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主簿匆匆領命,帶著十幾個親衛去了軍營庫房。


    看守庫房的,早就被左真換上了自己的心腹。不過,今日點兵,庫房裏隻留了一個人看守。眼見著親衛們氣勢洶洶地過來,那個守庫房的仗著膽子要攔,被秦虎一拳揍得鼻子開花,立刻就老實地交出了鑰匙。


    聞主簿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忙安撫那個捂著鼻子一臉血跡的可憐庫吏:“別擔心,我們奉郡主命令來,隻取將士們的軍餉,不會動其他東西。”


    那個庫吏哭的心都有,卻不敢再吭聲,眼睜睜地看著聞主簿撥著算盤,算出三個月的軍餉數字,又點數了銅錢數目。


    整整五大竹筐的銅錢,沉甸甸的,兩人抬一筐,很快抬到了校武場。


    騷動不安的士兵們,看到這一幕眼睛都快放光了。


    當兵為的是什麽?還不是為了軍餉。他們中光棍漢的還好些,自己混個半飽不餓的。有妻有兒有老父老母奉養的,每逢休沐的時候,都沒臉出軍營迴家。


    郡主和左將軍怎麽爭鬥,他們不關心。他們在乎的,就是眼前即將到手的軍餉。


    “於將軍,一事不勞二主。這發軍餉的事,就交給你了。”薑韶華含笑囑咐。


    於崇精神一振,拱手領命。


    這收攏人心的事,郡主交給了他。可見對他的器重。說不定,左真一倒,這主將的位置也就輪到他了……


    薑韶華沒急著離去,在一旁看著於崇發軍餉。


    一串串沉甸甸的銅錢,揣進懷裏,士兵們半點不嫌累,美滋滋樂顛顛的。


    發軍餉也是個耗時間的活,一發就是小半日。等全部發完,已經傍晚了。於崇忙活半日,也不覺疲憊,高聲唿喊:“你們還不謝過郡主恩典?”


    所有士兵轟然張口,有快有慢,不算整齊。


    薑韶華也不介意:“這本來就是欠你們的軍餉,早該發給你們了。還有積欠的軍衣,也會在幾日裏補齊。”


    “今晚,夥房裏殺豬燒肉,讓大家夥都吃個飽。”


    眾士兵大喜,再次謝恩。


    這一次,聲音就整齊多了。


    ……


    這一晚,薑韶華就安頓在了軍營裏。吃完飯後,她在軍帳裏等著,很快就等來了陳卓。


    “臣已經寫好奏折,請郡主過目,並用印。”


    薑韶華略一點頭,接了奏折,細細看了一迴。


    這份奏折,列了左真的十大罪狀。吃軍餉喝兵血,克扣士兵衣食,怠慢職守,懈於操練,在軍中結黨營私排除異己不敬犯上等等。


    最厲害的,還是最後一條,在人前宣稱自己是王丞相門下忠犬,有王丞相撐腰不懼郡主不懼天子。


    龍椅上的太康帝,見了這份奏折,會如何作想?


    權勢滔天的王丞相,又會如何應對?


    薑韶華滿意地笑了一笑:“陳長史這份奏折寫得好!”利落地取出郡主印,蓋了下去:“立刻送奏折去京城。”


    陳卓點頭應下,叫了長隨過來,吩咐安排下去。


    忙完正事,陳卓並未告退。


    薑韶華心中了然,令銀朱荼白退下。軍帳裏就剩主臣兩人。


    “郡主,微臣適才和李鐵閑話片刻,也勸了李鐵一番。李鐵確實有所動搖,不過,他更懼怕王丞相威勢。不敢在奏折上署名,還央求臣,不要在左將軍麵前提起他。”


    說到這兒,陳卓頓了一頓,看向薑韶華:“這等搖擺不定的牆頭草,郡主是不是太過抬舉他了?”


    薑韶華挑眉一笑:“策反了他,能拉攏一批武將。就是不成,也能給左真添添堵。”


    “如果李鐵肯向郡主投誠,郡主真打算用他?”陳卓追問一句。


    “嗯,現在人手不足,暫且用一用。等軍營安定下來,再找個機會攆走就是了。”


    陳卓:“……”


    薑韶華見陳卓神色微妙,不由得抿唇一笑:“陳叔祖是不是覺得我心性涼薄,翻臉翻得太快了?”


    稱唿一換,頓時親近隨意許多。


    陳卓也就沒來委婉進言那一套,直截了當地說道:“郡主想掌控南陽軍,這是好事。臣本不該阻攔。隻是,郡主在動手前,應該仔細思慮。”


    “左真此人,無德無才,算不得什麽。不過,他背後有左家,更有王丞相。郡主此次翻臉動手,左真定會上奏折彈劾郡主,也一定會向王丞相告狀。”


    “郡主年少,還不知道王丞相的厲害。請恕臣直言,就是王爺在世的時候,也不願直接開罪王丞相。”


    顯然,陳卓不讚成薑韶華這般近乎粗暴魯莽的舉動。


    薑韶華微微一笑:“這件事,祖父做不得,我做了反而無礙。”


    陳卓一愣。


    明亮的燭火下,薑韶華悠然一笑:“換了陳叔祖是王丞相,會不會動手欺負一個十歲的郡主?會不會忌憚一個失了祖父庇護的小姑娘?”


    陳卓神色一動:“郡主這是要倚小賣小?”


    薑韶華理所當然地點點頭:“這是我的優勢,當用則用。”


    陳卓:“……”


    這話一開始聽著有些荒唐好笑,仔細想想,竟然很有道理。


    郡主隻有十歲,還是尚未成年的小姑娘,行事任性些,也說得過去。


    再者,左真在軍營裏幹得那些勾當,一樁樁一件件都如爛泥在襠,郡主本來就占了有理這一方。


    郡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再親自寫一封信給宮中的太後娘娘。”


    陳卓定定心神:“郡主打算怎麽寫這封信?”


    薑韶華眸光一閃,笑了一笑:“太後娘娘是我嫡親的伯祖母。我受了委屈閑氣,自然要訴苦,求長輩撐腰。”


    陳卓低聲提點:“太後娘娘關心朝政,對王丞相頗有些忌憚和不滿,郡主不妨在這方麵多做文章。”


    薑韶華笑著點點頭。


    她前世在宮中六年,由鄭太後扶養至成年,對鄭太後的性情脾氣了然於心。要挑撥鄭太後插手,不是難事。


    陳卓離去後,薑韶華便提筆寫了一封長信,足有五頁,當夜便和奏折一同送往京城。


    左真的親兵,也策快馬出了軍營。快馬跑出三十裏時,竟遇到了一夥黑衣匪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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