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這種地方,最好別去;若進去了,又叫了姑娘作陪,便不能不付錢。青樓女子都是淪落風塵的可憐人,連人家賣笑的錢都要賴,也太沒氣度。


    王壑是獨自去的醉紅樓,老仆隱藏在暗處保護他,這是怕兩個人一起,會被人認出來是賣桃的主仆。


    暮色降臨,醉紅樓裏外彩燈高懸,霧蒙蒙光華流轉,映著一群妖嬈女子的臉頰,魅惑之極;鶯聲燕語,勾魂攝魄,來者便身不由己陷入這潭溫柔鄉。


    王壑往醉紅樓大堂一站,媽媽眼前一亮,覺得天上掉下個金主,忙捧鳳凰似得迎進去,叫了幾個姑娘來作陪,又命人將各種果品和珍饈肴饌擺了一桌。


    王壑皺眉道:“大熱天,誰要這些!”命將這些都撤下,換清茶,並叫善彈琴的姑娘來,他想聽曲。


    媽媽摸不清他的來路,隻好從命,臨去時叮囑那彈琴的姑娘,要好生“伺候”這位小爺。


    小爺隻聽了兩支曲子便離開了,賞了姑娘一角銀子。


    媽媽雖不滿意,卻不敢出言譏諷他,圖他下次再來,等摸清了他的底細,再想法子掏空他錢袋。


    然王壑去了幾次,每次都隻叫個姑娘來彈琴,隻要一杯清茶,然後聽幾支曲子,同姑娘閑談幾句,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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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不由嘀咕:難道看走眼了?這是個窮小子?不能啊。她做這行多少年了,絕不會看錯。


    這天,王壑又去了醉紅樓。


    依然是一杯清茶。


    媽媽含沙射影地暗示,王壑隻不理她。媽媽生氣,然看他的舉止氣度實在不像普通人,終究還是忍下了,等出了房間就嘀咕發泄,然後便遇見一個人。


    這個人便是劉少爺身邊的小廝,以前常跟劉少爺來醉紅樓;現在麽,他揣著從劉少爺那裏賺來了賞銀,自己來買歡,媽媽一樣將他當大爺,不比對劉少爺的尊敬少半分。


    他探頭朝房裏一看,不由暗讚王壑好風采,心裏一動,便問媽媽,這位公子是誰家的。


    媽媽說,外來的,也不知哪裏的。


    小廝道:“看樣子家世不錯。”


    媽媽哼了一聲,道:“鬼曉得!”


    小廝見她神情不對,便問:“難道是窮書生?”


    媽媽氣惱道:“不知道。”


    於是將王壑來了幾次,每次都隻要杯清茶,也不拘叫年紀大的還是年輕貌美的姑娘,隻要善彈琴便行,他喝著茶,聽幾支曲子,完了丟幾文錢就走。幾文錢當然不止,這是她嘲弄王壑小氣,給的錢少。


    小廝越聽眼睛越亮,道:“隻怕這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媽媽別被他騙了。我給媽媽指一條發財路……”他靠近媽媽耳語了一陣,完了塞給媽媽一個銀元寶。


    媽媽笑道:“放心,包在奴家身上。”


    裏間,陪王壑的紅杏彈的很專心。


    做這行的姑娘,眼裏隻認銀子,若有幸碰見一個品貌出眾的少年,心裏也會有其他想頭,雖然有前輩告誡,說這終究是癡心妄想,依然擋不住她們做夢。


    紅杏便對王壑有了妄想,並不圖他銀子,心裏想著,能多陪他一會是一會,等他走了,就靠迴憶他的音容笑貌挨日子,不然,這日子可怎麽過呢?


    所以,王壑問她話,她知無不言,幾次下來,劉知府父子和醉紅樓的勾結便打聽清楚了。


    事情了結,王壑便準備告辭。


    這次是他最後一次來醉紅樓。


    臨走,他給了紅杏十兩銀子。


    紅杏接了,當珍寶一樣塞到胸前,以免被媽媽給搜去。這銀錠子她要留作念想的。她也看出來,麵前的少年怕是不會再來了。他來這裏,似乎並不為買歡,而是為了排解煩憂。每次她想坐到他身邊,都被他阻止。這令她很沮喪,越發怨怪命運不公,讓自己淪落風塵。


    王壑出來,被媽媽擋住了。


    媽媽笑道:“這位爺,有位貴客想見爺。”


    王壑心中警惕,問:“誰?”


    媽媽道:“就是知府大人的公子,劉少爺!”


    王壑詫異:劉少爺怎會要見自己?難道認出來了?心裏疑惑,麵上卻展開笑臉,故作驚喜的神情,道:“果真?在下久慕劉公子大名,想要上門拜會,聽說他受了傷,恐怕心煩不願見人,才沒敢上門攪擾。”


    那媽媽見他一聽劉少爺的名頭就露出諂媚嘴臉,心道:晦氣!果然看走眼了。這樣趨炎附勢,看來家裏不會好,說不定很艱難,他才到處鑽營拍馬。


    她心裏最後那一絲不安也沒了,笑得跟朵花一樣,道:“這再好不過了。劉少爺那天遠遠看見公子,覺得器宇不凡,當時就要來交結的,又怕耽誤了公子的好事。所以留下話:倘若公子再來,一定要替他引見。”


    王壑道:“如此,請媽媽帶路。”


    媽媽便引著他上二樓去了。


    二人到一間精致的雅間,繞過描花繡草的六扇屏風,入目是粉色帳幔,裏麵香榻玉枕,引人遐思。


    媽媽讓他在桌邊坐下,道:“公子請稍候。已經著人去請劉少爺了,一會子就到。”


    王壑道:“無妨。媽媽請便。”


    媽媽知道他不喜人打擾,便退出去了。


    王壑見桌上擺著各色果品並茶點,屋裏也沒個姑娘;再去到門口朝外張望,門口也沒守著人,心頭隱隱明了:這劉少爺應該沒認出自己,而是另有圖謀他的寶貝沒了,玩不成女人,轉好男風了。


    他去到後窗邊,吹了一聲口哨。這是他和老仆之間的約定。否則,在喧囂的青樓忽來一聲鳥叫,定會惹人懷疑,而男人們尋歡作樂時,吹口哨很平常。


    不大工夫,老仆便閃身進門。


    見了王壑問:“少爺怎不走?”


    王壑道:“等劉少爺。”


    老仆一愣,道:“等他幹什麽。”


    王壑道:“這東西想死了!”


    老仆依然不明其意。


    王壑便將緣故說了。


    老仆靜默半晌,道:“少爺與他緣分不淺。”


    很正經的一句話,並無調笑意味,王壑卻氣得劍眉倒豎可不是緣分不淺嗎!小爺扮姑娘,被那狗東西強占民女;小爺恢複男裝,那狗東西愛男風,又看上他!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這麽想死,他就送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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