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見他坐在台階上,忙道:“落公子,你怎坐地上?”


    落無塵依然仰著頭,口裏道:“你來了,坐。”


    墨竹隻得在他身邊坐下。


    兩人靜靜地看月亮。


    看了一會,墨竹想找些話來開解落無塵,他認為落無塵受了打擊,因道:“落少爺,姑娘她……”


    落無塵忽然截斷他,道:“你瞧,月亮很亮。”


    墨竹無語,月亮是很亮,可是你看著很不好。


    落無塵微笑道:“天地分陰陽,可是天也隻能占一半,還有一半是大地;日雖烈,也不能十二個時辰照在人間,到了夜晚,卻是月亮照著我們。”


    墨竹懵懂


    這什麽意思?


    落無塵對著月亮道:“我不會放棄的。墨竹,我會一直等她。總有一天,她會明白我對她的心,任滄海變成桑田,也不會改變。我們一定能想出兩全的法子。”


    他剛才已然想通了。


    他無法入贅李家,別人也和他一樣情形;李妹妹未對他起心思,也同樣未對其他人起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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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贏了棋的黃觀亦是。


    既這樣,他為何要難受?


    繼續努力就是了。


    至少,他跟李妹妹有青梅竹馬的情義和相知的根底,這就比別人有優勢,由相知到相愛,隻一步之遙。


    他會守在她身邊。


    守到雲開見月明!


    想通的他,心如夏夜的碧空一般澄澈。


    他請墨竹幫忙,從室內搬出一架焦尾琴,就擱在庭院當中,在月下操起琴來。


    琴音衝淡悠遠,隱含激勵。


    觀月樓二樓窗戶上映著光亮。


    窗內,有細細的聲音低語:


    “……是無塵哥哥在操琴。嗯,無塵哥哥在激勵我。他是個風光霽月的人,我就知道他不會頹廢。”


    “姑娘,落公子這樣好,姑娘為何不選他?”


    “無塵哥哥有自己的責任。”


    “可是他說有辦法解決。”


    “我知道他,無非是跟方少爺一樣的打算。”


    “這不行嗎?妹妹嫁給落公子,生的第二個孩子送給李家,姓李。這完全可以的呀。”


    “哎呀如藍姐姐你說的容易,生孩子是好容易的事嗎?我們家每一代都隻能生一個。我怕我生不出來!倘或隻生了一個,怎麽辦?這事怎麽能冒險呢?”


    “這說的也是……”


    窗內沉寂下來,說話人似乎都發愁。


    靜了一會,果斷的聲音:


    “所以我不想禍害無塵哥哥,就讓他安心娶個嫂子,給落家開枝散葉吧。我另找個人禍害去。”


    “禍害?!”


    一陣清脆又壓抑的笑飄出來。


    又有人低聲問:


    “妹妹,潘家會善罷甘休嗎?”


    “怎麽可能善罷甘休!”


    “那妹妹怎麽辦?”


    “天氣這麽熱,自然要涼拌。潘家老賊和小賊不足為慮,我慮的是東郭名,要好好的拌他一拌!”


    ……


    落霞半夜起來,落無塵還在院子裏。


    他不放心,忙出來查看,發現兒子神情輕鬆的違反常理,疑惑地問:“無塵,你……”


    落無塵看著他道:“父親,人不風流枉少年。請容兒子任性一迴可好?兒子定不會誤了前程。”


    落霞深深地歎息,無語。


    次日,眾少年和少女才辰時就紛紛來到李家,一個不落,比他們自己參加比試還要緊張。


    王壑因為昨日臨去時被觀棋奚落,再沒心情裝扮,穿衣時,沒挑紅衣,也沒挑杏色,連寶藍也被他嫌棄了,隻挑了一身最素淡的銀灰錦袍穿了。


    到觀月樓,觀棋在院門口迎接。


    依然是一身紅,石榴紅!


    她站在氣勢磅礴的“觀月樓”匾額下,裙擺被晨風吹動,仿佛站在山巔的仙子,飄然欲飛。


    方逸生記起昨天這丫頭對自己毫不留情,心裏不滿,忍不住就想取個笑兒,便對王壑低笑道:“賢弟今兒這身銀灰甚好,壓得住她的石榴紅,挺相配。”


    王壑轉臉瞅他,不喜不怒。


    方逸生幹笑道:“淡定,淡定。”


    王壑道:“你哪隻眼瞧小弟不淡定了?”


    方逸生摸摸鼻子閉嘴。


    王壑再轉臉,已經是麵帶微笑,走向觀棋,“姑娘早!”


    觀棋也笑容燦爛道:“黃公子早。”


    兩人若無其事地寒暄,根本忘了昨晚互相譏刺的情形。


    王壑道:“不敢不早來。待會姑娘可要手下留情。”


    觀棋道:“也請黃公子莫要辣手摧花。”


    王壑:“……”


    接連幾聲嗤笑在身周響起。


    觀棋鎮定自如地請大家進去。


    王壑與方逸生跨過門檻。


    東郭名、潘子辰緊跟其後。


    落無塵飄然而入。


    劉嘉平等人少年人數仿佛又多了,從角門進去的閨秀,也已經在觀月樓二樓聚集,上上下下的人都尋到各自的位置,既不影響比試,又方便觀看。


    觀棋雖是個丫鬟,少年們也不好擠在她身邊,大熱天的,恐衝撞了她,於是都站在王壑那一邊。


    很快,比試便開始了。


    相比昨天和前天,今天的戰局又是一番景象,兩人都輕鬆閑適的很,一邊下一邊聊天,時不時在落子後看向對方,臉上笑吟吟的,手底下卻毫不放鬆。


    “黃公子哪裏人?”


    “北邊的。”


    “北邊大著呢,究竟是哪個州?”


    “姑娘猜呢?”


    “我聽黃公子口音,像是西北京城的官話。”


    “姑娘聰明。在下父祖本在京畿附近做買賣,後來迴到祖籍金州,在下受他們影響,口音就帶了點兒官腔。”


    “哦,原來是這樣。黃公子今年貴庚?生日何時?”


    “橫豎沒超過二十,沒有違背你家姑娘定下的規則。觀棋姑娘就別盤問這麽細了。要問,也該去問方少爺。在下不過是來幫忙的,可不是來求親的!”


    “怎能不問呢?知彼知己,百戰不殆。小女子的底細公子已盡知;公子的來曆,小女子卻一無所知。不問清楚了,怎能心安?待會若僥幸贏了公子還罷,倘若不幸輸了,我總得明白公子比我多吃了幾年飯、多走了多少路,輸了也不必氣餒。公子說,是不是這道理?”


    ……


    王壑抬眼,定定地看著觀棋。


    觀棋笑吟吟地迎視著他。


    默了一會,王壑才道:“在下今年虛二十。四月份生日。癡長了姑娘四歲。”


    觀棋點頭道:“才四歲,也沒長多少。”


    王壑往前湊近一寸,凝視著她的眼睛,輕聲道:“四歲,一千四五百個日子,不少了。姑娘無需提醒,在下也知自己占盡先機,贏了理所當然,若輸了……”


    若輸了,可就丟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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