?你可傳了他?”


    火凰瀅先迴李菡瑤道:“昨夜我便派人上門去找他,鄰居說他從牢裏出來後,迴家撿了個包裹就出門了。我又派人去問前日守城的軍士,說出城了。”


    又對落無塵道:“都在這上麵。”說罷將一張紙遞給聽琴,聽琴接了,送去給落無塵。


    落無塵看後心頭震動。


    李菡瑤詢問地看著他,等他解釋。


    落無塵將那張紙遞給她,低聲道:“這裏麵有幾個人釋放的日子與各地官員被害日子相近。”


    李菡瑤正專注觀看,那邊魏奉舉問:“梅子涵釋放老魁,又弄了個假的擱在地牢惑人耳目,意欲何為?”


    李菡瑤高聲道:“充當殺手!”


    堂上一靜。


    方無莫問:“殺誰?”


    李菡瑤道:“老爺子沒聽說嗎?江南官員一再被暗殺,現各方勢力都懷疑是我李菡瑤做的。哼,梅子涵這一招栽贓厲害,若非事敗,等他主子成就大業的時候,以他這功勞定能封爵。為了功名富貴,他可謂機關算盡。”


    方無莫老眼迸出寒光。


    何陋見梅子涵果然有更大圖謀,雖然已經將他逐出書院,依然感到臉上無光,忍不住懷疑道:“這些人除了窮兇極惡能頂什麽用?暗殺不該派高手嗎?”


    李菡瑤冷笑道:“前輩也太耿直了。誰說暗殺必要高手?再說哪裏有許多的高手可調派?要知道,這暗殺可是在江南各地分頭進行的,並非隻針對高官,還有許多低級的官員也被暗殺。晚輩當日便提醒過趙小將軍,他在一些重要官員身邊都派了人保護,所以受害的都是底層官吏,而且都傾向於朝廷、反對我李菡瑤。如此,才能讓人懷疑我。”


    何陋:“……”


    李菡瑤將那張紙還給落無塵,抬眼看向火凰瀅,道:“即刻擬通告,在江南三州緝拿逃犯。”頓了下又補充道:“所有被釋放的人都抓迴來,全部重審!”


    火凰瀅道:“是。”


    才擬完,一衙役奔進來迴稟:“大人,秦氏和周家人都找到了。告發的人等著拿賞銀呢。”


    火凰瀅眼一亮,喝道:“帶上來!”又向眾人道:“這兩件案子有關聯,正好並做一處審理。”


    於是,周老漢夫婦、周二橋和秦氏及其兒子被帶上堂,火凰瀅問了一遍,才知他們落網的經曆,其中曲折也無需細說,無非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眼下最關鍵的事,是要審清楚秦氏的清白,那周婆子正嚎叫喊冤,說她管教兒媳天經地義,兒媳偷人,官府不該維護。


    火凰瀅喝道:“你兒媳是否偷人,本官自會審問;等審明白了,若是你們誣陷,本官定將你兒子發賣為奴!”一句話成功地製止了周婆子的哭鬧。


    火凰瀅吩咐將他一家子都帶下去,然後傳證人錢婆子上堂問話,自昨日決定替秦氏翻案時起,她就第一時間命人將目睹秦氏與李春私會的錢婆看管起來了。


    錢婆被帶上堂。這是個很幹淨利落的婆子,梳著光溜溜的發髻,兩眼精明謹慎。


    火凰瀅盯著她微笑,心裏想著從市井搜集來的資料,已經想好從何處突破審問了:這錢婆名副其實,是個愛“錢”的婆子,為人吝嗇,愛財,那就讓她破財!為此,她可是費了不少的心思,做足了功夫的。


    火凰瀅深知自己身份低賤,天生便輸給旁人一籌,為了彌補這劣勢,需比別人更努力才行。


    昨晚翻閱這些案卷,發現疑點後,她一刻也沒耽擱,直接叫錦兒準備了茶水點心等物,去牢房給齊主簿踐行,順便向他請教,再詢問相關案情。


    為何去牢房呢?


    牢裏閑雜人少啊。


    方勉可是派了重兵防守呢。


    火凰瀅很有自知之明,她雖聰慧且有智謀,但齊主簿作為經年的老吏,有許多地方值得她借鑒和學習,尤其在民事糾紛的處理上,齊主簿的經驗是很豐富的。火凰瀅雖比同齡女子閱曆豐富,但那都是在風塵中曆練出來的,對於市井百姓的許多習俗,她依然很陌生。


    之前她拿贍養老人一案做文章,點出梅子涵不重孝道,就是齊主簿給她出的主意。


    齊主簿道:“其他案子就審錯了也不算大事,唯有這件不同:不孝對讀書人來說是很嚴重的罪名,他雖是疏忽,也落下把柄。這是他已定了死罪,添上這條不過讓他名聲再壞些;若是平常就顯眼了,足以阻斷他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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