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官員見不得觀棋如此露臉,揪心地難受,在心裏鄙視她:有錢了不起嗎?有錢就能越過他們這些十年寒窗苦讀聖賢書科舉入仕的朝廷官員嗎?


    什麽時候商賈如此囂張了?


    還是個沒根基的商賈!


    不像忠義公方家,雖是錦商出身,但方家祖上本是仕宦書香人家,封爵之前,方家有錢有權有人脈,不過不想入仕而已,因為會給做買賣帶來許多限製。


    李家有什麽?


    李家就是銅臭商賈!


    怨念太大,忍得很辛苦。


    “李家的條件是什麽?”


    寂靜中,這一聲十分突兀。


    大家一看,原來是左相尹恆。


    尹恆不相信李菡瑤為國為民的心,若真是為國為民,也不會造反了,支援軍糧,定有目的。


    觀棋板臉道:“沒有條件!這是李家無償捐助的。”


    她心裏也鄙夷: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這麽罵會顯得她沒教養,得不著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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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她想了想,又正色道:“仁之大者,在匡扶天下!大仁之心,非是要做驚天動地的大事,而是體現在極細微處。李家行善久矣,但凡江南有水旱蝗災等事,李家都會賑災,捐錢捐物;無災時也會修路搭橋……”


    尹恆哂笑道:“李家倒會收買人心,隻怕進賬比出的多。”


    冠冕堂皇的話誰不會說?尤其是他們這些宦海沉浮幾十年的官員,都嫻熟的很。然無利不早起,付出是要迴報的千裏做官隻為財嘛;商賈不賺錢,怎肯白白付出?這話哄哄剛入學的蒙童還差不多。


    觀棋無所謂道:“大人不信無妨。橫豎又不捐給你!”


    尹恆:“……”


    氣死本官也!


    王壑抱拳道:“在下替邊關將士謝過李姑娘。”


    謝耀輝也道:“李姑娘高義。”


    觀棋笑眯眯道:“都是為了社稷百姓。”


    她此行任務之一,就是宣揚李家、宣揚李菡瑤。正麵要宣揚,反麵也可宣揚,務必要樹立赫赫威名。


    正麵宣揚指的大義方麵,比如捐助軍糧這事;反麵宣揚則是提高李菡瑤的兇名。比如太廟留書,比如順走玉璽,比如拐走鄭姑娘……一概供認不諱。就是要展現李菡瑤的各種手段,讓聽者印象深刻,最好永生難忘。


    王壑明白了李菡瑤的用意。


    這世道對女子太不公,李菡瑤隻能通過這種方式,在短期內名聲鵲起,讓世人記住她,為將來爭霸鋪路。


    他也喜歡這樣的李菡瑤,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這襟懷,一般人是不會理解的。


    他也沒理由拒絕糧草。


    謝耀輝和太後也想明白了,可是他們更無法拒絕。


    謝耀輝身居要職,對大靖儲糧很清楚:各地官倉根本經不起查。就因吏治敗壞,王亨梁心銘懲治嚴厲,所以嘉興帝認為他們獨斷專權,才會厭棄他們。


    李家捐助如雪中送炭,若拒絕,會被人指責置國家大義和邊疆將士於不顧,隻顧爭權奪利。


    謝耀輝憂心忡忡他真能收服李菡瑤嗎?會不會被李菡瑤借了力?這女子很不簡單,一點機會都能被她抓住,將星星之火燃成燎原之勢。


    謝耀輝壓下心頭不安,問:“請問李姑娘,軍糧何時送達?在何地交接?需要朝廷如何配合?”


    觀棋道:“這個無可奉告。”


    謝耀輝不解道:“為何?”


    尹恆環視眾官員,冷笑道:“如何?”露出一臉印證的先見之明,表明他看透了李菡瑤的伎倆。


    眾人紛紛冷笑、鄙夷。


    觀棋也冷笑道:“說了等人去劫糧草嗎?即便沒人劫,也定會有人從中破壞。軍糧如何送達,李家自會通過張世子告知玄武王。送就是送,沒送就是沒送,何須作假?李菡瑤不愚蠢,王少爺和張世子更不愚蠢!”


    尹恆:“……”


    所以他愚蠢?


    張謹言瞅著觀棋微笑道:“我信李姑娘。”


    觀棋側首,向他耳邊靠近些,小聲道:“這個是真的。”仿佛透露私密消息給他。


    謹言福至心靈地問:“什麽事是假的?”


    觀棋狡黠道:“你猜呢?”


    謹言想了一下,老老實實道:“我猜不出來。”


    觀棋便看著他笑。


    她喜歡謹言這性子,不像王壑王壑可精明多了,在他麵前說話行事須得千萬小心,一個不慎,被他看出姑娘的布局,說不定“賠了夫人又折兵”,到時候,連姑娘帶李家的家業都要被這小子弄迴家。


    這萬萬不行!


    姑娘可是立誓了的:萬裏江山要爭,王壑也要娶,二者相輔相成,魚與熊掌可兼得。


    想到這,觀棋對王壑一笑。


    王壑瞬間警惕,因為看到她眼中算計的光芒,跟剛才對張謹言的笑完全不一樣。


    謝耀輝咳嗽一聲,打斷他三人的眉眼官司,叫道:“李姑娘。老夫還有一句話。”


    觀棋忙道:“老大人請講。”


    姑娘說,對謝耀輝必須尊重。


    謝耀輝道:“糧草乃軍機大事,姑娘不肯告知也在情理之中,然姑娘既然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承諾捐獻一百五十萬擔糧食和一百萬套軍服,此事非同小可,須得立一字據,落在紙上,方顯姑娘誠意。姑娘以為如何?”


    觀棋斷然拒絕:“這不行。”


    別說不能立字據,就算能立,她也不能寫呀,一寫字不就露陷了嗎?她的字如何比得上姑娘!


    王壑輕笑道:“謝伯父,這未免有些強人所難了。李姑娘行的是捐助,並非還債。若怕她反悔,大可等她捐定了再感激她,眼下諸位不用提前感激。”


    謝耀輝:“……”


    這小子說話真損!


    張謹言忍不住笑了。


    觀棋也笑了,衝王壑點點頭,讚他這話迴的妙。


    王壑與她目光一觸即分,垂眸。


    謝耀輝默了一會,又道:“李姑娘口風如此緊,我們要如何判定姑娘兌現承諾?這糧食明年捐可,後年捐亦可,五年後捐亦可,沒個期限,豈不成了空話?”


    他竭力套觀棋的話。


    觀棋道:“明年春季!”


    謝耀輝鬆口氣,道:“如此甚好。”


    他已經信了八分了,今天是臘月二十四,哪怕李家已經準備好了糧食,送去北疆也要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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